“你……又要走吗？”
第46章 解释
江绍声音平静, 落入大雪豹耳中，却让它心头微微一震。
在贝美亚星，它第一次偷偷出去见叶丞, 江绍似乎也问过同样的话。
他是不想自己走吗？
大雪豹转过身来注视着江绍, 过了很久，缓步踱回了江绍身边, 微低了头, 生怕江绍下一秒会生气。
但江绍只是俯下身来, 替它理了理毛。
算它还有点良心。
“伤口还疼吗？”江绍视线投向浴室, “过来, 我帮你清洗。”
大雪豹眼神里有一刻的怔忪。
这是要帮它洗澡？
见江绍进了浴室，大雪豹犹豫了几秒, 这才跟了进去。
怕牵动大雪豹身上的伤口, 江绍给大雪豹洗澡时十分小心。干净的水流流过被血迹污染过的绒毛, 很谨慎地避开了伤口。
望着江绍认真的模样, 大雪豹的记忆回到了和江绍在贝美亚星的时候。
那时它精神力严重衰退, 又因为触碰灵植, 变回小雪豹的形态，江绍也给它清洗过伤口。
就是这么个出神的时间，尾巴掉到了水里。秋冬时节水温冰凉，大雪豹身体一震, 连忙把尾巴翘了起来, 却因背部肌肉活动而牵动了伤口。
剧痛。
少年时过于严苛的训练让它很早就习惯了身体上的痛楚，却无法在化作兽形时，舍掉动物的本能。
那一瞬间，它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江绍动心。
他是第一个愿意给予它快乐、而不是压力的人。不会像家族的人一样逼迫自己，也不会像士兵一样惧怕它, 甚至不会像普通民众一样仰望它。
尽管这或许只是因为江绍当它是小雪豹。
江绍给它的善意，弥补了这一生的缺憾。
只可惜……
大雪豹眼底闪过一抹沉痛色，却不想让江绍看见，微低下头，默默配合江绍。
只可惜江绍已经有了他的Alpha。那天的标记，仅仅是一个意外而已。
“疼的话就说。”江绍像是能看出它的隐忍一样，时不时就会这么问一句。
是了，他在对待那些毛茸茸的时候，一向是很温柔的。
或许对他来说，自己就和他养过的所有毛茸茸一样，没有区别。
“举着不累吗？”看到雪豹尾巴沾了水，江绍伸手捞过雪豹的尾巴，帮它放到干燥的地方。
整个过程中，大雪豹都一言不发。
江绍给它清洗了伤口后，又去取了柠檬草叶，给它伤口敷上。尽管霍闲已经去准备治疗舱了，但哪怕大雪豹能够少承受一刻的痛苦，他也愿意去努力。
天色越来越暗，窗外隐约传出说话声。大雪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
黑色的影子晃动着，和树影融成一片，几乎难以辨别。
酒店外，叶丞注视着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相似的男人，情绪一点一点下沉着。
明明他才是叶家真正的少爷，可每当面对眼前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时，心都会微微疼一下。
幼时流落在外，八岁时才被叶家找回，他却从未觉得有个哥哥有什么不好。
这么多年来，家族从未给过他任何压力，因为家族找来了眼前这个人代替他背负一切。
从小看着他替自己执行家族任务，也是从小看着他变得阴鸷、偏执，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所有人都说叶家小少爷是个花花公子，游手好闲，扶都扶不起来。却没有人知道，让家族对自己失望，只是希望有更多人爱他哥哥。
直到十五岁那年，撞见叶昀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接受最残酷的处罚。那个瞬间他为自己的逃避感到愧疚。
之后他收敛了性子，离开贝美亚星选择了参军，希望有一天能和哥哥并肩作战。是秦墨元帅肯定了他的一切，将他一路提拔。
却没想到，他们会竟因此站在了对立的两面。
黑暗中，他和叶昀注视着对方，像是同时在注视着两面镜子。
一面隐没在阴暗里，一面向着阳光。
或许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
人生来就处于光影之下，他们两个却被硬生生割裂开来，一个被无尽黑暗吞没，一个永远站在阳光之下。
叶昀似笑非笑：“你要把证据交给秦墨，让我被帝国通缉？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不会的。”叶丞嘴唇轻启，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在酒店里独处时，叶昀就已经拿枪指着他。如果会杀了自己，他早就动手了。
叶昀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却很快平静下来，嗤笑一声：“既然对秦墨这么忠心，不如现在就去他面前拆穿我？也算是功劳一件。”
叶丞神色复杂：“你知道我不会……”
