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礼部几位大人都候着呢,陛下还是先去议事吧。”陆伯桓铁面无情:“陛下见过几位大人之后,再用早早膳不迟。”
秦元熙的眼神有点幽怨。
迈出去的脚步又生生收了回来,毕竟陆王爷说得很有道理,他一个做皇帝的,让臣子在御书房里等着,他自己回去吃早饭,那怎么说都不太像话,不喝药都已经是天大的错处了,他敢让臣子等着,那就是懈怠公务,岂不是更要亡国?
陆王爷那么能说会道,秦元熙要是真回去吃了早饭,那他估计下一刻就该成为千古罪人了。
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于是饿着肚子的皇帝,带着满脸的苦色,继续转战了御书房。
陆伯桓看着皇帝一脸的不情愿,眼眸里郁色更浓。
秦元帝自从登基以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做了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他会按时早朝,早朝之后也会在御书房与众位大臣议事,议完事之后继续批阅奏折,如果忽略掉陆伯桓在其中发挥的作用,那他其实是一个很勤勉的帝王。
可惜勤勉有余,天分不足,秦元帝是努力的,但是这个努力并没有什么成效,他根本就不是治理国家的那块儿料,他们也都知道,要是没有陆王爷这些年兢兢业业的辅佐,哪里有现如今的盛世太平的天下,所以傀儡皇帝就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他傀儡皇帝的角色,该早朝早朝,该议事议事,从来都不会搞骄奢淫逸任性妄为那一套,因为他也知道朝臣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皇帝没本事,还敢作精,那下一步大概就是要换人了。
皇帝虽然勤勉,可其实内里就是个草包,草包当然就会做草包会做的事情。
这事儿陆伯桓开春的时候就已经提出来了,之所以拖到现在,完全就是因为皇帝在朝上说了一句何必浪费劳力于此,不如拿钱出来让灾民若迁居到更富庶的地方来,甚至还说不如直接迁居到京城来,实在是荒谬至极,但也正是因为皇帝的这一番话,就导致陆伯桓的抗汛计划迟迟无法展开。
沿江百姓横跨几个省郡,河道不治理,哪里有可以迁居的地方?更不用说,沿江流域本就是极为富饶的地带,只要治理好,解决了隐患,百姓自然可以安居乐业。
陆王爷是摄政王,但到底不是那个真正坐在龙椅上的人,朝堂之下也总有那么下一个人,期望着取代陆王爷,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这才有了一些反对的声音。
秦元帝只是一个念头,架不住底下的人就很有想法,尤其是这些读书人,实干不行最会纸上谈兵,一二三四五能列出七八条的可行性分析,搞得陆伯桓也十分头大,原本这事儿要是再不处理,他就打算直接处理掉这些搞意见的人了,没想到,在今日的早朝上,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因为皇帝的意思才出现的反对意见之前一直很嚣张,因为话是秦元帝自己说出来的,他不可能再自己吞回去,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挺僵的,但是今天,秦元熙张嘴就把这事儿给决定好了,好像之前提出来要迁居反对治水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如此种种,真的让陆伯桓对他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心。
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跟秦元帝一伙儿的,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目的?
御书房内,秦元熙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真的,他就是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努力过,本来以为皇帝的书房里,怎么着也该有点小点心什么之类的,他还能填填肚子,谁知道,什么都没有,只给上了一碗浓茶,秦元熙空着肚子喝了两碗茶,才稍微提起来了那么一点的劲儿。
说是议事,其实就是下面的人在说,陆王爷在听,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儿干什么,如果是放在现代社会的办公会议上,秦元熙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录音笔,作用大概就是记录一下会议要录,别问他为什么要记,因为陆王爷那么狗,既然拉着他来开会了,那会后一定会让他出个方案的,这是亘古不变的流程,老板们都爱这么做,那要这么说来的话,秦元熙觉得自己可能比录音笔再高级一点,他可能是个实习生。
实习生皇帝陛下又打了一个哈欠,这次不巧,被陆经理给看了个正着,于是,经理再次发话。
“陛下以为此方案可行否?”
秦元熙一个哈欠都打不下去了,低头看了一眼他刚才记录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些人提出来的种种方案,反正有好几套,秦元熙又不是水利工程专业的,根本就看不明白也看不懂,现在被拷问,等于就是临时抽考,实习生陛下表示,不可。
“王爷以为呢?”
反正他是实习生,有问题难道不能直接反问回去?不仅能,他还问得特别理直气壮,一点都不气虚。
反正路陆王爷是摄政王,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想让老子出丑,朕一介傀儡皇帝,能知道什么东西?
