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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魔问道[修仙]——燕十六

时间:2020-11-17 09:33:47  作者:燕十六
  ——他要将眼前这人,对天地感知途径彻底封禁。
  先天道体为天地所眷顾,即便炼制成剑,亦无碍于其对大道的感知,凭姬临川的悟性,以魔器之身问道亦无不可,但被此法封禁后,便彻底断绝了此种可能。
  如此,修为想要提升,便只能走魔修杀戮炼魂之道,为天地所不容。他倒是要看看,当记忆感知皆被封禁,姬临川是否还能一心向道,至死不渝?
  就在封禁完成的那一刻,顾暝渊心底陡然涌起一阵莫名心悸之感。
  仿佛有什么重要至极的东西,被他亲手毁灭,再不可挽回。
  三年后。
  魔域第七重,荒境。
  已是黄昏时刻。无垠的荒境深处却是一片血气冲天之景,浓郁血气与如血残阳交织在一起,残酷而瑰丽。
  到处皆是堆积的尸骸和残破的法器,尸体死不瞑目的惊恐神情仍旧凝聚在面上,却已没了生息。
  在这满目血腥中,静立着一人。
  一袭黑衣,魔气森然。
  苍白肌肤似月色凄冷,墨色长发蜿蜒身后,暗红眼眸诡艳得近乎妖异,透出鬼魅邪恶的意味,周身血腥味极其浓郁,分明是个杀人无数的魔修。
  然而他的五官却是极清冷的,倘若闭上双眸,便像极了那些个无欲无求、淡然出尘的道修。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刃沾血,神色漠然。
  剑锋所指,是个跌倒在血泊中的魔修。
  这魔修中年模样,长相阴鹜,狠狠盯着眼前之人,自知无力回天,话语便愈发放肆:“……哈哈哈,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不远万里奔波而来,屠我教众赶尽杀绝,仅为了魔尊那荒诞理由……”
  “离渊,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一道剑光划过,中年魔修未尽的话语便卡在了喉咙里,瞳孔微微扩散,已是尸首分离。
  “废话太多。”离渊冷淡落下一句话,随后指尖轻抚手中长剑,面无表情地拭去上面鲜血。
  不久,远处跑来一年轻修士。
  “师兄,”这年轻修士战战兢兢唤道,面上恐惧恭敬,“我已搜遍鬼门宗上下,并未发现血魂珠所在,想必是阴魔老祖那厮藏的太紧……”
  他口中的阴魔老祖,便是方才死在离渊剑下那中年魔修,修为已臻至化神期,乃荒境中一尊大能,以修鬼道之法闻名。
  然而对于离渊而言,这世间对他最无用的,便是鬼道之法,是以方可跨一大境界,将阴魔老祖斩杀于此。
  年轻修士忐忑不安说完,抬头望向离渊,却见那双暗沉无光,仿佛干涸血迹的眼眸不带感情地扫过来,里面仿佛隐藏着无尽血腥炼狱。
  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是…是梓州办事不力,请师兄责罚!”
  离渊沉默几秒,突然道:“我很可怕?”
  徐梓州面色泛白,不敢回应,只低头颤抖,唯恐说错一字便性命不保。
  也怪不得他如此惊恐,如今这魔域之中,已无人不知离渊凶名。
  其自五年前拜入魔尊座下,之前姓名来历全然空白,知情之人对此缄口不言,暗中却流言四起。许多人也曾猜测其乃八年前失踪的姬临川,毕竟普天之下百年结婴的天才又有几个?
  只是上玄仙宗早已出面否认,并将姬临川魂灯已灭身死道消的情况告知天下,竭力与这魔修撇清关系。
  而离渊本人虽未否认,却深居魔宫之中,寥寥几次现于人前必大开杀戒,见过他的人大部分都去见阎王了,自然无人可站出来验证流言。
  此次被宗门命令前来协助离渊,徐梓州其实是万分不愿的,唯恐这喜怒不定的杀神一个手抖,便将自己一条小命拿了去——他可是亲眼看过离渊单手执剑展开杀戮时场景的,其手段之凌厉狠辣,非寻常魔修所能及。
  徐梓州正兀自恐惧,离渊却早已收回目光,停下拭剑的动作,冷淡道:“起身走罢,东西已得手,不必再寻。”
  带着血腥味的风吹拂而过,徐梓州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抬头,却只看到离渊的背影。
  残阳之下,那人的背影静默而孤独,脚下是无边血迹,头顶却是逐渐暗下的天幕,和慢慢消逝的天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涉及排雷与剧透:
  本文没有替身梗,魔尊从始至终爱的其实都是姬临川_(:з”∠)_
 
 
第8章 
  得了血魂珠,两人便驾驭法宝一路疾行。
  徐梓州脚下法宝乃一玄色罗盘,他立于其上,心情久不得平静,眼尾余光时不时瞥向身侧之人。
  离渊御剑而行,任由凛冽的风划过身体,乌发与玄色衣袂齐齐飞舞,却丝毫不为所动,只闭目修炼,静默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
  不知为何,徐梓州突然觉得,这杀人无数的魔修,此刻看上去竟有些缥缈。那张冷白面容清俊孤冷,似是天边残破的月光,寥落地垂落人间。
  但下一刻,他便在心底嗤笑一声。
  这比喻实在太过荒谬,怕是这魔域中人听了,皆会笑掉大牙——堂堂魔尊首徒,狠辣手段魔域皆知,却被他形容得像个道修,岂不可笑至极?
