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柳寻笙还是只能睡他的小枕头,不过他身上穿的已经不是秦狰用手套粗糙改造的衣服,而是新买回来的丝绸海军领睡衣。
这身睡衣是纯白色的,和他花瓣的颜色一样,柳寻笙躺在枕头上,正揪着身上凉凉滑滑的衣服,就听见床上的秦狰对他说:“晚安。”
“晚安?”柳寻笙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秦狰为他解释:“就是祝你晚上有个好梦的意思。”
柳寻笙懂了,他盖好小方巾,对秦狰说:“噢,那秦先生你也晚安。”
秦狰没有再和他说完,柳寻笙转过身朝床上望去,虽然是夜,但屋里并不昏暗,窗外的月色和他本体散出的淡淡银光,都能叫柳寻笙清晰地看到床上平躺着的那个男人,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柳寻笙能看到他的一半侧颜,男人眉骨硬挺,鼻梁高直,他本该长得很俊美,只是他光洁没有伤疤的另一半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也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因为人们看他时,不会只看他的半张脸。
柳寻笙也闭上了眼睛。
不过秦狰今晚却没有做梦,一觉直到天明。
第二天秦狰是要去上班的,他只能又把柳寻笙放在卧室里,等到他回家后再放柳寻笙出来,不过昨晚他好歹交了柳寻笙怎么使用手机,还注册了个新的微信,让柳寻笙有事可以联系他。
而柳寻笙没有身份证办不了电话卡,秦狰就把干脆把自己这个手机装着的手机卡直接给柳寻笙用了,这是他的副卡,平时也不怎么用。
交代了这么多事后,秦狰去上班了也依旧没放心。
在公司时还忙里偷闲给柳寻笙网购了一批零食,想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柳寻笙在卧室里要是饿了,还能解解馋。
付完款之后,秦狰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个单身未婚男人,竟然提早就感受到了养崽是种怎样的感觉,人生真是奇妙。
没过多久,秦狰又感受到了养崽的烦恼。
比如小牡丹这个崽,他不识字,找秦狰时都是一长串的语音直接发过来。
秦狰身为公司大老板,属下基本没人敢给他发长串语音,短语音都不敢,都采用文字版的格式给秦狰发消息的。而秦狰自己也很讨厌别人给他发语音,连沈听弦都不会给他发,就更别说是旁人了。
结果现在出现了一个特例。
秦狰望着消息栏那里备注为【笙崽】的那朵小牡丹,给他发了长达五十几秒和一分钟多钟的语音,就是在问他关于如何换微信头像的问题,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好想拉黑这朵花啊。
这是秦狰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但他的手指最终还是点了语音转换文字,手打了几十个字用详细的文字给柳寻笙回了消息,教他怎么换微信头像。
十几秒过后,柳寻笙终于发来了一条仅有七秒的语音消息。这么短的语音消息秦狰还是愿意听一下的,于是他点了免提播放,下一瞬小牡丹轻软干净的声音就从手里扬声器里传出——
“秦先生,你发是的什么呀,我看不懂,可以给我发语音吗?”
秦狰:“……”
怎么办,他现在就想提早放柳寻笙离开给他自由了。
秦狰心里虽然满满的都还是嫌弃,但他还是照着文字念了遍给柳寻笙重发了语音消息。
今天午饭秦狰也依旧没有回家,他坐在他私人办公室的茶水间里吃着午饭时,余光瞥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的,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微信,将他原先不想听的,由柳寻笙发来的那几条长语音点开播放,重复听了好几遍。
秦狰先前就觉得柳寻笙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婉转,侬软轻细,就算一直喋喋也不让人觉得他吵闹,他听着柳寻笙发来的语音,几乎能想象到少年站在自己身前唇瓣一张一合,蹙着眉委屈的求他别再揪他叶子时的模样。
“秦总——”
薛书敲了敲秦狰办公室的门。
秦狰将手机屏幕熄灭:“进来吧。”
薛书是来给秦狰送会议总结的,现在是午间休息时间,公司所有员工都可以自由活动,怎么轻松就怎么来,于是他办公室的门刚被薛书打开,秦狰就听见了外头有人在放音乐。
秦狰接过薛书递来的文件,问了他一句:“这是什么歌?”
薛书说:“这是念初唱的《听雨》。”
秦狰待属下虽然不算特别严厉,但他平时总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大家就觉得他很严肃,薛书跟在秦狰身边快七年了,他知道秦狰其实并不是那种严肃冷漠的性格,但第一次听见秦狰问他这种问题时还是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后立马给秦狰解释:“念初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歌手,秦总您也喜欢听他这首歌吗?”
