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却是如此,许诺几次想换程戈进来暖和,都被他拒绝,还伸手给许诺摸摸,看他是否不冷。
温热厚重的手掌,给人一种力量感,仿佛可以抓住所有,莫名的让人安心。
三天后,他们终于走出山脉。虽然一路难行,在不间断的大雪攻势下,积雪已经比膝盖深,但有一匹马和一头青骡,还是能缓慢前行。
等他们一走出山脉,许诺再也呆不住,出来坐在程戈身旁,“这雪到底什么时候能停,再这么继续下,不就是雪灾了吗?”
“嗯。”程戈点头,伸手给他拢拢衣服道:“现在也算雪灾,下了三天没停歇,再继续下去,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听说出了山脉,还要走五六天的路程,我们可怎么办?”许诺皱眉有些犯愁。
程戈含笑看他一眼道:“没事,我们慢慢走着,总能到京都。”
“嗯。”许诺听他轻描淡写的话,不由点头,有程戈在怕什么呢?反正不管在哪里他们都是在一起。
雪一直下仿佛不知疲倦,也不知道它们漫天飞舞,给人们带来多少不便,仍是乐此不彼的装饰这个冬天。
一路上许诺他们也没见多少行人,偶尔有些行商之人,也是各顾各艰难行走。
商人啊!看似富贵前程似锦,但其中辛苦与危险谁又知,许诺再次直面生存的不易。
“到京都了。”程戈指着前面巍峨耸立的城墙,“这是东门,进去往南走,一个时辰左右,就到周家。”
“哟!”许诺惊叹道:“不愧是京都,比我们一路经过的城镇高大威猛许多,想想也应该如此,这可是一朝之都。”
他们五六日的行程,生生被大雪阻碍,走了十日才到。至于这场雪在两日前已经停了,若是再不停这路真没法走了。
他们从东门进去,许诺好奇的看着这东城区,据说是京都最高权利中心聚集地,建筑高大道路宽敞,一股清冷幽静的味道。
高墙耸立红砖碧瓦,染漆大门石狮镇宅,无一不体现此处与别地的不同。古代都讲究规制,许诺不太懂这些,但就这些宅子外部和占地面积,就不是其他地方可比。
“滚滚滚。”突然一户门前传来吵闹,“以后再过来就打断你的腿,快滚。”
一个下人把一个少年一路推搡喝骂,快到路中间的时候,一个用力把少年推倒,手上的食盒摔落在地,里面的糕点滚落出来。
“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拿这点东西过来攀扯。”下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倒地上的少年,鄙夷的说:“我们赵府是你能高攀的,真是痴心妄想。”
那个少年被这个下人恶意一路推搡,身上衣服凌乱不堪,此刻又被狠狠推倒在地,一时摔的起不来身,在满是积雪的路上艰难挣扎。
许诺看着这一幕,心里对这个下人恼怒到极点,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就连个恶奴都这么嚣张跋扈。
突然,程戈拍拍他肩膀说道:“那是周宇逸。”
“什么!”许诺大惊,他眼睛一直盯在那恶奴身上,并没仔细看被欺辱的少年,“是逸哥吗?”
许诺仔细一看,不是周宇逸还是谁。“逸哥,怎么是你?”许诺扶起他气急败坏的问:“你怎么会被欺负成这样?”
周宇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的张大嘴巴,“诺弟,是,是你。”
周宇逸使劲擦去眼里泪花,又仔细看向许诺惊喜的说道:“诺弟,真的是你,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一把抱住许诺,即欣喜又羞愧,想借此掩饰自己的狼狈,努力压抑自己情绪道:“真没想到你能来,我还以为我们再见的机会渺茫呢。”
“嗨!”许诺笑道:“若是想见怎么都能见到,就像现在这么大的雪我不也来了,只是路上难行走的慢点而已。”
“哟!”那个下人一旁看到他们旁若无人的说笑,脸色难看的喝道:“真是难兄难弟呀!只是你们是叙旧还是诉苦,别在我们赵府门前,这可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
“我呸。”许诺被他激怒,“什么你们赵府,赵府是大门以里,这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路何时归你们赵府所有。”
“还有,你不过是个下人,有什么脸在这趾高气昂的说什么我们赵府,这赵府是你说了算,还是归你所有?”
“真是狗眼看人低,我们再是身份贫贱,也不是你一个卖身下人所能看不起,任你打骂任你羞辱。”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还口口声声让别人记得身份,难道这赵府高高在上,就连个看门下人都比别人高一等,可以随心所欲妄为?”
