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要打仗,要死人的。”柳瑾紧拽着白起袖子。
白起倒没半分惧意,一双眼睛极亮:“没事,死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我没准还能当大官,见到皇上呢。瑾儿,等我当了大官有了钱,就接你跟爹娘去过好日子,也尝尝让人伺候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不好。”柳瑾摇头:“阿起,你别去,很危险的。现在这样就很好啊。”
白起却朗声道:“乱世出英雄,正因乱,才更能抓住机会。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畏惧危险。再说征战沙场多威风,我也想当大将军,受世人敬仰。瑾儿,你说,我能当千古传颂的大英雄吗?”
柳瑾哪管什么英雄,他只怕白起遇到危险:“阿起,你别当将军,也别当英雄。战场那么危险,我们别去好吗?我没想过什么好日子,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柳瑾还要说,白起却有些怒了:“瑾儿,你是男子,怎能那么懦弱。我本以为你能够懂我支持我的。算了,你就当我没说。我意已决,是必然要去当兵的。村头贴了告示,说三日后过来征兵,我那时候便要走了。你……”
他说着看到双眼雾蒙蒙的柳瑾,强硬的态度忽然又软了,紧抱着柳瑾说:“瑾儿,你别怕,我命大着呢,没那么容易死的。我还要活着回来见你啊。我真觉得,战场那才是我的归宿,我不想再过现在这种平淡无趣的生活。你别哭啊,别哭。我都瞒着爹娘,就跟你说了。瑾儿,我喜欢你。你别急着娶妻,等我好不好?等我回来了,会待你好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当然,你若等了三年我都还没回来,那就别再等了。你忘了我,娶你喜欢的女子。”
白起说到喜欢你的时候,柳瑾哭的更凶了,一抽一抽的,白起都怕他哭昏过去。
“我……阿起,”柳瑾抽噎着可怜兮兮的说:“我也喜欢你。”
白起想到都要走了,才仗着胆子过来跟柳瑾表白,说完心也跳的厉害,更紧张地直冒虚汗,见柳瑾这么说顿时一喜:“真的吗?”
“嗯……”柳瑾认真道:“我不想娶妻,我等阿起娶我。”
白起愈发狂喜,偏偏还没兴奋多久,柳瑾又毅然决然地补充道:“阿起,你别去参军,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若参了军,我也不会等你。你……你认真想好了。”
短暂的几秒,白起算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顷刻滚烫的心都寒透了。他失望地松开抱着柳瑾的手,难受道:“你不肯等我?”
柳瑾态度强硬:“你若去了,我便不等你。”他说完望着白起,期盼其能打消参军的念头。
白起却红着眼眶爬出了被窝,难过的很,伤心欲绝地说:“那好,你就别等我了,想嫁你的女子那么多,你去娶她们吧。我……我惟愿你能幸福安好。” 他难过地说完,在柳瑾都没回过神的刹那,忽然凑近亲了口柳瑾脸颊。犹如蜻蜓点水,碰了碰就迅速跳起来,头都没回的翻窗走了。
柳瑾趴到窗边,看着白起远去的背影,泪水也早湿了整张脸。他跑回床上裹着被子蒙住头,又难受地哭了大半夜,也想了大半夜,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那晚闹了矛盾,白起跟柳瑾也不再找对方玩,不再与对方说话,到对方家门外都特意绕着走。白起想到柳瑾的残忍狠心,心头便堵的慌。他对柳瑾那么好,什么都想着柳瑾,但柳瑾对他哪有半分情谊,明明说也喜欢他的,偏偏却连三年都不肯等,让白起想着就心烦意乱。
白起心烦,就连别的玩伴也一概不理,叼着根马尾草能躺一天。柳瑾也没好哪去,整天都走神,跟游魂似的。他娘见柳瑾这样,只能叹气松口,让柳瑾去找白起玩。换了之前,柳瑾必然兴奋地就去了,偏偏现在嘴一撇,竟像是要哭了。
因此大家都看懂了,白起跟柳瑾那是吵架闹矛盾了啊,紧接着又纳闷,白起跟柳瑾感情那么好,比亲兄弟还要亲,从没见他们吵过架,能为什么事吵的都不相往来了?偏偏俩小孩也倔,怎么问都不说,一个被逼急了骂人,一个被逼急了就哭,也没人再敢问,心头都装着个巨大的疑惑。
直到上头派过来征兵的人到了,谜底才总算揭晓。白起毅然报了名,不顾他娘的怒骂跟恳求。他当众跪下给爹娘磕头,说我必然好好活着,努力上阵杀敌,到时候光宗耀祖,荣归故里,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白起他娘哭的都快晕过去了,还是他爹理智些,问白起可想好了,白起答是,他说了句多保重便没再劝什么。儿子长大了,想要出人头地,加官进爵是好事,他没那么儿女情长。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柳瑾竟也到了征兵现场。他穿着简单干净的灰衫长裤,身材瘦削,面貌白净,唇红齿白,仍是副富贵小公子的模样,跟那群报了名参军的少年壮汉显得格格不入。
就连征兵那人都确认般多问了遍:“你确定要参军?上战场可不是小孩过家家,是真要死人的。”
柳瑾紧攥着包袱,神色难掩紧张,却仍白着张脸毅然说道:“我确定。大人,我要参军,麻烦替我登记。”
白起正跟爹娘辞别,看到柳瑾顿时炸了,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拽着柳瑾的手问:“谁让你过来的?你快回去,你娘呢?快把他娘找过来!”他没想到柳瑾竟过来参军,愤怒道:“你想死吗?就你这样的,到了战场,是你杀别人还是让别人杀你?你给我回去,不准参军。”
他虽然年幼,气势却丝毫不弱。偏偏一贯顺从娇惯的柳瑾此时态度却极其坚决,更毫无退缩之意。他仰头望着白起,脸色微白,说的话却振振有词:“你说的对,我也是男儿,你既然能去,我当然也能去。”我说过不会等你,你想去哪,我就跟到哪。
白起慌了,低声劝柳瑾:“你别赌气,是我错了。战场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再说你走了,你娘怎么办?你忍心让她孤苦伶仃的?”