“知情不报，是罪。”叶昀冷笑着提醒，缓步走近，在他面前停下，手指悬停在袖中的微型手|枪上。
嘴角轻微勾起，带了一丝玩味：“你不亲手抓我，又不将证据交给我，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帝星耳目众多，”叶丞咬咬牙，偏头过去，那一刻竟不敢与他对视，“你留在这里，身份迟早会被人发现。”
“是吗？谢谢你的提醒，”叶昀眼底闪过寒光，手指一点一点扣下扳机，“不过，恐怕已经迟了。”
话音刚落，大雪豹就破窗而出，从两人之间穿过，硬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停在枝头，将叶昀那一枪逼了回去。
“元帅？”叶丞显然没想到秦墨会突然出现，慌乱一览无遗，“我……”
“啧，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叶昀短促地笑了一声，他显然早有准备，撤离得从容，身形顷刻间就消失在黑暗里。
“秦墨元帅，我迟早会拿到证据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风中。
“抱歉，是我的错。”叶昀低声，眼中略过一丝愧疚。
大雪豹摇了摇头，叶昀显然是早有准备。
树枝无法承受大雪豹的重量，逐渐弯了下去。
大雪豹脸色一滞。
身后的伤口重新撕裂，江绍刚才为他做的治疗全都成了无用功。
一个毛绒团子从枝头掉了下来，稳稳落在追着大雪豹出来的江绍怀里。
大雪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雪豹？！
这是……刚才的大雪豹变的？
江绍迟疑了一秒：“元帅？”
小雪豹点头。
“……”长达十秒的沉默。
卧槽？！
江绍觉得自己的三观崩塌了。
那个会对西红柿发脾气、见到滚滚会翻跟头、吃了那么多霸王餐后不告而别的小雪豹……是秦墨元帅？！
他之前还抱着小雪豹一起睡觉……！！
“嗷呜~”小雪豹见他一动不动，用鼻子顶了顶他。
别叫了，快无地自容了。
“嗷呜……”
让你别叫，还撒娇。
“嗷呜~嗷呜……”
这么爱叫，怎么不早说！
江绍很想把自己埋进坑里。
小雪豹眼神里有些许茫然。他才知道？会因为这个反感自己吗？
江绍越看小雪豹越生气。
他就是被这玩意儿标记怀孕的？
偏偏对方歪着个小脑袋，好像多无辜的样子。
江绍真想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
臭流氓！
真相太过毁三观，以至于江绍再也没和小雪豹说过话，不管小雪豹怎么主动都没用。
他睡床，小雪豹就睡地上。小雪豹要洗澡，他就把它关进浴室。
小雪豹时不时就用鼻子定定他，像是有双重人格一样。变成成年雪豹的时候也不见它这么活泼。
江绍不禁怀疑，元帅的心智是不是岁雪豹的年龄来回横跳的。
由于霍闲找来了治疗舱，两天后，秦墨终于摆脱雪豹的兽形，恢复到人形。
终端接到来自皇帝布莱特的消息，秦墨回复之后，披了件衬衣从浴室里出来，一眼看见坐在床上的江绍。
“您没事了？”江绍显然还没习惯将小雪豹和秦墨画上等号，这会儿亲眼看见小雪豹在他房间里恢复人形，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还是这些天里他第一次对秦墨主动开口。
尽管打定了主意不理小雪豹，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但面对秦墨元帅，他却完全没法做到。
这就是他的小雪豹？江绍有些恍惚。
就像这些天他面对小雪豹时，也时常在想：这只毛茸茸是秦墨元帅？
手指无意识间扣紧，最后又缓缓松开。
他忽然意识到，他其实对面前这个人很陌生。
他熟悉小雪豹，甚至熟悉秦墨的元帅身份，但他并不熟悉这个标记过自己，又曾不告而别的Alpha。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对秦墨说些什么，却觉得无比尴尬。
他还没有习惯、甚至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生命中多出一个Alpha的可能。尤其这个Alpha还是秦墨元帅，和他之间的身份差异是那么遥不可及。
也同样难以消化……他被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小雪豹标记的事实。
江绍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明明之前和小雪豹相处得那么融洽，怎么这会儿却口笨舌拙了？
“嗯，”秦墨眼色一黯，低声，“谢谢你的帮助。”
话是客套话，落在江绍耳中只让他听出了生疏。