许诺正怒不可遏与那个下人对峙,赵府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一行人,赵文浩赫然就在其中。
“赵文浩。”许诺眼尖,一眼就看到他,“你给我过来。”
“我们帮你助你,从没想过求你回报,更没想过高攀你什么,只不过让你帮着照料个朋友,还是你自己千求万求的结果。”
许诺气得手指有些颤抖,指着赵文浩说道:“可你是怎么做的?让这看门的打骂羞辱,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感激之情,你所做出的回报?”
“放肆。”没等赵文浩说话,旁边一个美艳妇人呵斥道:“不过一介小小平民,竟敢在我们赵府门前撒野,还大放厥词口出狂言。来人,给他们掌嘴,再送到京兆府严惩。”
“娘。”赵文浩说道:“他们是我朋友,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美艳妇人眉眼凌厉,“这种人怎么会是你朋友,不过是看你良善就想黏上你攀扯关系,好谋求一些好处罢了。”
她说完不屑的看着许诺他们,“不过是小小贱民,简直是痴心妄想。今日就看在你们无知的份上,不与你们计较,但以后别再上门纠缠,否则就等着打断你们腿,送京兆府呆一辈子吧。”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喝道:“我们妇人慈爱,怜悯你们无知,还不赶紧道谢离开。”
“我呸死你。”许诺刚要开骂,就被周宇逸拉住,哽咽道:“我们走吧,都是我的错,让你们受我连累。”
“走。”程戈淡淡看赵文浩一眼,对许诺道:“你们上车,别受了风寒。”
“啊?”许诺一愣,随即看到周宇逸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浑身发抖眼看就支持不住的模样。
“走,上车。”许诺一看就知道他又犯病了,忙扶着他到车上。
“程兄。”赵文浩看他们要走,顾不得再和他娘说什么,连忙叫住程戈道:“我娘这里有些误会,我会解释清楚,改日必会为今日之事登门道歉。”
程戈看眼他们,嗤笑一声道:“不必,我们一介贱民,高攀不起你们赵府,更承受不起你的道歉。”
说完扬长而去,再没回头看一眼,那神情和决绝的背影,让赵府一众人等觉得,仿佛他们才是最让人不屑一顾的。
第50章
“逸哥, 今天感觉怎么样?”许诺把端着的汤药递给周宇逸问道。
“好了很多。”周宇逸接过药碗,表情不变的一口气喝下。
“快,漱漱口。”许诺把水忙递给他, 又给拿了一碟蜜饯。
“哪用这些。”周宇逸笑道:“这药我都喝习惯了。”
“啧啧啧。”许诺龇牙咧嘴的道:“我一闻这味都受不了, 何况是喝呢。”
“唉!”许诺一脸懊恼道:“我要是不和他们吵架, 早点把你带回来, 你也就不会有病,都要吓死我了。”
他一脸后怕的拍拍胸口, 那天周宇逸回来就高烧不断,喝了好几副汤药都不管用,人也昏迷不醒。
幸亏程戈知道一个药方,喝下后情况逐渐好转,几天的功夫又养了回来, 许诺这才放心。
“你以后要多照顾自己,程戈说你长喝这药调理, 能把你以前的病根养好个七八层,若是能找到烈阳花这味主药,病根就能去了,再不会受折磨。”
“哪有那么容易。”周宇逸苦笑道:“能得程大哥这药方调理, 已经是我幸运, 哪敢还奢望去除病根。”
“瞧你说的。”许诺白了他一眼,“这药方你还没想到会得到呢,现在不还是把你调理过来了。”
“嗯。”周宇逸摸摸脸,现在他气色红润, 比没病以前还要好, 这药方太管用,不过才喝了七八天而已。
“少爷, 赵公子又来了。”小厮进来回禀。
“告诉你几次了。”许诺瞪青山一眼,“要叫赵大人,我们高攀不起的人物。”
“呵呵。”周宇逸笑出声,看眼青山道:“那就请赵大人回去吧,确实不是我们可以结交的。”
“那少爷你不报救命之恩了?”青山摸摸脑袋道:“你不是一直说要好好招待赵大人吗?还经常去赵府拜访送东西。”
“你笨啊?”许诺看周宇逸面色不好,神情有些沮丧,恨铁不成钢的对青山说道:“他救你家少爷一命,程戈救他好几条命,到底是谁欠谁?”