柳瑾表情犹疑,顿了顿又毅然说道:“我知道,陈叔对我娘有意,我娘对他也有好感。我给娘留了信,等我走了,陈叔会照顾我娘的。我若还活着,有机会便会回来看娘。”
白起脸色难看:“你是打定主意要去了?”
“是。”柳瑾坚定道。
“你若真去,你我就恩断义绝,别指望上了战场我还能护你。”白起狠下心道:“你即便死了,也与我无关。”
柳瑾脸更白了,低着头,仍是道:“好。”
白起又气又恼,板着脸愤愤然走了,连跟爹娘说话的心情都没了。
柳瑾参军的态度很坚决,即便他娘过来,哭着说要自尽都没动摇。那官兵见状也挺感慨,给柳瑾登了记,还特意留意了他。
小村庄,黄昏将近,炊烟四起。
白起跟柳瑾背着行囊,在爹娘的呼唤哭泣中跟随官兵走远。
长路漫漫,江海滔滔。
柳瑾转过头朝他娘挥了挥手,也没想到自此一别,便再没相见之日。
第106章
梁卓看过这些, 再想到战国时候的秦国跟十六岁参军的白起,也猜到他究竟是谁了。白起, 秦国第一名将,戎马一生,战功赫赫,更被世人尊称“战神”。梁卓也没想到, 赫赫有名的武安君白起,竟就一直在他身边。
梁卓对白起的名字起疑的时候, 也曾问过白起,他跟那位武安君有什么关系。
当时白起很直接地否认了, 还让梁卓别多想, 他可不敢高攀武安君的名头。
梁卓看着还是少年的白起,心情很是复杂。这时候的白起还没有那么重的杀伐戮气,他背着行囊, 远远避着柳瑾,却又时不时地偷看他,满脸愤怒别扭。史书没有对柳瑾的记载, 梁卓约莫也能猜到,柳瑾极有可能很早就死了。
正想着, 眼前场景忽然转变,梁卓发现他身披盔甲, 手持长矛,正跟身边数百人一块练习攻击动作。数百人一块操练,边刺边喊, 那声势极其庞大。柳瑾练的很认真,满头大汗,湿透的衣服也紧贴着背。而那站在练武台上,给数百人精准演练动作的,赫然就是白起。
三年过去,白起体型更威猛了,肌肉强盛,握着长矛每一刺都彰显着磅礴的力量。他皮肤晒的更黑更亮,表情坚毅,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白起的确很有将才之风,他学习跟领悟能力极强,论单打独斗,军营更没人能赢过他。在过去的战役里,白起勇猛无畏,杀敌无数,像专为战场而生的般。到如今,他已顺利升任左庶长,有着很高的权利。
跟杀敌无数,迅速升官的白起相比,柳瑾就显得很平庸了,过了三年仍是普通士兵。唯一的进步,大概就是杀人的时候手没再抖了。要知道,柳瑾刚上战场的时候,别说杀人,看到尸体都反胃想吐。
练完兵,白起到营帐去找魏将军。柳瑾目送白起走远,接着跟同伴去洗澡。
柳瑾害羞,军营的同伴都知道,见他挂上帘子洗澡,也都没说什么。几人谈论着什么时候又要打仗的事,边叹气说趁没打仗的时候都好好享乐,没准下次上了战场就回不来了。
洗完澡,柳瑾端着脏衣服出来。
那几人见到细皮嫩肉比女人都好看的柳瑾,纷纷笑着调侃起来。
“柳瑾,要不是知道你带把,我都怀疑你是女的。长的比我媳妇都好看。”
“就是,我都晒成黑炭了,你怎么还那么白?跟搽了粉似的。”
“你没事还是晒黑点吧,安全。我听说小范大人被派过来监军,他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你要小心点。”
“小范大人?哪位小范大人?”
