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祁蔓依旧握住她的手,越抓越紧,似乎在给她无声的勇气,她的孤注一掷,只有这一次。
黎言之察觉到,她一只手抓住祁蔓,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静的氛围下只有偶尔的抽水声,呼啦一下,随后消失。
祁蔓心跳窜到嗓子口,呼吸困难,她硬是憋口气等黎言之的决定。
不催促。
门外依旧有高跟鞋走动的声音,伴随管道的抽水声,在耳畔格外清晰,清晰到祁蔓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跳到最激烈的时候黎言之松开了她,如火遇水,所有热情顷刻浇灭。
祁蔓低头看,两人之间陡然有了距离。
“蔓蔓。”黎言之声音低而沙哑:“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陪伴。”她顿了顿:“但是我给不了你能在外面牵手的感情。”
“对不起。”
她说完往旁边移一步,衣摆倏而被人拽住,黎言之垂眼,见到祁蔓白净的手指,正紧紧捏着她衣摆。
“就这一次都不行吗?”
黎言之另一只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几秒后她手放在祁蔓的手背上。
祁蔓仰头,心狂跳,刚刚熄灭的火焰腾一下燃烧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都来势汹汹!那些情感似要喷薄而出!
黎言之和她对视,在她祈求又期望的目光中,手上用力,将祁蔓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
安静的氛围下,黎言之声线出奇的凉薄:“不行。”
祁蔓心跳骤然停了,她脸色发白,身形往后退一步,差点没站稳,眼眶顷刻灼热,情绪来的太快她控制不住,明明卫生间里没有风,她却觉得掌心很凉,很冷,那种蚀骨的寒穿透她掌心,钻进她身体里,立刻窜到她四肢百骸,冷的她在三伏天打了个哆嗦,脸发白,唇角动了动,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一丝声响。
门被打开,外面传来声音。
“言之?你怎么在里面?”黎蕴微诧的声音响起,黎言之解释道:“这个卫生间坏了,去用楼下的吧。”
“我带你们下去。”
高跟鞋的踢踏声越来越远,祁蔓背靠在门框上,缓缓蹲下身体,她眼眶发红,灼热,却没有一滴泪水,神色有些呆滞。她蹲坐在地板上,双手环腿,紧紧的抱住,可是不够,这样的取暖方式不够,她还是觉得冷,冷到骨头里,冷进每一寸神经,冷到她牙关打颤,祁蔓低头,下巴搁在手肘处,一张口,狠狠咬下去。
满口的血腥气,浓郁又刺鼻。温热的感觉袭来,刺骨的疼窜进脑神经里,她没有丝毫反应,依旧死死咬着不松口。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冲出去,才能控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头顶的灯照在她蜷缩的身体上,照在她惨白的侧脸上,照在她眼角处,一片艳红。
祁蔓闭了闭眼,泪花落在被她咬出血的伤口处,如被辣油浇灌,疼的她差点窒息。
太他妈痛了!
痛到祁蔓真的意识到,这场做了二十二年的美梦,终于结束了,和当初分手不同,这次是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被连根拔起,灰飞烟灭。
狭小的空间,她蹲坐在地上,没有呜咽,没有哭泣,只是肩头微动。
视线很模糊。
良久,祁蔓松开牙关,低头看,手肘处被她牙齿咬的血迹模糊,很深的牙齿印痕,托黎言之的福,她这几年没受过伤,也记不得什么是疼和痛,而现在,体会的彻彻底底,淋漓尽致。
‘滴——’
手机有消息进来,祁蔓踉跄起身,她看眼,是蒋云发来的,问她去哪了。祁蔓走到洗漱台旁简单清洗一番,扯了扯袖子挡住牙齿印,却挡不住,她肌肤本就是敏感性,这么一折腾,手肘就像是被人蹂||躏过,又红又肿,惨不忍睹。
这幅样子肯定没办法回包厢,祁蔓出门找到服务员,推说不小心撞到了,能不能给她找块布,服务员一惊,忙给她找了块浅蓝色的方巾,祁蔓扎在手肘处,遮掩红痕。
回包厢黎蕴和唐韵还没回来,只有蒋云一人坐着,祁蔓道:“公司有点事,抱歉。”
蒋云抬头,见她眼角微红,手上也系了方巾不由道:“怎么了?”
“没事。”祁蔓道:“去走廊接电话回来不小心刮伤了。”她说完转头:“唐总她们呢?”