秦狰说:“伴奏好听。”
声音没有他家里那只小牡丹好听。
不过后面这句话秦狰没有开口说出来,刚才他听见的是歌曲中间的伴奏,伴奏确实好听,念初的声音也不错,要是秦狰没听过柳寻笙的声音,或许会这样觉得。
而窝在湖景别墅当假花真咸鱼的柳寻笙还不知道自己在秦狰那里得到了难得的夸赞,他第一次接触现代智能App,只觉得其中奥妙无穷,让花沉迷无比,在询问完秦狰怎么换微信头像后,他很快就无师自通用枕头做支撑竖起手机,拍了一张他本体昆山夜光盛开时花瓣的照片作为他的微信头像。
至于微信名,则是他当初骗秦狰时搬出的那个称呼——柳仙人。
签名就更简单了:笙笙不爱晒太阳!!!
一连打了三个感叹号,以此彰显他到底有多厌恶晒太阳这项行径,秦狰瞧见了有些想笑,他后来确实没再给柳寻笙晒过太阳了,都是给柳寻笙用的植物补光灯。
手机是如此的好玩,以至于柳寻笙都没兴趣玩枕头蹦床了,他拍了好几张自己本体昆山夜光的照片,还学会了发微信动态,把自己的照片放上去后配字道:【是昆山夜光总会发光的】。
当然,这些文字,都是在秦狰被语音消息折磨的教导下改的——由秦狰负责打字,柳寻笙负责复制。
对于自己文盲本质的暴露,柳寻笙没有感到脸红,他只在可惜相机拍不出他花瓣的微光。
柳寻笙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用夜间模式拍拍看,微信就提醒他秦狰给他的动态点了个赞。
秦狰告诉过柳寻笙,他上班时不能给他发消息,于是柳寻笙就很听话的自己玩,只有中午趁着秦狰休息时问了下他换微信头像的问题,现在见秦狰给他点了赞,柳寻笙就明白秦狰应该是下班了,立马高兴地给秦狰发微信语音——
“秦先生,您能玩手机啦,您已经下班了吗?”
秦狰坐在车后座,看见柳寻笙给他发的语音消息时想点转换文字,但手指摁上去后却是点开了免提外放,于是柳寻笙绵软的声音就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了。
坐在驾驶座的方棋听见这道陌生的声音愣住了,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以确认这道声音是不是从秦狰手机里传出来的。
什么人,居然会给秦总发语音消息?
更加方棋目瞪口呆的是,秦总居然没打字,而是用说话发送语音消息回复那人道:“嗯,在回家的路上了。”
那人又说:“那我到门口等你吧。”
秦狰回他:“好。”
发送完消息后,秦狰坐直了身体,才一抬眸就看到后视镜中方棋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样子。
发觉方棋没有用心开车,秦狰也没生气,声音淡淡道:“方棋,看路,好好开车。”
“是。”方棋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即刻收回目光。
在把秦狰送回湖景别墅后,不等秦狰自己开门,方棋就快速下了车,然后走到后座为秦狰拉开车门,低着头说:“秦先生,对不起。”
“没事。”秦狰没有责怪他,“这么多年你只犯过这一次错,下次别再犯了就行。”
方棋握紧拳头,万分愧疚道:“是,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秦狰迈腿下车,没有回头:“回去吧,明天周末,我这边没有安排什么活动,你明天不用过来接我。”
方棋点点头:“是,秦先生。”
秦狰走了,方棋望着他的背影,握紧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他为秦狰开车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里他没有出过一次意外。
前五年,秦狰都不怎么需要他,因为秦狰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开车。
唯一的那次意外,是他请了七天的假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
而在他假期的第三天,秦狰出了车祸。
从那以后,秦狰就再也没有摸过一次方向盘。
第29章
范阿姨觉得秦狰最近不太对劲。
或许是他又病了。
秦狰以前每个周末都会出门转转, 钓鱼、品茶、赏字画……等等诸多大部分人眼里“文人雅士”做的事, 他总会参与一项——遵照牧医生的医嘱,做些平心静气的事。
然而现在秦狰已经两周没有再去参加过这些活动了。
哦,好像还开始爱吃辣,也爱吃甜了。
可是这些秦狰以前都不怎么吃的。
不仅如此,现在每次吃饭时秦狰还都要一个人独处,不让她待在在别墅里,这种情况她只在刚到湖景别墅第一年里见过。
但她说到底不过是个负责做饭和保洁的阿姨, 对主人家的事不好进行太多的干预, 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担心, 范阿姨也太好说,只能从侧面委婉地问一下秦狰他最近心情怎么样。
于是这周末, 范阿姨在给秦狰摆盘下午的甜点时,装作不经意地和秦狰提了句:“唉,最近天气都好闷热,都已经是夏末了,怎么还会这样热?这种季节最容易让人心烦气躁了, 秦先生您觉得呢?”