“还能有谁,范奄啊。应侯范雎的远房表弟,据说娶了十六房妾室,只要长的好看,男女都不忌。仗着应侯很是耀武扬威,没人敢得罪的。”
“哦……那柳瑾,你是要防着点,你那张脸太好看了,可别出什么事。”
“……”
柳瑾闻言无奈笑道:“我也想晒黑点啊,可偏晒不黑能怎么办。多谢你们关心,我会小心的。”
他勾唇一笑,那群人便怪叫起来,说柳瑾你别笑,再笑别怪哥哥们要犯罪了。
都说的玩笑话,柳瑾哪能当真,先端着脏衣服到河边洗了。
洗完衣服,天色也暗了。柳瑾晾好衣服,没回住处,而是拐了个弯,径直去了白起的营帐。白起升任左庶长,便有了自己的营帐。柳瑾隔三差五都会过去,旁人知道柳瑾跟白起是老乡好友,也没觉得奇怪。
进去营帐,白起还没回来,柳瑾见桌案摆放的兵书跟书信很乱,便认真整理了番,还将白起惯用的兵器擦的很亮。白起那把剑是魏将军赐的,据说是把名剑,削铁如泥。白起拿那把剑杀过很多人,立下赫赫战功。
白起回营帐的时候,柳瑾枕着桌案都要睡着了,听到脚步声又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睡意朦胧地问:“阿起,你去哪了?”
白起长的威猛,披着身盔甲,进来时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着锦盒。
“我先到营帐找你,见你没在,这才过来的。”白起卸下盔甲,只穿了身单薄的长衫,坐到柳瑾旁边说:“今天是你生辰,忘了吗?我到城里给你买了叫花鸡跟糕点,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吧。”
他说完又将那锦盒递给柳瑾:“送你的礼物。祝我的瑾儿十八岁生辰快乐。”
柳瑾接过锦盒,没急着打开,摇了摇惊喜地笑着问道:“是什么礼物?”
白起对着柳瑾,那些戾气顿时收敛起来,变的极其温柔:“你看看就知道了。”
柳瑾满怀期待地拆开锦盒,看到里面放着根淡黄色的竹笛。竹笛颜色很漂亮,摸起来更很舒服,尾端还缠着一圈接一圈的红绳,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柳瑾抚摸着竹笛,很想吹,放到唇边想到还在军营又讪讪放下来。
“谢谢你,阿起。我很喜欢。”柳瑾一遍遍摸着竹笛,忽然又紧张道:“是不是很贵啊?”
白起道:“是啊,贵极了,我都没想到,一根笛子能卖那么贵,抢钱呢。我花光了攒的饷银,你倒说说,要怎么补偿我?” 柳瑾神情紧张,又有些羞涩:“你说要……要怎么补偿?”
白起望着烛火下越来越漂亮的柳瑾,喉咙有些干涩。柳瑾羞涩的欲拒还迎更像给他添了把火。他看着柳瑾都想将人给活吞了,半晌强忍着欲望说道:“你先吃饭。等吃饱了再说。”
“哦。”柳瑾低头吃饭,不知想到什么,连耳朵尖都跟着红了。
柳瑾胃小,吃了三分之一就饱了,剩下的都进了白起肚子里。
吃完饭,白起就迫切抱着柳瑾上了床榻。柳瑾害羞归害羞,却没拒绝白起,该配合的时候就努力配合,将身体连着一切都交给了白起。白起很久没碰柳瑾了,做的有些过分,事后抱着柳瑾轻言细语地哄他。柳瑾脸上还挂着泪,枕着白起手臂贴在他怀里,温顺至极,看着也有点可怜。
刚哄了哄,柳瑾就羞恼地让他别说了,那些话怪臊人的。
白起低头吻柳瑾,顿了顿,忽然又道:“瑾儿,我跟魏将军说了,你今后就留在我身边,不必再上战场了。”
他说完还挺高兴,毕竟一直想解决的难题总算解决了。
柳瑾当初执意跟着参军,白起表面说要恩断义绝,实际哪能真断的了。他看不得柳瑾吃苦受委屈,更看不得柳瑾被人欺负。因此到了军营,俩人不过冷战了一晚,白起就揍了那欺负柳瑾的人一顿,跟柳瑾正式和好如初了。
只是即使和好如初了,白起担心的事依然没有解决。他怕柳瑾受伤遇到危险,每次到了战场,不管杀敌杀的多勇猛痛快,心头都始终惦记着柳瑾,怕他傻傻地真被杀了。甚至有几次,白起还真从刀下救过柳瑾的命。他当时吓的手都哆嗦了。
那些多的敌人他不怕,被几十人围攻难逢生路他也不怕,独独就怕柳瑾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死了,那才真是能将他吓死的噩梦。
白起努力杀敌,努力蒙获魏将军赏识,其一是想立战功统率军队,其二也是想更好地护着柳瑾。
柳瑾在战场一日,他便犹如被什么束住手脚,没法痛痛快快毫无后顾之忧地杀敌。
现在魏将军松口答应将柳瑾留在他这里,白起当然是高兴的。
偏偏白起说完看见柳瑾的表情,却完全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甚至微皱着眉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87/97 首页 上一页 85 86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