陆伯桓才不能跟他打马虎眼,合上了手里的折子,直接放到了秦元熙的面前:“陛下过了年就该满二十,也是差不多到了该亲政的年纪,朝中诸事也到了该拿主意的时候,臣虽奉上命辅佐陛下,可这天下毕竟还是陛下的天下,百姓亦是陛下的百姓,陛下该为天下苍生拿个主意。”
秦元熙一口唾沫差点呛到自己,就知道陆狗不是好东西,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扣下来,也真有他的。
封建思想害死人,什么时候天下就是朕的天下了?百姓就是朕的百姓了?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百姓是天下人的百姓,我只不过是、”秦元熙说到这儿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对劲了,不仅仅是陆伯桓看他的眼神不对,下面几位大臣看他的眼神都不对,秦元熙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朕只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秦元熙又补了一句,立马转移话题:“工部这个提议朕觉得很不错,摄政王看过以后若无意见,可照此施行。”
真是说话说顺嘴了,就很心虚,本来以为到这儿就完了,结果陆伯桓还挖了坑等着他往里跳。
“臣以为刘大人此案不可行。”
秦元熙板着脸,看着这位工部的于侍郎,别以为朕刚才没看见摄政王又给你使眼色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朕一个少年郎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于侍郎以为该如何?”秦元熙不动声色反问回去。
还想让他拿主意,那是不可能的,这种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他是皇帝,是决策者,又不是工程师,什么事情都让领导干了,你们这些底下的人干什么?
更何况,他还不是个正经领导呢!
“这、臣以为应该扩宽河道,再……”秦元熙根本就没在听,早说了听不懂,他在看陆伯桓,悄悄打量陆王爷的神色,看看陆王爷有没有下一步的指示,结果一直等到这位于侍郎都说完了,陆伯桓还是那一张阎王脸。
一点也不可爱。
“陛下?”
秦元熙回神,然后打了个马虎眼:“于侍郎的意见也很好。”
“那摄政王以为如何呢?”反正你们都很好,具体要怎么操作就去操作就行了。
“陛下以为如何?”
陆伯桓面无表情地直视陛下,像是一定要逼他做一个决定一样。
“朕以为、“秦元熙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对头。
那书里面不是说了嘛,秦元帝是个傀儡皇帝,陆伯桓大权在握怎么可能让他拿主意,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陆狗一直在逼他做决定,好像是、诚心要看他出丑一样,是这样吗?但是又不太像,陆伯桓那张阎王脸上又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朕以为,这两套装方案都有欠缺,并不是最佳方案。”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朕了,都是你们逼我的,老子本来不想掺和你们这些事情,但是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朕就说两句。
“朕以为,治水一事应该因地制宜,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理论结合实际情况才能拿出最佳方案。”秦元熙坐直了,开始背政治课上学过的知识点:“诸位大臣的方案都是好的,可真的就适合当地的具体情况吗?朕就随便举个例子吧,这里说到,要用沙袋堆积驻防,那朕问你,如果这个地方沙子稀缺,你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去?这里又说,要拓宽河道,那朕再问你,如果河道两侧皆无法再扩,那你又该如何?”
“朕觉得,现在拿出来的这些方案不过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这些经验都是非常宝贵的,很有用,但是我们不能照搬来就用,应该结合具体的情况,你们可有去过当地看过?可有分析过河道的走势,水流大大小,沿河的百姓?”秦元熙合上了奏折:“什么都没有,那就是纸上谈兵,朕的意思是,治水我们应该派一个精通此道之人,这些方案法子什么的东西都让他带着去,到时候因地制宜便宜行事即可。”
“现在你我关在书房里讨论这些,到了实地也未必用得上。”秦元熙说完去看陆伯桓:“陆王爷以为呢?”
然后他发现陆伯桓在发呆,明显出神,那模样看起来有点、算了,心口疼。
“陆王爷?朕说完了,陆王爷可还有什么意见?”
“按陛下所言。”陆伯桓回神,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冷冰冰:“诸位回去拟定人选,明日早朝再议。”
秦元熙眨巴着眼睛,刚要站起来,陆伯桓就推了两摞的奏折过来,根本就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第23章
“这是什么意思?”
