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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没有感兴趣的人，当然怎样都可以。联姻也好，不结婚也好，怎样都好，婚姻对我来说其实不太重要。对方是谁，自然也不重要，相信你也是这么想的。”
不重要、吗？
韩灯的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起来，眸子里有几分乞求，他希望施酒不要对他说那么残忍的话。
他从来没有那么想，对他来说，施酒很重要啊，这门婚事也很重要啊，怎么会不重要呢？
即使没有联姻，他也会······
施酒没在意他的表现，也没有看着韩灯说话。只是自顾自地道：
“但现在，我对一个人很感兴趣，我决定先去认识他一下，如果合适，我希望他以后能够成为我的恋人。”
韩灯的心一点一点地掉了下去，如果说，刚才因为之前公司的事情，他只是站在了悬崖边上，那么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正在坠向深渊。
韩灯心想：这家咖啡店的冷气为什么开的这样足，丝丝缕缕寒冰一样的气息从肌肤里渗透进去，将他整个人都冻僵了。
他此时的表情一定和这家咖啡馆格格不入吧！明明是那么温馨的装点，他却可怜的像只被人抛弃的、不听话的猫。
韩灯心里很难受，像是被谁生生地挖去了一块，翻江倒海地疼。
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不止从未对他有过半分心动，现在，还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无论自己有多了解他，无论自己是怎样的掏心掏肺，恨不得把整颗真心放在他面前，他也还是、不稀罕、看不见吗？
韩灯觉得自己现在的眼圈一定是红了，也许还有那么几丝泪花含在里面，应当像个小丑那般可怜又可悲。
但对面的人却似乎对此一点都不关心，毫无怜惜地下了最后的结论。
“既然这样，那你的存在，多多少少会让他有些尴尬。”
你的存在，多多少少会让他有些尴尬。
韩灯注意到，施酒提起“他”的时候，是真的带了感情的。
那种明显是对恋人的，雀跃的、期待的语气，他从没对自己用过。
韩灯觉得他自己真傻，真的。
他怎么会觉得，施酒今天找他过来，会是想要和他约会呢？
那么多年，他何曾多看过自己一眼？
他单以为施酒天生就冷淡，对谁都是一样，不喜欢和人接触，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所以也总是告诉自己，没关系，施酒他只是性格如此，他一定不是没有丝毫动容的，毕竟，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年的时光。
但他却没想到，原来在施酒的世界，也会有一个例外。
那个例外，可以得到他的温柔，全部的，所有的。
只要遇见了那样的人，其他的人便无关紧要了。
韩灯曾经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人，并为此付出了很多很多。但现在，韩灯知道，他输了。
输给了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一个人。
韩灯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施酒很有耐心，他在等着韩灯的回答。
当然，如果韩灯不答应，他也有别的办法让他答应。不过，最好还是他们两个一起把这件事提出来。
毕竟，虽然他不喜欢韩灯，他家里却还是希望他们两家能够联姻的。
所以，他很希望韩灯能够配合。
想到这，施酒对对面坐着的那个青年多了一些耐心，他终于端起韩灯为他点的美式，抿了一口，看他依旧犹豫不决，施酒想了想，又提出了自己的筹码。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和爷爷说明这件事，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正在发呆的韩灯终于从那种窒息一样的心情里回过神来，他看着施酒那依旧迷人，却冷漠、无情、淡然的可怕的眼神，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怎么都没做到。
韩灯不希望自己的初恋结束的毫无尊严，于是他终于还是妥协了。
“好。”
他这么说着，一错不错地看着施酒，只看见了他逐渐亮起来的眼神，和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像是卸下了什么让他不堪重负的担子。
总之，韩灯明白，施酒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也未曾产生什么感情。
说完这一切，施酒就离开了这所咖啡厅。
韩灯垂着头，一动不动，只呆呆看着面前的卡布奇诺，他还让店员给自己拉了心形的花，好配上今天的气氛。
这么想着，韩灯苦笑了一声。
今天有什么气氛？分手的气氛吗？
