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车子都可以飞上天了？”
顾骁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对呀，根据功用不同，会有些车走空中轨道，为了减轻地面负担嘛。”
郁宁笑了笑，“小时候写作文时，还在想以后车子可以飞上天，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顾骁也笑了，郁宁比他大三岁，但是以前就深有感触，他比自己更像个孩子。
二十几年的囚禁生活，让他与世隔绝，他看什么东西都新鲜。
社会的变化日新月异，但是郁宁的生活还停在二十四年前。
顾骁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多新东西我也不懂，没事，我们一起学，反正还有孩子们呢……”
顾城安点点头道：“对，郁叔叔，秦郁对这些东西都特懂，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郁宁听到他提起儿子，有点紧张，他握紧了手，不安地搓搓手指。
他转过头不停地向顾骁确认，“骁骁，我看上去还好吗？我想打理一下再见他……”
顾骁啊了一声，“对对，是我疏忽了，小安，掉头，去我家。”
顾城安沉默了一下，“爸，您是偷跑出来的，咱们怎么走正门啊？要不还是先去我们家吧，秦老师这个时间应该不在家。到时候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他回来，这样呢？”
顾骁望向郁宁问他的意见，郁宁想了想点点头。
“不过倒是不用洗澡换衣服，今早刚洗了，衣服也是新的。”
顾骁这才好好打量他的穿着，他摸了摸布料，看了看刺绣，甚至还都是大牌子。
看到这些，他心里倒是有些复杂，秦如海这人的思维还真是常人难以理解，给郁宁的都是最好的，但是唯独不给他最想要的自由。
这简直和他当年追求郁宁的手段如出一辙，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
“我想剪下头发，不然实在太长了……”
郁宁常年被关在地下室，哪里能有理发师过来剪发，肯定都是秦如海给他剪，那样遑论发型，能看就不错了。
顾骁心想这还不好解决？
他直接道：“这也没问题，现在家用机器人都有理发功能，在家就能解决的。”
郁宁瞪大了眼睛，“哇那现在家用机器人也太厉害了，我记得我小时候也就能简单打扫呢……”
顾骁又简单跟他说了一下现在的变化，引得他惊讶连连。
不过有些事他也知道，只是知道的不是那么全面。
顾骁听到他的一些看法，倒是有些奇怪。
“这你怎么也知道？”
郁宁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会给我看些杂志报刊，不过也是经过他筛选的。虽然肯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不过总比让我百无聊地呆着赖强。”
顾骁想起地下室那满地的书籍，看来秦如海倒是没少给他拿书看。
郁宁的爱好不多，他喜静，最爱弹琴、读书和侍弄花草。
地下室没有阳光，养不了什么植物，但是却有一台极好的钢琴，还有各类图书。
“我倒不是为他开脱，但他这些年也的确没有苛待过我，唯独不放我离开。”
顾骁长长叹了口气，“他待别人一点人性没有，倒是把一颗真心全给了你。”
郁宁把脸转了过去，他看着车窗外往来的行人，眼泪流了下来。
“如果我们没遇见过，就好了。”
顾骁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都过去了。”
郁宁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嗯，我知道，不想了。”
郁宁的这个态度，顾骁还挺欣慰的。
其实顾骁最怕的是这些年的囚禁生活，会让他爱上秦如海，患上斯德哥尔摩症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两人足足生活了二十四年，就算是捂块石头也捂热了。
如果郁宁拦着他，那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但是郁宁并没有，他对顾骁的一切作为没有一点阻拦。
顾骁坦白道：“其实我挺怕你拦着我的……”
郁宁抿着唇浅笑了一下，眼睛里闪烁的光十分坚定。
“不会的，这些年我受过的苦，不是他一句爱我能抵消的。”
“从我答应郁茗逃跑的那天起，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我给过他机会的，在我们结婚之后，我就给过他机会，我有尝试让自己接受他、爱上他。”
“可是他从没相信过我，甚至在……在那些事上，对我极尽欺侮。”
“我要离婚，他又不同意；离不成，郁茗就要帮我想带着孩子离开，可是被他发现了。”
“也许是这件事彻底刺激到他了吧，再之后，就发生了绑架的事情。”