秦元熙脸上带着有点虚的笑,瞅了一眼堆过来的奏折,心情有点不是很美妙。
虽然秦元熙没有当皇帝的经验,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陆伯桓此刻就是在为难他,至于这个原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元熙心里面也有个大概的猜测,赵拓的兵符还在他这里,摄政王眼下十有八·九就是在试探他。
好难,早知道就不要那什么狗屁的定情信物了,情没有定上,还给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烦。
陆伯桓因为辅政,又是帝师,所以御书房里面有他专属的位子,日常就是秦元帝在御书房里面做傀儡当吉祥物,他这个实际掌权者在御书房里面处理公务,君臣之间的气氛是平和里面透着一丝的古怪,陆伯桓会把他已经批阅过的奏折拿到秦元熙的御案前,由陛下盖上章,或者有朱批一二,然后再分发下去。
但是这次显然不一样,秦元熙打开手里面的奏折,完完整整的,并没有摄政王殿下的蓝批,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陆伯桓根本就还没有看,现在把这些还没有过摄政王眼的奏折拿到他跟前来,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秦元熙个感到一阵的头大。
“陛下称病那几天,积攒下来的公务,不如趁着今日天气好,一并都处理了吧。”
“今日天气好?”秦元熙讪笑了一下:“陆王爷,外面是阴天,朕瞧着像是要下雨。”
可能还要电闪雷鸣,道友渡劫,也可能是老天要降个雷下来,算了,雷还是别了,秦元熙瞅了陆伯桓一眼,然后默默收回了后半句,就只道友渡劫好了。
“是吗?”陆伯桓睁眼说瞎话:“那正好凉爽,适合陛下批阅奏折。”
那态度简直就是十分的傲居,一点也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秦元熙顶着陆王爷的威压,只能埋头认命翻开奏折,然后想了想,才故作惊讶地去问陆伯桓:“这些奏本上面都没有王爷的蓝批,王爷是不是拿错了?”
“没有,陛下批也是一样的。”
秦元熙呵呵了一下:“那怎么能一样,还是应该王爷先审阅过,朕再看才好,朕年少经验不足,尚且需要王爷多多提点着。”
陆王爷可真不愧是陆王爷,什么叫陛下批也是一样的?这话难道没有说反吗?
“陛下。”陆伯桓终于抬头了:“陛下为何三翻四次推阻?还是说,陛下无审阅这些奏折?难道是出宫的那段日子玩疯了,以至于让陛下忘了自己身为君王的本分?”
这话说的就有点严重了,秦元熙刚刚鼓起来的几分勇气,这会儿全都在陆伯桓犀利的眼神下,尽数溃散。
他不傻,陆伯桓也不傻,好端端的为什么又忽然提起出宫的事儿?除了赵拓的那点小秘密之外,他自己难道就隐藏得很好吗?
陆王爷跟秦元帝相交可不是一两年的事情,秦元帝还是太子的时候,陆伯桓就是老师,做了皇帝陆伯桓还是摄政王,陆伯桓对这个几乎是他一手养大的皇帝,一定是十分的了解,但秦元熙就不一样了,他只是看过剧情而已,具体对这个背景板的了解还没有对大男主来得多。
秦元帝平时喜欢什么,爱做什么,有什么癖好小习惯之类的,秦元熙几乎都不知道,全是靠蒙靠猜,关键是,他不久前才刚刚有个致命的过失,他跟秦元帝的字迹也不一样,最最关键的是,那些纸张都找不到了,秦元熙就是算不承认,那万一那些东西落到陆伯桓的手里,怎么可能不惹他怀疑?
一想到这里,秦元熙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乖乖个球,陆伯桓要是怀疑他,那就一定会怀疑他是秦元帝找来的冒牌货,对付真正的傀儡皇帝出,陆伯桓人可能会手下留情有所顾忌,对付他这个冒牌货,那就一定不会了!
第24章
在陆伯桓的一通敲打之下,秦元熙乖乖地开始批他的奏折,什么天气好不好的也不重要了,早午饭吃不吃的也没什么所谓了,可即便是如此,秦元熙还是很为难,没当过皇帝,他怎么知道应该在奏折上面批点什么东西?
怪就怪在他对秦元帝这个傀儡皇帝的角色太过于相信了,不对,应该是说他对傀儡皇帝这个认知出现了一些的偏差,下意识就以为做好吉祥娃娃就一切都好,哪知道,并不是,现在看来还是他疏忽大意了,做傀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早知道会被陆伯桓这么为难,他就应该提前多准备准备。
也幸好他之前为了比对字迹,随手翻过一两本秦元帝批过的奏折,不至于就真的两眼一抹黑,深呼一口气,秦元熙拎着笔就上了战场。
他这边兢兢业业忙活着,另一边的陆伯桓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在发呆,笔尖上的一滴磨掉下来,污了纸上的字迹。
陆伯桓堪堪回神,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看奏折的秦元熙。
低着头,他看得很认真,撑着下巴的样子好似有点为难,陆伯桓翻开了手里的奏折,再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太明显了,只要起了疑心,再仔细一观察就会发现,现在坐在御书房里的这位,跟从前的皇帝有多么大的区别,一模一样的脸可其实不管从哪儿看都是不一样的,面前的这个人更加鲜活有生机,眼睛里面好似淬着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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