秦狰想也想不想就说:“屋里有空调,如果不出门的话就不热吧。”
如此直男的一句话堵得范阿姨无话可说。
临走前,她不死心, 又继续从侧面提醒秦狰:“对了秦先生, 上次牧医生来时, 他不是说他下周还会过来一趟吗?上周您出差了没见到他, 那他是这周末过来吗?”
牧鹤名字的出现让秦狰一下子就懂了范阿姨的意思——她这是在担心他。
他之前确实是盒牧鹤约好了上个周末再过来, 但是偏偏他上周出差去了,所以和牧鹤的预约只能临时取消,新的约见时间也还没确定。
不过之前是没定下时间,现在秦狰却觉得或许牧鹤不用再过来了,他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有了柳寻笙这只花妖,在他有生之年那个梦都不会再打扰他了。
至于他这段时间的特殊情况……秦狰实在没有办法和范阿姨解释,难道他在告诉范阿姨最近他在兼职,给一朵半文盲的花妖当语文老师吗?还是没有工资要倒贴钱的那种。
这只花妖还和他同吃同住,又不能见外人,所以才必须搞得这样神神秘秘。
但这也提醒了秦狰,他最近“特殊变化”不仅范阿姨在担心,或许牧鹤也在关注,搞不好最后沈听弦都会跑过来看他到底怎么回事,所以秦狰觉得他还是再见见牧鹤,把自己的情况解释一下。他对范阿姨说:“嗯,我和他约一下吧,问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
“那我不打扰您了。”见秦狰肯看医生,范阿姨顿时放心了不少,“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您再喊我。”
秦狰颔首道:“好。”
等范阿姨离开了主别墅,秦狰便走回二楼,打开卧室的门叫柳寻笙:“笙笙,来吃冰粉芋圆了。”
“噢,我来啦——”
随着地毯上一个雪白身体的靠近,少年轻软欢快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倘若有人在此刻低头,他便能瞧见一个还没半个巴掌大的拇指小人,此刻正在秦狰卧室深灰色的地毯上小跑着,手里似乎还拎着一袋什么东西。
柳寻笙刚刚趴在窗台上玩手机,一听见秦狰叫他立马爬下落地窗,蹬蹬地朝秦狰奔过来,跑到在秦狰脚边后背着手乖乖站好,好奇地问:“秦先生,冰粉芋圆是什么呀?”
“等会你吃了就知道了。”秦狰半蹲下把柳寻笙从地毯上拎起,放到自己掌心里。
结果他刚转过身,柳寻笙就扒着他的手指摇晃道:“等等秦先生,我的手机还没拿呢,可以请你帮我拿一下吗?”
柳寻笙胳膊一抬指着落地窗台上的一个黑色物件对秦狰说,非常有礼貌地请求道。
秦狰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刚刚怎么不拿过来?”
柳寻笙眸光无辜地回望秦狰,如实说道:“因为我抱不动呀。”
“……”
但是你使唤得动我是吧?
秦狰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认命的走回去给柳寻笙拿了手机,还问柳寻笙:“你的餐具拿了吗?”
“拿了。”柳寻笙晃晃自己手里拎着的迷你袋子,表示自己没漏掉吃饭的工具。
秦狰见状才带着他往楼下去。
距离柳寻笙化形已经过去一周多的时间了,柳寻笙现在不仅拥有秦狰根据他的身体尺寸专门订做的小型别墅,里面还配有一系列的家具餐具。
秦狰这又是买房又是辅导语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狰养着柳寻笙不像是在养花,真就像是在养崽。
到了楼下餐厅里,秦狰又搬出了给柳寻笙准备的配套小桌椅,切好了芋圆和冰粉放进他碗里,然后像每个老父亲检查儿子的作业情况那样问柳寻笙:“昨天教你的字都记得了吗?”
“全都记得了,简体字真的好简单啊,一点都不难。”柳寻笙点头道。
他毕竟也不是小孩子,唯一叫秦狰这个老父亲欣慰的,大概就是柳寻笙够乖,学东西学的也够快,就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吧——还很孝顺。
吃到美味的东西时也不忘记用调羹舀起一勺冰粉芋圆对秦狰说,“这个冰粉芋圆好好吃呀,秦先生你也快尝尝吧。”
秦狰对吃的没有什么追求,不过范阿姨做的冰粉和芋圆并不少,他要是全部都不吃也不太好,于是秦狰就意思性的舀了几口尝尝味。
“这个冰粉和我以前在客栈里吃的水晶冻好像,不过那个水晶冻要更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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