“他让我和我的两个孩子生生分离二十几年，他让我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活了二十几年，难道他说他是真的爱我，难道就因为给我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就能原谅吗？”
说到后来，郁宁的声音都大了许多，情绪也有些激动。
顾骁立马抱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郁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他连父亲的葬礼都没有机会参加，秦郁秦续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人生最好的年华都在那一间地下室里。
那间地下室，对他来说，不是满载爱意的窝巢，而是充满屈辱的牢笼。
秦如海终于可以完全掌控他了，郁宁的人生里再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一个了。
所以只要郁宁敢想念外面的生活，他就会在床上百倍惩罚回来，他要求郁宁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他栓的住郁宁的手脚，却永远禁锢不住他的心。
郁宁的心，从来没有属于过他。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不要因为生气就忘记投海星嗷！
第50章 父子
还没等郁宁看够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车子就已经抵达了顾城安和秦郁的家。
顾城安把车停好，带着顾骁和郁宁往楼上去。
如同顾城安所料，秦郁这时果然没在家。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顾城安给他们端上茶水。
郁宁仔细端详着茶杯，不经意地笑了下。
顾骁好奇地问道：“这茶杯怎么了？”
郁宁轻轻地摸了摸上面的图案，笑意盈盈道：“这图案是郁儿的守护兽，棉花糖肯定有好好保护郁儿。”
顾城安回想起棉花糖在家里的所作所为，一时语塞。
不过想起两人的姻缘，还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便十分肯定答道：“是的，他做的很好。”
其实顾家父子本以为郁宁的精神状态会不好，但是看他和正常人无异，便放下心来。
顾城安看见郁宁喝红茶的动作，一时间甚至有些恍惚，那小口喝水的模样真是和秦郁像极了。
秦郁能成长的这么优秀，恐怕是继承了郁宁的基因多一些。
待郁宁对环境熟悉了些，顾城安便安排家用机器人为他理发。
机器人根据郁宁的长相和气质，为他挑选了最适合的一款发型。
理完发，郁宁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他有些高兴地拍了拍机器人的脑袋。
机器人的电子脸变得红扑扑的，用充满害羞的声音答道：“您可真是太漂亮了！”
逗得郁宁笑了出来，他蹲下身子和他握了握手，“谢谢你呀……”
机器人发出开心的笑声，转着圈离开了客厅，只不过那笑声充满着机械味儿，听着怪怪的。
忙活了一阵，也到了秦郁回家的时间。
尽管对秦如海有诸多怨恨，但他不想把这份恨意带给孩子。
所以郁宁对顾骁商量道：“骁骁，不要告诉郁儿和续儿我是被秦如海囚禁的，就说我被人拐到海外吧，这么多年才被你们救出来。”
顾骁是个急脾气，他不假思索答道：“难道不该让他们知道秦如海的真面目吗？还能把孩子们一辈子蒙在鼓里？你倒还想维护他的好父亲形象？”
郁宁安抚地拍了拍顾骁的肩膀，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是为了维护秦如海，我是不想破坏孩子们心里的那个‘秦如海’。不管怎样，他是孩子们的父亲，大人的恩怨不该让他们牵扯进来。”
顾城安十分理解郁宁的想法，其实他也是这么考量的，只是担心郁宁不同意。
如今郁宁主动提出，倒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他还没敢说出秦如海曾经要杀了两个孩子的事，如果让顾骁知道，恐怕又要发火，而郁宁则徒增伤心。
但他最担心的是，绝对不能让秦郁知道这件事。
秦郁虽然和秦如海并不亲近，但是在他心中，那是他唯一的父亲，是他的血亲。
如果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曾经想要杀了他，他的心情又会是怎样的？
长辈的恩怨，自有父亲解决。
但是秦郁，他一定要保护好。
顾骁听了他的解释，也多少能理解了，毕竟这样一个父亲，很难让人接受。
“不过我看这谎很难圆，你那儿子女儿又不是傻子，这俩孩子能耐大着呢……”
郁宁叹了口气，“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如果可以，我倒是想瞒孩子们一辈子。”
顾城安在旁边开口道：“放心吧郁叔叔，我会帮您的。”
郁宁知道他担心秦郁，心里便对他极为满意，他眯着眼睛笑着点点头。
