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被表哥强制要求上交生活费,被大姨和大姨夫默许家中的不公平……林冬迟无数次想,这就是妈妈口中的“好”吗?
而到了章家人那里,他们所谓的为章献淮好就是欺他、骗他、瞒他,用荒唐的事情进一步伤他的心。
说到底,“全是为了你好”不过是这些人强加意愿到别人身上,并为此打上美好幌子罢了。
林冬迟靠着墙壁,皮肤一阵冷颤,他回想起知道真相时的章献淮的眼神,手指禁不住略微颤抖。
停顿片刻,他还是缓慢走了出去。
“你怎么出来了。”章献淮拧眉,表情似乎不太好。
林冬迟想说我是来陪你的,不过这么近距离面对章夫人,他瞬间犯了胆怯,又不敢出声了。
章夫人顺着章献淮的视线回头看过去。她与林冬迟见面的次数不多,许久未见,乍得一看林冬迟和林措的确是有几分相像的,这也是当初选定他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对着林冬迟,话问的却是章献淮:“和林措有几个角度很像,是因为这样吗?”
林冬迟光着脚,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章献淮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回答说:“我说过了,与其他人无关。”
赝品之所以不被认可,不仅是因为外表一定存在几分不像,还因为真品的意义和价值永远无法临摹。
既然别人不懂鉴定,那章献淮就来亲自认证,林冬迟才是那独一无二的真品。
章献淮倏地把林冬迟拉到章夫人跟前,握紧了手中的冰凉,“妈,还记得那次生日会我被锁在木屋里吗。出去后我生了病,许多事情记不太清,也没人敢提起。可后来骗我的人怎样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否则老爷子不会罚我去M城。”
“M城实在不太好,和那个木屋没多少区别。好在还有个小男孩一直陪着我,帮我开门……”
“林冬迟就是那个人,他是我的光和希望。”
章夫人走了,林冬迟以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他觉得手心暖暖的,眨眨眼抬头看着章献淮,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章献淮捏捏他的脸,“在想什么?”
“在想好多。”林冬迟如实回答,他一时间接收了许多信息,着实需要认真理解一番,“其实我还以为你妈妈会丢张支票到我身上,随我开价填数字,条件是要我离开你。”
章献淮没看过韩剧,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这种奇怪想法,以为是他还在担忧,便安抚林冬迟道:“放心,她不会这样做。”
林冬迟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想起闫叔,这次回来还没有看到他,刚才还听见章夫人说他已经离开,“章献淮,你是还在怪闫叔吗?”
怪他吗,或者说,怨过他吗?章献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曾经,非常信任闫叔。他年纪大了,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下。”
章献淮显然也不想多提,笑着告诉林冬迟“别多想了”,然后带着他上楼,径直走向了三楼的最里间。
那个记录着所有过往的房间。
一开门进去,林冬迟就看到了架子上摆放的陶瓷杯子,每个外面都用玻璃罩罩着,宛如什么珍贵藏品。
“这是……”
章献淮在背后看着他:“我们错过的十年。”
作者有话说:
哈哈无奈 为什么一更新就掉收……
第38章
人们分开再相遇的概率是多少,接连错过最终依然相遇的概率又是多少。林冬迟算不出来,只知道很难很难。
十年,他给哥哥十年生日做的每个陶瓷杯都出现在章献淮手里,不难猜测林措做了什么。也许是已经有过了认知颠覆,林冬迟出奇的冷静,快速联想着章献淮所说的木屋与小男孩。
最终,他翻找出那段古早且模糊的记忆,睁大眼睛望向章献淮,喃喃道:“原来是你啊。”
“妈妈带我来S城,把我一个人留在爸爸的家门口就自己先走了。他们正准备出门,家里的阿姨也不在,只能带上我。那天林措穿得很好看,我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生日。”
“所以我,我一直以为是他的生日会。”
“问的时候他明明也点头了……”
林冬迟声音越来越小,五岁左右的具体情况能记起的实在不多,但因迷路而困在小木屋的事情他却有着深刻印象。
当天,屋中同样“迷了路”的大哥哥耐心安抚他,并问他叫什么名字。
林冬迟与整个生日会环境凿枘不投,几乎无人理睬,他以为是自己没有被正式邀请的原因,再加上怕出去后又被林晋益责骂,便撒谎借了“寿星”的名字来回答。
逃出去后,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回楼里,告诉那些寻找着真正寿星的大人们的其中一位“有个大哥哥被锁在后花园了”。
