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侧脸看着简瞳的发旋,想要回去的念头变得更加强烈——想要回去,想要带着简瞳,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想到这儿,闻砚目光一沉,在心里规划好了出去之后要做的每件事。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闻砚心里其实也有了一个猜测——简瞳第一次失踪,是在隔天早上八点钟回去的,第二次,他们一块儿被拖进这个世界里,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才离开,八点和十二点相差了整整四个小时,按照这个规律,他们今天大概能在下午四点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至于这个猜测对不对,就只能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验证一下了。
比起思虑重重的闻砚,简瞳显然要放松一些,不知道是因为闻砚在身边,还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鬼怪可能也受阳光的制约,他上岸之后,周遭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
简瞳和闻砚坐在岸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感觉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但他们真的已经很累了,即便不能躺下去睡一觉,但这样放空自己地聊聊天,也算是种休息。
况且,简瞳是非常享受这种能和心上人安静独处的时光的。
快到四点的时候,为了防止出现之前失去交通工具的窘境,闻砚让简瞳换上已经晾干的衣服,他则收拾好背包和工具,两人一块儿回到了车里。
四点一到,手机恢复了信号,一时间短信微信各种信息提示音一股脑响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只不过简瞳看的是消息,而闻砚,看的是时间。
下午四点整,他们果然回到了现实世界,闻砚心下一沉,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离开这里的时间每天都比前一天晚四个小时,那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他们待在现实里的时间会被压缩到没有,到时候,他们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满打满算,还有两天。
眼下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两个人都待在车里,所以车子并没有被重置回去,他们还拥有从镜湖湖边回到小镇上的交通工具。
因为时间紧迫,闻砚原本准备回到现实之后好好休息一下的计划也只能暂时先搁置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简瞳需要跟他一块儿熬。
简瞳今天的体力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又是长跑又是潜水,他比闻砚更需要休息。
所以闻砚并没有及时把他对时间的猜测告诉简瞳,而是驾车直接把弟弟带回了家。
一回到家,简瞳就提出想要先洗个澡换套衣服,他下过水,就算镜湖的湖水看起来足够清澈,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干透了,但一想到他在湖底看到的那个画面,就已经足够让他膈应了。
其实一上岸,简瞳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清洗自己的身体,但他们处在那个环境里,他根本不可能安心地洗澡,还会给哥哥制造麻烦,所以他也就按捺住了想要洗澡的念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回到家了,他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之中,已经不需要再强迫自己忍耐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父亲在家里办公,简瞳打了声招呼就蹿到闻砚屋里洗澡去了,闻砚却被父亲拦下来盘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干什么去了?”
“在你起床之前出门的,有点事要办。”闻砚模棱两可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这样啊。”父亲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兄弟俩在一块儿?”
“嗯。”闻砚应了一声,“我们一块儿出去的,怎么了?”
“那还挺好,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父亲顿了顿,露出了欣慰的神情,“我还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多出一个弟弟来。”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就谈过嘛,我支持你重组家庭,”闻砚说,“而且瞳瞳很乖。”
“那就好。”父亲推了推眼镜,又把注意力拉回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闻砚被盘问完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这个时机,向父亲询问那个他很在意的问题:“对了爸,有个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儿?”父亲又从工作里分神,抬头看向闻砚。
闻砚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过,不要靠近镜湖。”
父亲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闻砚追问:“为什么?”
父亲闻言愣了一下:“什么为什么?大家不都那么说吗?”
父子俩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问号。
最后,还是闻砚说:“你想想,是不是因为发生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才会禁止我们靠近镜湖?”