  万万不可被其表象迷惑才是。
  徐梓州心中暗自警告,并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却不知为何,仍旧心绪难平。
  魔域第八重,魔道三大宗门所在。
  身为骨炼宗弟子,徐梓州一到此处,便向离渊道:“这一路劳烦师兄照顾,梓州感激不尽,这便向师兄告辞了。”
  离渊淡淡道:“师弟不必客气。”
  徐梓州却并未急着离开,踌躇片刻又道:“实不相瞒,临行前,家师曾嘱我务必请师兄代他向魔尊问一声好,不知师兄可否……”
  离渊颔首道:“我自会如数传达。”
  得到应允,徐梓州悬起的心重重落下,他躬身行了一礼,便收起法宝落在骨炼宗前,脚步匆匆走了进去,模样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离渊并未在意徐梓州如何,只静立于半空,睫羽微垂。
  半晌,他的眼角眉梢突然浮现出一种极深极重的厌倦和疲惫。
  此处离魔宫还有数万里之遥。
  他遥遥向着北方望去。
  那里只一片云雾朦胧,他的目光却仿若穿透了重重障碍,看到了那座伫立在魔域中心,连绵不尽的庞大魔宫,像一个要将人吞噬殆尽、不见天光的牢笼。
  魔尊首徒?魔域弟子之首?
  他勾起唇角,嘲讽般笑了笑。
  离渊向来清楚,他是一把剑。
  一把,由魔尊亲手炼制而成的魔剑。
  充斥身体的魔气,铭刻神魂的禁制,还有渴望杀戮的欲望,无一不向他证实这点。
  他想起三年前,他自黑暗中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魔尊。
  他的……主人。
  魔尊唤他离渊,说是予他的名讳。
  他直觉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空白茫然的记忆,却全然无法告知他这感觉的由来。只有一种隐晦的、无法形容的情绪在心底燃烧,让他仿佛本能般开口说了一个字。
  他说:“不。”
  接着,魔尊面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扭曲神情。
  充斥着沉沉的戾气,极阴郁而又极疯狂。
  他牢牢记住了这个表情,因为此后发生的一切,让他彻底明白一个道理。
  这世上,绝无魔尊得不到的东西。如若得不到,便只能毁掉。
  ——而他,算是被摧毁了么?
  离渊看着自己苍白的掌心,那里面汹涌流动着无尽的魔气,被上古咒文封禁在体内,形成了这具有着活人模样,内里却是一件死物的身躯。
  他突然感到有些恶心。
  恶心至极。
  回到魔宫后,离渊径直向主殿行去。
  偌大魔宫安静得近乎死寂。并非无人,便是离渊走来这一路,便看到了不下百个魔修与数量众多的傀儡。这些魔修皆笼罩于黑色斗篷下,走路悄无声息,几不与人交谈,如同飘荡的幽灵。而失了神智的傀儡则机械般重复手中动作,神色木然。
  整座魔宫的气氛压抑而森冷,四处蔓延着一种诡异的味道,似有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盘踞其中,莫名的恐怖笼罩着此地。
  离渊面无表情地走过,浑身魔气缠绕,修长苍白的手中握着一把黑鞘长剑,血色的纹路镌刻在剑鞘上,却仿佛有灵性般沿着他的手没入皮肤中,诡谲至极。
  那些幽灵影子般的魔修见了他,便纷纷停下弯腰行礼,他却只视若无物,快步而行,不多时便来到魔宫主殿,魔尊便在其中,但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离渊脚步停下,思索是否要先行离去,但很快,神魂中便传来魔尊的命令:“进来。”
  他便打消了离去的念头,自纳戒中取出装着血魂珠的黑木匣,迈步走进殿内。
  魔宫主殿幽暗空旷,穹顶极高,几盏幽冥鬼火灯点燃于通道两侧。
  魔尊端坐于高位俯视下方,手指懒懒敲击着扶手,表情莫测。各派魔修则立于下首,冷汗涔涔地揣测魔尊心意,见其久久不语,心更是提到了极处。
  便在此时,只听殿门吱呀一声响。
  黑衣魔修走进来,乌发雪肤,神色漠然。
  身后殿门再度缓缓合上。
  幽暗空间中,唯有那双沉沉血眸如同盛开在深渊地狱的红莲,妖异得令人心惊。
  众人只觉神魂不稳,甚至合体期的大能,都被这双眼眸摄神片刻。他们回过神后皆暗暗心惊,慨叹其无愧是魔尊亲传,不过元婴后期便能影响到他们这些修为更高之人。
  离渊却无视这诸多目光,只静默看向高座上的魔尊,像是等待,又像是问询。
  魔尊似是愉悦地轻笑一声,低沉嗓音在大殿中响起:“走上前来,吾徒。数日未见,本尊交予你之事办的如何了?”