“是我该感谢您。”江绍深吸一口气，明明是元帅多次救了他，就算要说谢谢，也应该是他感谢元帅。
他对……小雪豹的帮助，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您要走了吗？”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江绍试图去缓解。结果一开口，就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陛下召见，我要去一趟王宫。”秦墨静静说道。
“现在就要走？”江绍远没想到会这么快。
秦墨注视着他：“陛下遭遇行刺，事不宜迟。”
“元帅！”看到秦墨离开，江绍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叫住了他。
秦墨驻足，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一丝诧异。
“那个……是你的。”江绍说完，脸莫名其妙就红了。
第47章 晚宴
秦墨眉头轻皱：“什么？”
“是你……”
江绍原本想重复一遍, 剩下半句却卡在了喉咙里。
刚才他只是一时冲动想告诉秦墨，但是之后呢？他又要和秦墨说些什么？
问他想怎么处理他们的标记？还是坐下来和他聊聊他肚子里那个玩意儿怎么办？
江绍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想好。甚至不知道潜意识里希望秦墨怎么做。
“怎么了？”秦墨静静等待他说完, 语气是罕见的温柔。
江绍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 秦墨的终端响了一声。
江绍到嘴边的话一撇：“是你……的终端有新消息。”
秦墨扫了眼终端上的消息，是布莱特陛下最新发来的消息。在他失踪的几天里, 布莱特卧病在床, 一直在试着联络他, 几分钟前得知他没事, 立即问他什么时候来王宫。
秦墨重新对上江绍目光：“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江绍局促地摸了下鼻子。
“那么, 我走了。”
秦墨说完，从他身边擦肩走过。
王宫的守卫已然解除, 不出他意料, 在他们逃离密室的第二天, 情报局就联合军部公布了刺客落网的消息, 将这些天增加的守卫全部撤除。
士兵见到秦墨, 低首行礼：“元帅。”
秦墨微微颔首, 却看见士兵目光越过他肩膀，语气里多了几分胆怯：“……霍上将。”
霍廷轩站在他身后，和他隔了一步的距离，身形似乎瘦了几分, 气势却依旧令周围的士兵不敢逼视。
“舅舅。”秦墨淡淡唤了一声, 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来见陛下？”霍廷轩唇边挂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秦墨没有回答，直视向他，深蓝色的眸子里像冻了层霜。
这些士兵不知情，他们两个却心知肚明。霍廷轩分明知道他来王宫是来见布莱特陛下, 却多此一问，显然是为了试探他会不会将之前的事透露出去。
恐怕霍廷轩此刻心里也没什么底。
意识到了这一点，秦墨有意将话说得模糊：“看来舅舅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陛下解释？”
霍廷轩脸上笑容凝滞住，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秦墨的目光从霍廷轩的肩章上扫过，意味深长：“尽管舅舅是长辈，但也请舅舅时刻记得自己的军衔。”
秦墨比霍廷轩先一步走进大门，也是先一步抵达的王宫。
布莱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看上去十分虚弱。
听见声音，布莱特睁开眼睛，注视了秦墨一会儿，撑着手臂起来，声音有气无力：“秦墨。”
秦墨微微欠了下身：“听说陛下遭遇刺杀，刺客已经抓到了？”
布莱特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阴郁：“多亏了有霍廷轩。”
秦墨视线投向门口，发现霍廷轩并没有来见布莱特，心下有些意外。
布莱特使了个眼色，仆人会意离开，并将门关上。
布莱特松了口气，看向镜子里憔悴的面庞，神色平静：“辛苦你在密室待了这么些天。”
“您没事？”秦墨顷刻间意识到什么，眼神变了，“是舅舅他逼迫您伪装……”
“不。”布莱特否定了他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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