后来他们如何处理,林冬迟不是很清楚。在模糊的记忆中,爸爸并未过问这件事,也没留下他。第二天林冬迟就再次被送回了大姨家。
现在想想,生日会人多,林冬迟始终被忽略于众人的视线里,因此没人会将他与章献淮被困作出联系,包括林晋益。
而唯一清楚事实的林措则是通过林冬迟送的生日礼物——泥塑小人察觉到的不对劲。
章献淮被找到时,旁边大人的手里也拿着一个。很明显,这种粗制的手工制品只能是出自林冬迟。
讲完,林冬迟呆呆地站在原地,胸口一阵闷滞。
章献淮看得出来他正缓慢尝试接受,也心疼本该被珍惜的宝贝长久以来被弃置在杂物间内。
好在终于找到、找对了。
“林冬迟,我们又待在同一个屋子里,”章献淮声音很轻,生怕多一分重量就会敲碎他,“这次不让你先走了。”
猎人踏进自己为小松鼠精心打造的笼子,丢掉钥匙,谁都无法逃离。
晚上洗澡的时候,章献淮非要跟着进去。
林冬迟笑骂着推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然,弱小松鼠抵抗失败,章献淮总能成功侵入。他甚至有了新的理由:“错过这么多年一起洗澡的机会,现在不该补回来吗?”
林冬迟不知道如何辩驳,他脑海里总浮现上回这人喝醉酒把他按到身下的画面,又羞又气,干脆直接不理章献淮,自顾自地开始淋浴。
他的表情压根藏不住,章献淮赶紧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走过去就想抱住那具白皙美妙的躯体。
没想到刚靠近,他就眼瞧着林冬迟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宝贝,你在做什么?”
林冬迟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小迷信告诉了他:“这样呼出去,烦心事会被冲走,身体也能腾出空间,那么心愿就有机会霸占位置成真了。”
他认真讲解的样子让章献淮忍俊不禁,心里直呼怎么有人肉体和灵魂都如此可爱。
“那让我来看看你的心愿有哪些。”说着,章献淮的大手贴到了林冬迟身上。沐浴液还没冲干净,他的皮肤摸起来极为软滑,像滴过香油的嫩豆腐,微弹可口。
林冬迟被摸得舒服,下意识挺送出自己这道美食供章献淮品尝,嘴上不忘回答:“我的心愿是你以后能睡个好觉。”
章献淮手上顿了顿,低头亲吻了下林冬迟的肩膀,说:“好的。”
林冬迟转过身,“今天你和你妈妈的对话其实我听到了些。继续去心理医生那里复诊好吗,我陪你一起。”
林冬迟眼里似有静水,看一眼章献淮,水光便随心浮动。章献淮被闪烁所吸引,这一次直接吻到了他的唇上,笑着说:“好,全答应你。”
小夜灯亮着,林冬迟需要重新适应。他眼睛疲惫地半睁着,怎么都睡不着。
也挺奇妙,此刻安静躺在章献淮身旁,他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章献淮一只手搭在他腰上,见他缓慢眨着眼睛,低声问:“怎么了。”
“章献淮,如果你完完整整想起来所有事,会不会…记起你和林措多年来的细节,还有你们在M城真正的关系。我在想,说不定比你想象的更亲密呢。”
林冬迟不敢抬头,“毕竟你们的确认识了很久。”
他依然会担心,尚存的不确定反复挠抓心脏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其中还有许多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束缚。
林冬迟得到的从来不多,他只想确定这些不会再被夺走,或是还回去。
“不会。”章献淮没有丝毫犹豫,“我喜欢你,和过往没有关系。”
他把林冬迟往里搂住,看着那盏灯,语气淡了些,“而且能轻易被本能抛弃的记忆,再多也没有意义。”
第39章
催眠的过程比此前顺利了许多,用教授的话讲,章献淮的意识不再那么强烈抵抗,虽然短时间内无法忆起全部,但至少能够一点点打开心理防备。
他们俩达成了共识,接下来的诊治不是非要找回什么,甚至真找不回记忆也不要紧。林冬迟只希望章献淮能与执念和解,每日好眠。
第二次去诊治时,林冬迟坐在另一间休息室。他用手机刷着S城近日的招聘信息,短信“叮”的一声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林措:我在门口,现在下来。」
室内暖气很足,林冬迟还是打了个冷颤。
自打回S城他就等待着林措找来,只是没想到林措寻的时间如此巧妙,恰好选了章献淮不在身边,连位置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林冬迟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对镜中的自己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独自下了楼。
几月未见,林措看上去清瘦不少,眼眶凹陷如同道沟壑,把清冷的眼神衬得分外明显。
林冬迟刚刚走近,他就冷冰冰地问:“为什么回来。”不等回答,林措又说:“就这么甘心跑回来做我的替代品?”