  话音落下,众人便默契分开让出中间道路。
  离渊走到人群前方,缓缓跪了下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双手捧着那黑木匣举过头顶,姿态相当恭顺,声音却冰冷得仿佛毫无情感的傀儡:“弟子不辱使命,已取回血魂珠,请师尊查看。”
  魔尊眯起眼睛,看也未看那黑木匣,只放肆地打量着跪在下首那人,从上身看到下身,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衣物,看到那具修长美丽的身体。
  在他的目光下,离渊本能般颤抖了一下。
  许久,魔尊方才收回目光,道:“把它拿上来。”转而扫向其他人,“今日议事已毕,请诸位谨记今日之承诺。若无它事,便散了罢。”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开口反驳,皆默契地退了。
  待旁人散尽,魔尊便伸手撑着头,姿态更加慵懒。离渊则拿着匣子走近他身前,再次跪伏了下来。
  这是他们平日一贯相处的方式——要么魔尊坐着,离渊跪着,要么便是魔尊抱着离渊行那欢爱之事。
  对离渊而言,在魔尊身边,除了苦痛和刑罚,其他什么都没有。所有情绪皆被消磨得麻木,感受不到欢乐喜悦,亦无愤怒与悲伤。
  他存在于这世上,没有意义地存在着。
  只是存在,而非活着。
  他直觉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那东西被封禁在这具令人厌烦的躯体内,却仍旧深深的、深深的融入神魂执念之中,令他不自觉伸手想要触及。
  那是什么呢?
  那是……是……
  是他绝不应忘记的东西啊……
 
 
第9章 
  魔尊指尖勾起离渊一缕乌发玩弄,模样颇有些乐此不疲,对那黑木匣却是兴致缺缺,连眼尾余光亦不曾分出半点。
  离渊神思不属,跪伏在魔尊身侧任其动作,纤长睫羽投下阴影,挡住那双颜色不详的眼眸,稍显苍白的清俊眉眼却越发显得动人。
  离渊回忆着他短短三年的记忆,一点一滴不漏丝毫,却完全无法回想起自己忘却的那极重要之物究竟为何,反而越往记忆深处探寻,便觉得越是迷茫,乃至头脑阵阵发晕,间或夹杂几缕尖锐的刺痛。
  忽而听到魔尊漫不经心道:“在想什么,嗯?”
  离渊迅速回过神来,他不动声色地控制住脸上神色,同时侧头在魔尊膝上蹭了蹭,将手上的黑木匣递过去,低低道:“在想主人……您的血魂珠。”
  魔尊把玩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瞥了眼离渊手中的黑木匣,轻笑道:“你如今倒是愈发懂得讨好我了,怎么,当我不知你又起了别的心思么?”
  离渊抿唇不语。
  魔尊又道:“罢了,看在你最近还算乖顺的份上,此次先不罚你。”他心情似乎相当愉悦,道:“知我为何命你取回血魂珠么?”
  “离渊不知。”
  魔尊摸了摸他的头,道:“自是为了你。”
  离渊身体一僵。
  魔尊感受到手掌下的身体的僵硬,脸上笑容微微收敛起来。他俯下身,将那具修长瘦削的身体拉入怀中,一手环住离渊的腰,一手抚摸上那张因他的接触而泛起红晕的苍白脸颊,叹息道:“何必俱我至此,我的离渊。”
  离渊微微发抖。
  “只要你乖乖的,我便不会像初时那般待你,”魔尊的拇指压上他几无血色的薄唇,直将其揉躏得绯红,方才满意的移开,“若早早便像现在这般惹人怜爱,我又怎舍得伤你半分。”
  离渊沉默许久,才道:“主人喜欢……便好。”
  魔尊听着他用清冷仿若碎玉般的声音,说出这么一句几近顺从的话语,情不自禁便将他的身子揽得更紧了些,埋首在他的肩窝上舔舐着那微冷的肌肤。
  离渊只感觉到魔尊温热呼吸倾吐在脖颈上,带着□□的沙哑声音自耳边响起:“离渊,你之一切皆属于我。你将为我而生,为我而死,永生永世,无法远离……”
  那话语深沉而温柔,又带着近乎偏执的疯狂。离渊眼眸微微睁大,似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而在离渊看不到的地方,魔尊的眼神幽黯。
  自那人死后,离渊是唯一一个,令他心绪产生波动的人。他厌恶离渊受天道庇护的身份,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占有他,拥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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