神色很自然,语气很平静,说完还不忘唇角扬起,面带淡笑。
“去卫生间。”蒋云道:“手有没有事?什么东西刮的?可别是金属物,要打破伤风的。”
“不是。”祁蔓道:“就窗口的木屑,一道口子而已,不碍事。”
见她这么说,蒋云也不再坚持,两人又闲聊几句门口传来动静,祁蔓看过去,唐韵和黎蕴出现在门口。
黎蕴道:“真的不陪我逛逛?”
唐韵摇头:“不了,回公司还有事呢。”
“你们一个个都是忙人。”黎蕴道:“那就这样吧。”
祁蔓和蒋云也起身走到门口,听完两人聊天祁蔓道:“唐总要回去了?”
唐韵点头:“对,单我们买了,上来说一声。”
祁蔓和蒋云互看一眼,笑道:“这怎么行,说好我请客的。”
“下次吧。”唐韵温和道:“我还期待合作呢。”
“那就这样。”黎蕴看眼腕表:“我司机快到了。”
“你先走。”唐韵摆手:“下次约。”
黎蕴和唐韵打了招呼,末了看向祁蔓和蒋云,她对祁蔓印象依旧不是很好,但现在祁蔓也不在黎言之手下做事了,该有的礼数不能丢,她冲祁蔓和蒋云点头示意,祁蔓深深看眼她,目光沉沉。
“好了,我也该走了。”唐韵道:“不打扰二位了。”
祁蔓四周看眼:“唐总的车来了吗?”
“没有。”唐韵道:“司机去接人了,我打车回去。”
祁蔓忙道:“那不如这样,我送您回去吧。”
唐韵笑意顿了顿:“不好吧,太麻烦你了。”
“一点不麻烦。”祁蔓道:“昊业和锦荣离的也不远,送您回去我还顺路。”
她说完看向蒋云,抿唇道:“那今天就这样,下次聊。”
蒋云嘴角动了动,有话说却也没辙,她只好无奈点头:“好。”
“下次我提醒你时间。”
祁蔓笑:“谢谢。”
三人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唐韵走在祁蔓身侧,转头道:“你是刚入这行的?”
祁蔓点头:“算是吧。”
她说完拿出车钥匙,唐韵看到红色车钥匙眉头微拧,狐疑道:“430?”
祁蔓没想过隐瞒,反正她有430都是上过‘新闻’的,所以大大方方承认:“嗯,唐总也知道这车?”
“谁能不知道。”唐韵看眼祁蔓手上的车钥匙,目光很温和,气质娴雅,祁蔓偏头看,唐韵侧颜被光照着,面部线条很柔和,有种奇异的知性美,那种成熟女性的气质油然而生,从骨子里散出来,唐韵道:“这车可是言之的宝贝,你是怎么得到的?”
祁蔓回神,淡淡道:“买的。”
“她肯卖?”唐韵微诧:“我还以为她不会卖呢。”
祁蔓抿唇笑,两人刚好走到车旁,唐韵站在车前,看向汽车标志道:“这车啊,我以前特别想买,去和言之说了几次,言之都不肯,说自己收藏,后来我拜托她姑姑,让她帮我说个情,你猜她姑姑说什么?”
祁蔓摇头,这车是430开限量款时黎言之直接送她的,当时价值没这么高,只是有些炒作的噱头,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用不到所以一直放在车库里,偶尔出门时她会看眼,但没开出来,所以也没人知道这车其实是她的。
“她姑姑说,这车啊,言之就是把荣天卖了也不会卖,这车代表的可是她妈妈。”
“妈妈?”祁蔓蹙眉:“什么意思?”
唐韵解释:“你还不知道?四月三十号是她妈妈的生日,红色是她妈妈最喜欢的颜色,这个标志是根据她妈妈生前最爱的首饰设计的,所以这车对言之很重要,怎么会卖呢。”唐韵说完转头看祁蔓,笑:“不过卖给你,好像也不意外。”
祁蔓心跳快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启唇道:“我不知道还有这层意思。”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黎言之从未提过,网上关于430的消息也从未报道过这些,所以她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事。”唐韵道:“言之既然肯把车卖你,说明她觉得这车和你有缘分,好好珍惜。”
祁蔓抬眼看她,唐韵笑的温柔,两人在车前相互看一眼,祁蔓道:“唐总,上车吧。”
唐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后她就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和祁蔓身上的香水味一致,唐韵道:“这是JH的花系列?”
祁蔓点头:“唐总也用这款?”