“哦,对。”青山被许诺瞪的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点头应是。
看着青山出去,许诺安慰周宇逸道:“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心意到了就好,至于别人领不领情或是需不需要都是小事情,我们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嗯。”周宇逸抬头挤出一抹笑容道:“我知道,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赵府家大业大,更是国朝高官,我这里也给不出什么他们能看上眼的谢礼,只能尽点小心意表达一下感谢之情。”
许诺看着周宇逸一脸难受,心里暗自感叹:谁能想到,赵文浩竟然是周宇逸念念不忘的救命恩人,真是太巧了!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周宇逸在赵府竟然遭到那样的对待,不光是下人的羞辱欺凌,还有赵文浩他娘那高高在上,对他们不屑一顾的态度。
不是许诺自我贬低,赵文浩他娘看他们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垃圾的模样,带着深深的厌恶和一丝恶意。
这也是许诺发火的真正原因,同时他相信周宇逸也看出来这一切,否则他不会病的这么重,更不会同意把赵文浩这救命恩人拒之门外。
第二天,赵文浩就上门赔礼道歉,许诺因为周宇逸病重直接连门都没让进。在周宇逸病好一些后,两人默契的没人提这件事,但赵文浩每次来都没让进门。
赵文浩默默站在门外,这么多天过去,来了多次还是被拒之门外,但他并没有任何怨言。
府里下人的恶行,他娘的态度与羞辱的言语,放在他身上也难以承受。
他满心的羞愧,但那毕竟是他娘,多次的抗争无效,他早已经放弃。想到他那些不敢登门的小户之家朋友,还有一些寒门同窗好友,心里更是烦躁与无奈。
想着程戈护送救命之恩,想着那个多年前一面之缘的小少年,每次见他眼睛就像耀眼的繁星,充满欣喜与感激之情。
闪亮的双眸与羞涩交加的小表情,无不让人赏心悦目。句句关切的话语,小心翼翼的接近,与那日府门前狼狈不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交相出现在他眼前。
赵文浩无奈的深叹:“走吧,过几日我们再来。”
“少爷。”青松知道自己少爷品性,也知道他有多无奈,于是劝解道:“等过些日子他们气消了一下,就会听您的解释。”
“有什么解释的。”赵文浩苦笑道:“不管我如何态度,有多真心与他们相交,可伤害他们的是我娘,自然要把一切算在我头上,这也是我应该受的。”
赵府,赵夫人看着进来的丫鬟直皱眉,问道:“二少爷还没回来?”
“没有。”丫鬟春香说道。
“真是不像话,整天不着家。”赵夫人说道:“老爷呢?”
“在书房。”
“老爷。”赵管家回禀:“夫人来了,在外面求见。”
“什么事要到书房来说。”赵尚书不悦道:“让她进来。”
尽管满心不悦,但赵尚书还是让她进来,毕竟是自己发妻,一些脸面还是要给,不过对于打扰自己处理公务还是脸色不好。
“老爷。”赵夫人进来行礼。
“什么事这么急?”赵尚书头没抬,继续手上的公务。
“是关于善文婚事。”赵夫人道:“他整日不着家,想征求他意见也找不到人,所以过来请老爷做主。”
“我做什么主?”赵尚书放下手上公务抬头道:“善文有多执拗你不知道吗?这事去问他。”
“可是。”赵夫人踌躇一会儿道:“他总是不同意,一说商量婚事抬腿就走,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找老爷商量。”
“呵。”赵尚书冷笑道:“找我商量商量这么多次,善文拒绝这么多次,你不还是让他求娶你侄女吗?”
“善文为什么不同意这门婚事,你难道心里没数?”赵尚书越说越气:“你这个世家出身的娘,已经让他多番在外人面前丢脸,甚至连结交的一些朋友都日渐生疏,他还会再娶一个你挑选的娘家人?”
“难道要娶那些小门小户吗?”赵夫人气愤道:“要依着他,还不知道挑选个什么样的人,估计赵家的脸都得不他丢光了。”
“老爷。”赵管家进来回禀,“二少爷回来了。”
“让他过来,今天我们当面说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天连个影都看不到,找了多少次都推脱有事,连我这个娘都不放在眼里。”
赵夫人说道:“老爷,今日就要把他亲事定下,文慧都等了他几年,已经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还要被他耽误到什么时候。”
赵尚书简直无语:这怎么是善文耽误,他早已经拒绝多次,甚至这几年连婚事都不提。二十一岁了,连个成家的念头都没有。
不过,对于这一点,赵尚书说不出一个不字。这个儿子性情温和直率,为人处世又坦荡无门户之见,赵尚书认为他不适合官场,从没培养过他。
所以,这也是他最后悔的地方。一直把重心放在大儿子和其他儿子身上,却没想到他走的最远,凭自己之力得到皇上赏识,已经是四品官员,还是在吏部这个人人都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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