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尉帛冗,他的脸色很不好,沉沉的席卷着压抑的怒气,孟俞见他冷着脸恍然了一下,大约猜出他应该刚和他的母亲有过不愉快。
果真,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僵凝怪异的微妙气氛,显然孟叶若也察觉到了。
来的真不是时候,孟俞捏着鼻尖想。
沙发里抱着胳膊面色和尉帛冗一样冷沉的尉谨见是孟叶若和孟俞过来,迅速的调整了呼吸起身迎接两人。
“尉帛冗,去泡两杯茶。”不容反驳的命令式语气,甚至叫的儿子全名。
孟俞皱了皱眉,哪有亲人会用这种冷冰冰的口吻叫儿子全名的?他看向尉帛冗,后者掀着眼皮回视了他,随即面无表情的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我,我去帮他。”尉帛冗他母亲气场太强,即使中间隔着孟叶若,孟俞始终觉得不自在。
追进厨房,尉帛冗正在拿柜子里的杯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一看,是孟俞。
“不在外面当个乖小孩坐着跑进来做什么?”尉帛冗看他的眼神不咸不淡,看不出蕴藏其中的情绪。
孟俞挤过去自觉的帮着洗杯子,两个人在一起有点打挤,空间也显得很逼仄。
孟俞低声说:“帮忙的,你和你妈妈是不是吵架了?我看你俩脸色都不大好。”
他的问话让尉帛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以至于孟俞开始后悔自己嘴贱,管人母子俩吵没吵,那都是人自己的事,多嘴干什么,显自己很能么!
孟俞后悔的甚至想扇自己两巴掌。
“嗯。”
嗯?真吵了啊……孟俞有些尴尬的想摸鼻子,还以为尉帛冗不会回答,结果对方并没有想把刚发生的事情藏着掖着的意图。
他陷入了纠结,自己一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身边这位。
“那个,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如果你想你愿意说,我随时洗耳恭听。虽然你这人有点凶,嘴巴还很毒,但既然我们是朋友,不管你有好的坏的情绪和事情都可以倾诉给我,你放心,我的嘴巴很严实,不会去乱讲。”
这是孟俞的唯一想法,尉帛冗憋着的事想说不想说,主动权和选择权都在于他自己。孟俞想如果尉帛冗愿意说,自己会认真的听他倾诉,不愿意说就等那些事随他自己消化而去。
尉帛冗冲洗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又是一声极淡简单的“嗯”算作回答,却让孟俞打心眼里的高兴。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不敢完全定义为“朋友”,两边都没明确的说过是对方的朋友,“朋友”两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孟俞有小片刻的紧张,怕尉帛冗说他们不是朋友。
其实这么久了,两人斗嘴归斗嘴,孟俞却是已经把尉帛冗当做自己的朋友看待。
不知怎地,被认可是朋友之后,心里竟有点小窃喜。
尉帛冗垂眸之际瞥见身边人唇畔那抹上扬的弧度,会心一笑。
孟叶若母子俩在尉家没待多久就回了,孟叶若还要上班,到家洗漱完已经睡下,这边孟俞还在床边的地板上吹着空调玩儿手机。
开通微信两年,列表里的人大都是亲戚,同学少之又少,更遑论朋友,不过现在,尉帛冗算在朋友的标签列表中。
孟俞刚回房间不久就接收到了消息,正是尉帛冗发来的,是条简洁明了的问话。
喂:明天煮大闸蟹?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点来点去,孟俞回对方:嗯,我妈妈买了土豆和洋葱,要不再做个洋葱炒肉丝和炸土豆?
那边回的很快。
喂:你家有番茄酱没?
番茄酱?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孟俞发了个问号。
喂:不是想吃炸土豆吗?
孟俞:炸土豆和番茄酱有啥关系?
喂:我会炸薯条。
孟俞捧着手机要炸开花了,他这是认识了个什么神人,怎么什么都会做!
孟俞赶紧回对方消息说还有小半瓶。
喂:嗯。
孟俞发了个期待的表情包,等了一会儿,手机没动静,看来那边已经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心理有点小失落,孟俞甩掉那怪异的感觉,慢慢悠悠找出睡衣睡裤滚去洗澡。
已是深夜,尉帛冗房间里的灯大亮着,本人却靠在阳台上刷手机吹夜风。
手机界面显示着菜谱,尉帛冗刷过那些菜谱,一想孟俞把饭菜吃的干净,心里掂掂的满和愉悦。
如果孟俞想吃,甭管做什么,不论会做不会做的,他都会试试。
“叩叩…”
这么晚了来敲门的只有他母亲。
尉帛冗收好手机拉开门,尉瑾正抱着胳膊冷漠的站在门口。
“有事?”母子俩相对,却总是没什么话可言。
尉瑾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的儿子,尉帛冗长得比较像他爸爸,容貌是身高也是,但性子却承了她的全部。
尉帛冗他爸气质温润,待人谦和有礼又周到,对尉瑾母子俩更是好的没话说。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又要离婚呢?