“这款太年轻了。”唐韵道:“我用的另一个系列。”
两人就着香水打开话题,越聊越投机,祁蔓见缝插针的说道:“唐总,关于今天给您的那个方案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如果您有兴趣,请您给我两天时间,容我再拟一份完整的方案给您。”
“当然可以。”唐韵道:“实不相瞒,其实言星也给我一个方案,和你差不多。”
“言星?”祁蔓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唐韵道:“对,一个老朋友的公司。”
祁蔓微点头:“您答应了?”
“怎么会。”唐韵道:“我要是应了,现在还会和你说这件事吗?”
“你们公平竞争。”
祁蔓松口气,她点头:“谢谢唐总。”
“不客气。”唐韵道:“不过你这方案,也是为了480?”
“是。”祁蔓没遮掩,如果要合作,她们之后需要了解也很多,没必要藏着掖着,再说,签合同前唐韵肯定要分析利弊,所以瞒不住。
唐韵点头:“我也猜到了。”
“你这一招曲线救国,可比一组聪明多了。”
祁蔓被夸奖抿唇笑,唐韵道:“言之说你之前是她秘书,怎么辞职了?”
“黎总要求比较高。”祁蔓道:“我跟不上她的节奏,怕误她事,就主动辞职了。”
“这倒也是。”唐韵点头:“就她那做事风格,没几个人能跟得上。”
祁蔓目光平静,笑的温柔,只是神色很凉薄。
唐韵不是很健谈,多半祁蔓找话题,她附和两句,偶尔主动提问也是和车有关,听的出来她真的很喜欢这款车,话里话外都离不开,祁蔓想谈公事,她想谈车,两人就这么一路话不对题的开到昊业,车停在公司门口,唐韵道:“要不要下来坐会喝杯茶?”
祁蔓看眼时间道:“谢谢唐总好意,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工作了。”
“那你慢走。”唐韵说完却没动,祁蔓转头,见到唐韵有些无奈道:“可是我还想再坐会。”
她一直都是优雅知性的温柔形象,进退得宜,突然说出来这句不符合身份的话,祁蔓愣几秒,唐韵目光在车里环视一周,道:“我和言之的妈妈是很好的朋友,看到这车就觉得分外亲切。”
“好像看到老朋友一样。”
“睹物思人吧。”
唐韵转头看祁蔓:“是不是有点可笑?”
祁蔓摇头:“没有,说明唐总是重情义的人。”
唐韵听到她的话失笑,她解开安全扣,想开门却没能打开,祁蔓伸手按她旁边位置,唐韵道:“指纹锁?”
祁蔓点头,430采用国外最先进的车内指纹锁,方便又安全。
唐韵指腹落在门锁旁,笑:“挺好的。”
她说完打开车门下去,祁蔓也跟着下车,唐韵道:“回去工作吧。”
祁蔓点头,上车前她见唐韵还依依不舍端详她的车,祁蔓打开车门探出头道:“唐总,您好像真的很喜欢这车。”
她眼神聚焦,瞳孔又黑又亮,阳光落在上面,似乎被吸收进去,唐韵笑:“我很喜欢。”
祁蔓对上她那双温温的笑眼道:“我觉得您比我还喜欢。”
唐韵右手抓紧包,和祁蔓四目相对,她开口:“你想说什么?”
祁蔓神色落落大方,她道:“我想说,我也是可以忍痛割爱的。”
唐韵凝视她良久,笑:“下次说。”
祁蔓见好就收,冲她微点头,开出昊业。
唐韵回公司时打电话给黎言之,开口就道:“你那个秘书啊,真不得了。”
黎言之正在签字,听到手机响,接起就听到这句话,她垂眼:“祁……祁小姐吗?”
“是啊。”唐韵道:“这祁蔓,挺厉害,不可小觑。”
黎言之笔尖触及纸张,落下的时间有些久,晕染一小片黑色,她淡淡道:“她做什么了?”
“她问我要不要买430。”
黎言之神色僵住,手一抖,在纸张上划了道黑线,力透纸背,唐韵道:“我还挺想买的,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黎言之的嗓音又低又哑,她眉头拢紧,说道:“唐阿姨想买就买吧。”
“可你姑姑说这车对你有特殊的意义。言之,要不我出钱买回来,还给你。”
黎言之低头看,好好的一张合同文件被她戳破,黑色笔迹穿透纸张,中间有裂缝,她倏而想到和祁蔓的关系,就如这张纸,可以粘好,可是这道裂缝却不会消失,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在裂缝四周泛起抹不掉的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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