顺势倚在靠背上，韩灯看着咖啡馆上方的吊灯，眼睛里有些湿润。
就在他来之前，他刚刚从公司辞职，结束了苦苦追寻了十几年的梦想。
他费心费力创作的歌曲被抄袭，抄袭的人却反过来污蔑是韩灯抄了他的作品。
开玩笑，那明明是他一手写出来的，从编曲、到合成、混音，再到作词填词，全是由他亲手完成的，可是那个抄袭的却拿出一份莫须有的稿子，当做证据，义正言辞地反驳他。
言语非常激烈，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好像根本没做错什么事。
因为歌真的很好听，网上也有不少人关注这件事情，那个抄袭的陈汝可本身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的粉丝，也曾经说过自己在写新歌，事情一出，大家一面倒的站在他那边，纷纷指责韩灯抄袭却不承认。
辛辛苦苦写歌的人因为拿不出证据，被扣了好大的一顶黑锅。
百口莫辩。
韩灯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叫陈汝可的竟然和他在同一家公司。
歌火了，“写歌的才子”陈汝可自然也火了，公司衡量再三，保了相比起来更有潜力的陈汝可，卖力地帮着他营销，甚至找了人专门为他“作证”。
而歌曲真正的原创者韩灯却被解约，毫不留情地被踢出游戏。
最可笑的是，那个公司在韩灯签完解约合同后，还拿出了另一份合同。
上面的薪酬饶是韩灯看了，都会赞叹这公司的大手笔——代写歌，二十万一首。
是的，他们让韩灯在幕后，帮陈汝可写歌。
我呸！
韩灯当时的气愤简直无以言表，他好歹也是个大少爷，怎么看得上这点钱，更何况，是让他出卖自己的梦想！
韩灯将合同撕了，恶狠狠地羞辱了对方一顿，而后离开了公司。
当时看到那人猪肝般的脸色时，韩灯心里还是有几分解气的，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遭受到了更大的报复。
那家公司又花钱请了水军，一顺抹黑韩灯，拼命地带节奏。
现在微博上舆论一直在发酵，韩灯这边早就一片骂声，陈汝可那边倒全是在夸他有才气的。
韩灯稍微回忆了一下那些私信和评论。
在大家心里，他成了一个窃取别人创作成果的骗子，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偷，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大家提起他，只会说：哦，韩灯，就是那个抄袭不承认的小偷啊。
如此义愤填膺。
可粉一致认为，陈汝可没有向他索赔，没有真的动用法律手段就已经很善良了，她们在微博下面说：可可真是个小天使，想不通为什么有人的心肠那么坏，偷了别人的东西还不承认！
到底是谁偷了别人的东西？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他甚至顾不上这些事，赶来赴施酒的约，却又被当头浇了一桶凉水。
今天，他可过得真精彩——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暗恋了十五年的人跟他退婚，追寻了半辈子的梦想也即将夭折，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他的性格明明是极开朗的，极乐观的，现在却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
真的太糟糕了。
来时还兴高采烈的少年捂住自己的眼睛，撑在咖啡桌上，脊背微微抖动着，终于显露出几分无法掩饰的脆弱。
桌子上的咖啡里，心形的拉花渐渐散了，变得不伦不类。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这个原本坚强乐观的少年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韩灯不记得他在那个咖啡厅待了多久，等他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亮起了街灯。
空气有些沉闷，压抑地叫人喘不过气来。来时的风消散地无影无踪，湿闷的气息席卷着这个世界。
树叶很安静，更显得人群吵闹。
韩灯逆着那些来来往往的、热热闹闹的人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那个出租屋里。
第7章 梦
韩灯租的这间屋子不大，但却完全是由他亲自装点的。
他家里有钱不错，但出来玩音乐后，他就没再动过家里的一分钱了。
屋子本来就小，那架钢琴就占了不小的地方，再加上那些地上摆着的键盘、吉他，架子鼓，甚至还有一把提琴，将这里铺的严严实实。
韩灯想起，他把参加比赛拿的奖金花完后，只能去那些小餐馆、奶茶店打打零工，偶尔教那么几个学生，零零散散的一堆活，却只能凑够生活费，再选择一把普普通通的吉他，甚至是二手的。
后来，他签了公司，拿了底薪，没日没夜地在那个小小的地下室练习，一遍一遍地对音准，日复一日地记动作。