如果不知道真相,尉帛冗也很想质问他母亲,为什么要狠心和爸爸离婚…可惜的是,他提前知晓了其中的原因和真相。
那个让他母子俩的关系迅速降至冰点的原因。
尉帛冗突然觉得很疲惫,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位带给他生命,辛苦将他抚养长大的女人。
“帛冗,晚上的事情…是妈妈没控制住情绪,抱歉。”尉瑾的眼下一片青乌,岁月也逐渐的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
尉帛冗看着尉瑾比自己还疲惫的脸,心酸和难受还有微薄的恨意交织着袭上心头。
第30章 尝甜头
相处一向和谐的父母第一次吵架是在尉帛冗十四岁生日那天,两位大人当着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面前吵的不可开交,引起战火的导.火.索是一个女人的短信和电话。
接收短信的对象不是尉帛冗的父亲而是他的妈妈,尉瑾。
很不凑巧,短信的内容刚好被尉帛冗看了个正着。
并不亲昵的备注发过来的短信内容甜腻又恶心,甚至震慑三观。
——老公,你什么时候和那个男人离婚啊,我好想你,今天要过来吗?
尉帛冗只是帮有事的尉瑾拿了那么小会儿的手机,意外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不,应该称之为她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从未想过十多年来对自己感情淡薄的母亲是个同性恋,更没想到她会出轨女人……
如果不是父亲当场给那个女人拨了通电话,他们父子俩会永远被瞒在鼓里,即使哪天真的离婚,也不知道原因。
那是他们第一次爆发战争,那时尉帛冗的性格没有这么沉闷,他茫然又不敢置信,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所以没当真,直到半月后亲眼目睹……
家里的争吵持续不断,尉瑾提出离婚,尉帛冗的父亲不愿意,两人拖拖拉拉近两年,直到尉帛冗十六岁那天,也许是累了,也许是灰心绝望了,尉帛冗父亲同意了离婚。
两年期间,尉帛冗话越来越少,青春期的孩子正叛逆,那时候他学会了逃课和打架,父亲对他很失望,虽然嘴上说着爱他,却没有将他带走。
也许,他是多余的。
“后悔吗?”少年面容清冷眼神漠然,仿佛跟前的人和自己毫无相关。
后悔吗?后悔啊,可面对现实和来自家人的种种压力,那时的她青春年少别无选择,尉瑾擦了擦眼睛,觉得有点酸涩发疼。
“是我亏欠了你,不知不觉,你已经快长成大人了。”
尉帛冗瘦高的身躯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冷笑了一声,语气越发淡漠:“直到现在您也不后悔对不对?我这么多余,您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把我生下来?同时伤害了两个人,您开心了吗?”
“啪!”
尉瑾的手心有点发麻,眼眶红红的鼓瞪着脑袋微偏的尉帛冗,一巴掌下去,少年白皙的脸上很快浮起显眼的手指印。
“尉帛冗,我当初确实不该生你养你,不该结婚,如果,如果我有选择,我会走到今天这步?”
“……”
看着沉默不说话的儿子和脸上那印子,尉瑾突然从激动之中清醒过来,她悔恨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恨自己一时没克制住怒气。
尉帛冗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转过身重重的关上门。
巨响震得尉瑾往后退了一下,她痛苦的盯着紧闭的门板,嘴唇嗫嚅,无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孟俞睡得正香,熟悉的敲击声若有似无从耳畔飘过,他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敲击声越来越大。
……
半夜三更的,空调温度有点过低,孟俞打了个哈欠,意识还有些朦胧的拿着遥控器将温度调到23度。
身边看电视的人进门之后遍便很沉默,自打进了屋一句话没说,除了吃山竹的时候张张嘴,其余时候抿成了一条直线。
孟俞对一个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这位大佬应该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才缄口不言,难不成又和他妈吵架了?
“吃冰淇淋吗?”尉帛冗不说,孟俞也不好多问,瞧着堆满垃圾桶的果壳,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尉帛冗头也没回,眼睛紧紧黏在平板屏幕上,看相声看的贼起劲,“不吃了,我想洗手。”
“去卫生间啊,找得到吧,电视回来再看呗,不急这一会儿,你赶紧去把手洗干净了,要是弄脏我的平板和床单,你得负责洗干净,洗不干净了甭想回去!”