顾骁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对顾城安道：“儿子，你去订桌菜送来吧，郁儿下班该饿了。”
顾城安起身往厨房走去，“不用了，他不爱吃外卖，我做就行了。四个人的话，八个菜行吗？”
顾骁知道儿子生活自理能力很强，不过他实在是没想到原来家务都是他做。
他愣了愣，点点头道：“行，你看着办吧……”
郁宁也对他特别满意，频频笑着点头。
“用我帮什么忙吗？”
顾城安摆摆手，“不用不用，您和我爸好好聊聊天吧，我做饭快，马上好。”
顾城安把家里的相册拿出来，让两位长辈坐在客厅看。
郁宁每一张都会仔细看，他错过了孩子的成长二十几年。
相册大部分是两人单独的照片，还有一些是秦郁和顾城安的合影，包括结婚照。
两人都长相十分英俊，看起来般配和谐。
郁宁的手指在秦郁的脸上细细描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他眼角这有一颗泪痣，不过以前很爱笑的，长大了好像笑的少了。”
相册翻到最后，有一页空空荡荡，只放了一张照片。
是秦郁的全家福。
那是唯一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有四个人，秦郁四岁左右，他站在中间，郁宁的怀里抱着秦续，旁边站着秦如海。
秦郁笑的很开心，襁褓里的秦续也是笑着的。
秦如海难得的不是一张严肃脸，他没有看向镜头，而是注视着郁宁。
郁宁的脸上没有笑容，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再之后，秦家四口便再没有过合影了。
郁宁看着那张照片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骁不知怎么安慰才好，便把那页翻了过去，“别看了，一会儿看真人不是更好？郁儿长得特别漂亮，气质又好，像极了你，而且见识和学问也是一顶一的。”
郁宁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夸奖道：“可真好，性子不像我，最好。”
两人正聊着，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了进来。
顾城安正在往饭桌上端菜，听见门声，便出来迎他。
秦郁今天在实验室算了一天的数据，十分疲惫。
但是看见顾城安时，所有的辛苦似乎都一扫而空了。
他在玄关就扑进顾城安的怀里，仰着头笑道：“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顾城安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给你带了一个大惊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郁一时有些懵，他想了想今天是几号，疑惑道：“不对呀，不是我生日啊，也不是什么纪念日……怎么会有惊喜？”
顾城安牵着他的手，领他走进客厅。
秦郁看见客厅里站着顾骁，而顾骁旁边站了一个男人，正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虽然脸部有些皱纹，但那张脸是他日夜思念的人。
秦郁一时不敢相信，他浑身都在发抖，指着郁宁望向顾城安。
“不可能啊，可当时明明……那个时候……真的吗？这真的是他吗？”
郁宁哽咽地叫了一声：“郁儿……”
秦郁听见了郁宁的声音，才彻底相信，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那不是日夜思念产生的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秦郁这才哭了出来，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流了下来，甚至没有一丝征兆。
秦郁走到郁宁的身边，想伸手碰一下他，又怕是假的。
手抬起来又放下，重复了好几次。
秦郁十分可怜地问顾骁道：“我是不是做梦？这是不是梦啊？爸爸？”
郁宁抓住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不是，这不是梦，郁儿，我回来了。”
秦郁一下搂住郁宁，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他只是不停地重复“爸爸”这个词汇，嘴里反复呢喃着“爸爸”“爸爸”，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缺失的份都弥补回来。
郁宁也有些激动，父子俩抱着哭了好久。
顾骁站在一旁，一时间心里感慨许多，他轻轻拍了拍两人，“好了好了，别把眼睛哭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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