父亲依言想了想,皱着眉头说:“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了。”好像是整个春夏镇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也只不过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他的孩子。
具体为什么不能靠近镜湖,父亲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来。闻砚谢过了父亲,转而给他的好友们打电话,麻烦他们询问家里的长辈,到底为什么不能靠近镜湖。
就像之前简瞳执着地认为镜湖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那面镜子一样,此刻,闻砚心里也隐隐有一种预感——只要他弄清楚了为什么不能靠近镜湖,他就有可能掌握到至关重要的线索。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闻砚很少会麻烦朋友帮忙做点什么,难得有一次求助,大家都很上心,只不过,几乎所有的答案都和闻砚父亲的答案大同小异,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辗转问了很多人之后,闻砚才从一个朋友的外婆那里,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朋友说:“我问了我外婆,她说在她记忆里,大家忌讳镜湖似乎是和一些失踪案件有关。”
“失踪案?”闻砚一愣。
像春夏镇这种民风还算淳朴的地方,一直以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恶性案件,与一堆小偷小摸的案子比起来,人口失踪已经算是小镇里非常重大的案件了。
每次有人失踪,都闹得整个小镇沸沸扬扬,就连闻砚这种不爱探听别人八卦的,都有所耳闻。
只是他一直没把失踪的案件和镜湖世界联系起来。
一提到失踪,大家多半想到的是这人会不会是偷偷出去打工或者另谋出路了,再不济,联想到会不会是被人谋害了,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想到这些失踪案会和镇外碧波荡漾的镜湖有关系。
可一旦察觉到它们的联系,一切似乎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如果也有其他人遭遇了他和简瞳经历的这些事,那么对在真实世界里的人来说,这个人可不就是失踪了吗?
但他能想得通,不代表没有进过镜湖世界的人也能想得通,他们获取到的信息是不对等的。
没有进过镜湖世界的人,不可能知晓镜湖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却和他得出了一样的结论,那么他们势必掌握着他不知道的线索。
这条线索,可能对他至关重要。
于是,闻砚追问朋友:“你外婆是怎么跟你说的,能详细复述一下吗?”
“当然没问题,”朋友回忆了一下,“我外婆说,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小镇里每年都会发生好几起失踪案,那些失踪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再见过他们。这种不合常理的失踪一直延续到十几年前,有人来做了一场法事,小镇这才不再频繁地发生人员失踪。”
闻砚一惊,因为他发现,朋友外婆的说法,和郭小胖给简瞳讲的那个鬼故事,竟然重合在了一起,相互补全,但,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闻砚又问:“他们是在镜湖附近失踪的吗?为什么会认为失踪案和镜湖有关?”
“你等等,我给你问问。”朋友拿着电话去找了自己外婆,一番沟通后,他回复闻砚,“我刚刚给你说,那些人都没有回来,其实并不准确,绝大多数人确实如此,但有一个人例外,他在失踪两年之后回来了。”
闻砚:“……什么?!”
朋友说:“有人路过镜湖边上的时候,捡了个昏迷不醒的人回来,捡回来之后才发现,这人在两年前就失踪了。他醒来之后情绪很激动,一直叫嚷着镜湖会吃人,镜湖里面还藏着一个地方,失踪的人都被藏在里面。”
“那些家里有人失踪的,抱着一丝希望去搜索了镜湖,但一无所获。”朋友叹了一口气,“再后来,他开始变得神神道道,情绪反复无常,举止疯疯癫癫,大家就不肯再相信他说的话了。”
“不过,当时为了安抚人心,镇里派人花了大力气整治镜湖周边的乱坟岗,还请了一位大师来,在后山树了一块儿碑,说来也奇怪,在那之后,失踪案件不能说绝迹,但已经没有那么频繁了,几年才出那么一起。大家都觉得邪乎,所以也就不再靠近镜湖了。”
闻砚觉得,似乎有一条线把所有的东西串起来了,只是这条线上还缺少了一些关键的线索,所以他还不能窥见全貌。
闻砚突然突然想到了简瞳之前和他说过,下湖的时候在湖底见到过的诡异场景,问朋友:“那些搜查镜湖的,他们下湖看过吗?”
“你等等,”朋友又问了外婆几句,回道,“怎么没看过,镜湖里里外外,周边二三十公里被搜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闻砚想了想:“那你外婆还记得那个失踪之后又回来了的人吗?他叫什么名字?”