如果是以往听到哥哥如此质问,林冬迟或许会先将所有的错归咎于自己。
而今他完全转变了想法。林冬迟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自己在意的哥哥不过是想象和逃避的产物罢了——林措无数次拒绝收N县特产,他则忽略掉林措压根瞧不上廉价物品的可能性。林措每年生日催促他寄陶瓷制品,他还为哥哥也同样在意兄弟情分感到欣喜……
林冬迟自认为相当愚蠢,也为此得到了教训。
不过对于林措,林冬迟竟没有半点儿生气,只觉得哥哥可悲可怜。
有过被迫做替身的短暂经历,他深知丢掉本我需要承受多少痛苦,更何况像林措这样长年累月的伪装。
到了这会儿林措还在自我欺骗!
林冬迟对上他的眼睛,企图最后再试着抓住一缕幻想,“哥哥,为什么这样,不要这样了。”
“偷东西的人…明明不是我啊……”
小时候的经历、章献淮的寻找、十年的陪伴。
他从未主动求过什么,可是已经仅剩不多的东西为何还要被不问自取呢。
“所以呢。”
林措既然找到这里并特意算准时间叫林冬迟下来,便已然猜到了章献淮有把全部事实都告诉他的可能,“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偷你的吗?”
林措没有丝毫歉意。
他厌恶,厌恶林冬迟每一次轻松的笑,林冬迟的毫不知情,厌恶林冬迟事到如今还是干干净净。
他彻底撕开那堆懒得再经营的假象,不留余地地一刀刀刺过去,“林冬迟,如果不是我的名字我的身份,你怎么可能有机会从那个小地方走出来认识章献淮。”
“我费了多少力摆脱林晋益去到M城,你呢?你扪心自问自己付出多少,又轻易从我这里得到多少!章献淮现在给你的哪样不是你从我日记偷的。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幸运啊,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幸运,我想要的最后都成了你的,还我一些你有什么可委屈!”
林措的每个字都扎入了林冬迟的皮肉里,极深,没有出血却疼得人快要喘不过气。
林冬迟无法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疯了,你真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措嗤笑一声,语气愈发接近歇斯底里,“章献淮本该配上最好的东西,偏偏对不值钱的烂泥感兴趣!我倒想问究竟是谁疯了。”
林冬迟从不知晓平日里清冷静默的人拔出的刀会如此尖利,他再也叫不出半句“哥哥”,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杀手的确不是他的哥哥。
半天,林冬迟才缓慢开口:“如果你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些,那我和你没什么可说了。”
他裹紧外套转身就要走,林措却突然很使劲地拉扯住他。力气大得吓人,林冬迟没站稳,差点儿绊了一跤,惧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林措拦着林冬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如往常的每一次那样不许抗拒地要求他,要求林冬迟“你去阻止章献淮别再继续做什么催眠。他愿意选择赝品,就没有资格再想起与我有关的任何事”。
寒风顺着伤口侵入,反而把林冬迟冻得格外清醒——不对,哪里不对!
林措做事向来直截了当,这次来的真实目的却要通过弯弯绕绕来引出。如若真如他日记所写的那般,不是更该希望章献淮尽快记起来吗,这理由实在难以成立。
所以他为什么想要阻止章献淮的催眠?
或者说,林措真正想阻止的记忆是什么……
林冬迟浑身发凉,不敢多想下去。他摇摇头,推开林措的手:“我不会答应你了。”
“你和爸爸今后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反正早在离婚那年你们就把我丢掉了,不是吗。”
突然想到,这文一开始想在简介说:是个“我做了我自己替身”的伪替身故事,后来想想这会有点儿剧透就没写。
不过看到这儿应该也都能看出来了哈哈。
第40章 完结
章献淮催眠结束出来时,正好看见林冬迟咧嘴笑着跟职员小姐姐讨杯热水喝。他大步靠近,明显感觉到林冬迟一身寒气,不像是在屋内久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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