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在舞蹈方面的天赋又不足，有时练得狠了，身上也常常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些苦，韩灯本可以不吃。
以韩氏企业的财力和影响力，完完全全可以轻松地把韩灯捧成大明星，父母都开明，已经有个宠爱自己的哥哥承担起了家族的事务。
只要韩灯说一声，只要他愿意。
他想要的资源会被捧到他面前，他想要写的歌将有的是人乐意帮忙出主意，他想要学什么，也自然会有专业的老师。
他是韩氏的小少爷，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受尽了宠爱和保护，想要的几乎是唾手可得。
但他不愿意。
韩灯希望，不管自己最后能走到哪一步，一定要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把最难、最苦的路走出来，他才敢接受那些看起来近在眼前，伸伸手就够的到的糖果。
不为别的，他不想要别人看不起自己，不想等大家提起他的时候会说：
“韩灯的歌也算不上是他自己写的吧？这样的小少爷，哪还需要自己动手啊，一首歌也就那么回事儿呗。”
“像他们那种家里有权有势的，出来当明星就是随便玩玩，毕竟不成功，回去就只能躺赢了。”
“都是靠家里的关系，我要是有那么好的命，我也能当明星。”
······
韩灯尊重自己的梦想，所以，也希望别人能够尊重它。
可是现在······
什么尊重，什么梦想，若是说出去，大家会怎么嘲笑它？
韩灯走到那架钢琴前，这是他拿到全国中学生钢琴比赛金奖的时候，得到的奖品之一，那么多年，他一直都很珍惜这份荣誉。
他把手轻轻地放在琴键上，仅仅随手一弹，清脆的琴声宛转悠扬，像是泉水落在了石头上，又缓缓地流过，微凉夜色里，或许有温柔的银色月光坠落其上。
那首歌，就在这样的一架钢琴上，渐渐地被演奏出来。
从某一个灵巧的音符，到一小节的旋律，到最后再贯成那样一首动听的、触及到韩灯最柔软的内心的歌曲。
它的诞生是那样的神秘又美妙，韩灯兴奋的一整晚都没睡，一遍一遍地让它在这间屋子里回响。
韩灯觉得自己对不起那首歌，因为，是他没有保护好它，让它蒙上了那层阴翳的灰尘，变得晦埃起来。
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韩灯走向冰箱，从里面拿了几罐啤酒，而后坐到床边。
外面的天气不算好，乌云堆积起来，厚薄不一，遮住了那轮弯月，将天空装点得漆黑一片，却悄悄地隐没在黑暗之中，叫人窥不出端倪。
现在是春天，却依旧寒冷地像早已经过去的寒冬。
随意地拿起抛在床上的手机，韩灯翻了翻微博的私信——被点燃了怒火的网友们言辞激烈地指责着他，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扎进了韩灯的心肺。
这几天，微博上的舆论都是如此，陈汝可的热度越高，韩灯挨的骂就越狠。
他该如何去解释？
就算解释了，真的会有人信吗？
韩灯打开啤酒的拉环，用力地往胃里灌了一口。
沁凉的酒顺着喉咙流进空空的胃里，很快就火烧一样地疼起来。
韩灯很少喝酒，他很珍惜自己的嗓子，总是小心又小心，生怕多吃了些什么刺激性的东西，就会毁掉它。
可是，现在，他只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用最懦夫的方式。
他切掉了微博，打开了录制好的那首歌。
我愿自燃
去做那飞蛾
我想改变
成为振翅的蝴蝶
去追吧
其实它并不遥远
只要再伸伸手，伸伸手
再勇敢一点
``````
少年清澈的、清风拂过草地、森林一般凉爽又清新的嗓音似乎响在昨日，现在的韩灯，恐怕没力气再唱出这样干净的歌。
他怕身上渐渐累积的戾气会带入到歌里，毁掉它。
我没有力气了，韩灯想，真的。
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吃东西，胃里空空的，现在又喝了酒，像是火烧一般的疼，醉意像是势头正猛的海浪，直直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韩灯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感受里，只有疼痛，才会让他感觉到舒适。
像是自虐一样，整个晚上他都在循环着一首歌，重复的旋律快要把人听吐了，韩灯也没有按下暂停。
电话响了，韩灯迷迷糊糊地按了接听键，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几乎要穿透韩灯的耳膜，但他却觉得自己还没有醒。
“喂。”
那是一个充满了沧桑的声音，他的声线会让人觉得他刚刚经历过了一次嘶哑的大吼，声嘶力竭到扯破了嗓子，隔着话筒更显得失真。
“喂，你好。”
韩灯也这么说，甚至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你是韩灯吗？一九年的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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