“正中下怀,我也不想回去。那要不再给你床单来点其它色儿?”尉帛冗终于施舍了他一个眼神。
孟俞无语,这人的脸皮怎么比城墙拐还厚!
“你要是敢,我就把你从阳台扔下去。”
“可以试试。”
“……”
孟俞颓败的耷拉下肩膀,“赶紧洗手去吧你。”
积郁的心情挥散了许多,尉帛冗也不逗他了,看了看平板上的时间,起身去洗手,走到门口时,忽而顿住。
“怎么啦?”视线一直随他而动的孟俞疑惑道。
尉帛冗没有回头,染红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他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犹豫了几秒才迟疑开口:“能借住一晚吗?”
“啊?借住?你的意思是想在我这儿睡一晚?”
“嗯。”
果然是和家里人闹了矛盾吧,孟俞没有犹豫的笑道:“可以啊,随便住多久都无所谓,反正你以后是我家御用厨师了。”
沉着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尉帛冗心头一暖,有什么东西得以尘埃落定。
凌晨十二点五十几,幽暗的房间两道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被吵醒之后,孟俞的睡意薄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怕吵着枕头那边的尉帛冗,刻意压制着翻身的动静。
侧着身子的尉帛冗双眼清明,没任何睡意,黑暗会放大人的感官,周边传出一点动静都能轻而易举的捕捉。
尉帛冗听着孟俞的呼吸,注意到他翻了几次身,知道他还没睡着。
“孟俞。”深夜总是怂恿人的内心生出各种涌动而复杂的念头。
刚又翻了个身的孟俞僵住,以为是自己动静太大惹了尉帛冗不满,“嗯?吵到你了?”
尉帛冗翻过身,朝孟俞那边挪了挪,两人挨的很近,只要他再往前一点,就能贴上孟俞的身体。
“没有,”语气微顿,嗓音突然变得暗哑而低沉,“孟俞……”
孟俞背对着尉帛冗,后脖颈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拂过,痒痒的,他想挠挠,腰间忽而滚热,孟俞吓得瞪大了眼猛然翻过身,却不知道尉帛冗什么时候已经靠他靠的这么近。
“你,你干什么!”
黑暗中看不清尉帛冗的脸,但他能感觉到腰间的手在缓缓往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手指像蚂蚁爬过,引起一阵酥痒。
尉帛冗及时的捂住孟俞的嘴巴,修长食指竖在唇边,声音越发低沉:“嘘,阿姨在隔壁,你想吵醒她?”
孟俞“呜呜”的挣扎,不料尉帛冗翻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
“小声说话。”说着,尉帛冗松了手。
孟俞得到解放,惊慌失措的开口:“尉帛冗,你,你别乱来!我知道你喜欢男生,也理解你,可是,可是你不能,不能对我这样做!你要是做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还会记恨你一辈子!”
身上的人顿了许久没有动作,却没有减小禁锢的力气。
房间里很安静。
过了半晌,孟俞以为自己说服了尉帛冗,没想到尉帛冗的动作更加大胆。
异样的感觉缠绕着全身,孟俞只觉得手脚发软。
“孟俞,我不会做什么,但是你知道,欲望一旦上头,若是尝不到甜头,是不会自主消失的。”
孟俞的身子僵住,一瞬间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你想做什么!”他万分惊恐。
手指最终停留在孟俞的唇边,“我想,亲你。”
……
第一次接吻是被迫的,没有传说中的美妙感,反而因为对方是男生而觉得反感和恶心。
第二次接吻仍是被迫,却有点半推半就,而对方仍旧是男生。
柔软的唇瓣压下来的时候,孟俞脑子里炸开了花,噼里啪啦一通乱响,但是感觉很好,因为尉帛冗很温柔细致。
屋子里的温度连空调也压不住,啧啧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熟悉之后,孟俞已经软成了烂泥,尉帛冗虽然不想趁虚而入,但就像他说的,某些东西一旦上头就难以停止。
人心贪婪,甜头尝到了就会想要更多的甜头。
……
一夜过后,孟俞后悔的想用枕头捂死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尉帛冗,偏那人淡然的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离开前,尉帛冗说男生互撸是很正常的事。
孟俞并不觉得,他第一次被别人……心里多少有些排斥和羞涩,毕竟被外人握住,怎么想怎么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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