“我外婆说记不清了,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她只是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具体是谁,叫什么名字,她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被找回来之后就疯了,所以大家都叫他老疯子。”
谢过朋友之后,闻砚挂断了电话,默默梳理着从朋友那里得到的线索。
从已知的线索来看,这个老疯子一定是个关键人物,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被证实从镜湖世界里逃出来的人,如果能找到他,了解到他的经历……
那闻砚和简瞳就有可能借鉴他的经历,从镜湖里逃出生天。
现在,找到这个老疯子是关键,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但闻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在,他还有一个捷径可以走。
闻砚调出通讯录,给他在高中时期关系最好的哥们打了个电话,这个哥们高出他两届,他还没毕业,哥们却已经回到小镇上当上了光荣的人民警察。
因为关系太好,闻砚甚至直接略过了客套的开场白,直奔主题:“帮我查个人。”
刚准备下班的年轻警官收住了即将迈出办公室的脚步:“啥?”
“一个男人,十多年前失踪过,失踪两年后又再次出现,人变得疯疯癫癫,所以大家都叫他老疯子。”闻砚很快把总结好的信息告诉朋友,“帮我查一下,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在哪儿?”
“你这是侵犯公民隐私啊!”朋友“啧”了一声。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他。”闻砚强调,“很着急!”
年轻的小警官叹了一口气:“行吧,这个人我大概知道是谁,等会儿把资料发你手机上。”
闻砚笑了:“谢了兄弟。”
…………
简瞳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在屋里溜达了一圈没见到闻砚,顿时急眼了。
这也是被镜湖世界搞出来的后遗症之一——他受不了长时间和闻砚分开。在简瞳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闻砚已经和他的安全感挂上了钩。
见他急得跳脚,在家里办公的闻父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那么着急找他干嘛?给他打电话啊!”
简瞳猛地一拍脑门,习惯了在镜湖世界里电话不能用的状态,他压根没想起来还可以打电话这件事儿了。
结果电话刚拨出去,闻砚就进门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抬头问简瞳:“怎么了?”
“小蝌蚪找哥哥呢。”埋头工作的闻父闻言,抬起头帮简瞳“解释”了一句,成功换来小儿子恼羞成怒的打断:“……爸爸!”
闻砚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简瞳的脑袋,简瞳的发质很软,摸上去手感非常舒服,近来闻砚总是时不时地伸手揉上一把,解压效果一流。
闻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于是对简瞳说:“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一天对简瞳来说,消耗实在是太大,即便在闻砚的陪伴下他断断续续地有过几次短暂的休整,但相比他消耗的体力,还是杯水车薪。
简瞳在镜湖世界里的撞鬼体质注定了他不能在镜湖世界里得到充分有效的休息,所以得抓紧时间在现实世界里好好休息一下。
“哥哥呢?哥哥不去休息吗?”简瞳仰起头看向闻砚,后者虽然没有那么大的体力消耗,但也一直处在高度警惕的状态下,况且闻砚还得想出路,拿主意,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闻砚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去吧。”
简瞳摇了摇头,难得有一次拒绝了闻砚的提议。主要是闻家的晚饭时间一般都在下午六点左右,五点半简瞳妈妈回到家,然后半个小时之后大家可以上桌吃饭,简瞳瞅了一眼时间,距离饭点其实没有多久了,现在睡下去,一觉还没睡踏实,就得被喊起来吃晚饭。
不如干脆等到吃完饭之后再睡。
吃饭之前的这几十分钟,足够他把背包从车里拎下来,然后把该替换的该补充的东西都处理完毕。
等他把背包收拾好,转头一看,闻砚又打起了电话。
失踪两年之后再度出现,符合这项条件的人在春夏镇里有且只有一个,所以闻砚那个当警察的哥们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的信息,并把信息发送给了闻砚。
这个人名叫张和中,年纪比闻砚设想中的还要大一些,他失踪的时候已经年近五十,膝下有一儿一女,当时都已经成年了。
在他失踪的那两年里,他的儿女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他。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究是把他给找回来了。
但说找回来其实也不大准确,因为张和中是在某个晚上突然失踪的,那天他打麻将输了钱,挺大一笔,是他小半年攒下来的私房钱,他后悔得不行,一整个下午都在唉声叹气。
他媳妇听不下去了,撵他出门买瓶酱油,他叹着气去了,结果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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