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答应异邦人条件的前一晚,叶墟偷偷潜入沈清歌的房里,告诉他,自己是青玉峰上修炼多年的妖怪。只要沈清歌想,他能立马带着沈清歌离开这里。
“天下,百姓,你关心他们,他们关心过你吗?”叶墟砸碎了沈清歌房里所有能够砸碎的东西,宣泄着自己的怒火,“这个镇里有多少人想让你去送死!你平日对他们不好吗,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哪个人不是盼着你死换他们活!朝廷许诺的粮草迟迟不肯过来,你当真以为是路上耽误了时间吗?一个月了,爬也爬过来了!他们根本就不想给!他们只想你死!”
叶墟看着沈清歌的脸,泪水从眼眶里滑落:“可我,想让你活.......”
或许是为了每日有人喂到嘴边的饭菜,或许是为了不再回到一个人独守青玉峰的日子,又或许,是真的,红鸾星动,情窦初开。
沈清歌看着地上被撕碎的书,那是他上私塾,先生教的第一门课。先生说为仕者,为国为民。他把这句话当作人生的信条,从未变过。这次自然也不会。
“我活下来,这些百姓怎么办?”
“你死了,我怎么办?”
沈清歌捡起书本,拼凑起来,“我欠你的,来生再还。”
“我不会让你走的!”叶墟抓住沈清歌的手臂,“今日我就是把自己几百年的功力折损在这里,我也要带你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沈清歌早就知道他是妖了。他特地备了一张锁妖的符咒,如今刚好用上。那张锁妖咒贴在了叶墟的胸口,让叶墟动弹不得,也让叶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拿着书卷离开了沈府。等锁妖咒解开,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叶墟跟拼了命一样冲进了异邦人的军营,却只看到被千刀万剐的沈清歌。
如今的叶墟想起百年前的场景,还是会恨得双手发抖。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师父描述他看到的惨状,“他身上全是血,整整两个时辰,那些混蛋就用刀砍了他两个时辰,就为了折磨他。他身上连皮肤都看不到了,全是血,剩下的一点白色就是骨头。眼睛被挖了,手指也被砍掉了,腿上被掀去了膝盖骨。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惨状.......师父.......好疼啊,我看着都觉得好疼啊.......”
“那是我谪仙一般的沈清歌啊!”叶墟将手里的酒瓶扔到了地上,泪水顺着他的脸庞往下落,“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他们怎么敢......”
他的沈清歌,比师父还要自在逍遥,一盏茶,一卷书,靠在白石桌旁看着就是一个下午。有时候叶墟会钻进他的怀里,听他吟诗。沈清歌小心眼多,每逢叶墟过来就翻去那些国仇家恨,给他念一念春闺宫怨,念一念纸短情长。
可如今,叶墟站在他身边,连碰都不敢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杀了挚爱之人,将他从无尽的痛苦里解放出来。
手起刀落,沈清歌断气的瞬间,叶墟入了魔。
青玉峰峰主林溪客座下唯一的弟子,青玉宗宗门内修炼千年的大妖怪,彻彻底底入了魔。恪守了几百年的门规被叶墟亲手打破,他所有的理智和纯真,都被妖性吞噬。
垂至腰间的青丝染成雪,火红的妖纹从心脏裂开,流下的眼泪成了滚烫的血水。他弯下身子,挖出了爱人的心脏,作为灵力的补给吞了下去。他要带沈清歌离开大漠,带回青玉峰,将这个书呆子彻底锁起来。
周围人大喊着妖怪,却不想......
那一天,塞北终日飘散黄沙的大漠里,长出了一片只属于江南的水竹,茂林修竹,翠色如云,本是难得的美景。可若您仔细看去,只见那根根水竹上,都插着异邦人的尸体。
叶墟背着沈清歌的尸体,御剑飞行去了皇宫。
里面笙歌夜舞,一片祥和。似乎没有人在意边陲小镇,有位名叫沈清歌官员惨死在了异邦人手里,没有人在意许诺的粮草会不会送到边疆,没有人在意那些小镇里百姓的死活。这就是沈清歌要守的君主,这就是沈清歌效忠的朝廷。
说到头,沈清歌的固执就是一个笑话。
叶墟踏入宴会,他长相极美,白色的长发虽为妖魔的象征,但衬得他本人愈发妖冶。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移开视线。
滥情的君主扔掉了手里的酒杯,朝着叶墟伸出了手。叶墟轻笑,拔地便起了数千根翠竹,将君王刺得千疮百孔。叶墟故意绕开了心脏部位,就是让那位君主流血至死,也让他尝一尝沈清歌死前的痛苦。
他没理会宫廷宴会里传来的惨叫与哭泣,也没去管帝王之心能不能增长他几百年的修为。现在的叶墟只想回青玉峰,带着沈清歌回去。从此之后,沈清歌就是他一个人的沈清歌。
只是,满身妖纹的叶墟,还是曾经的小竹子吗?
他下山十多年,青玉峰未曾改变。只是他满身业障,满身妖气, 见到他的树木花草全都避让,生怕染上瘴气。叶墟不愿让自己的血债弄脏了师父的竹屋,便停在了竹林之中。
叶墟让沈清歌的尸体靠在绿竹上,深爱的人已经看不清容貌了,他的脸上全是血污。生平好吃懒做,怕脏怕累的叶墟弯下腰,在沈清歌的唇上落下一个吻。这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动作。
他刻了墓碑,碑上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他们没做过一日的恋人,叶墟却执着地在墓碑上写着夫妻。立好墓碑挖好坑,抱着心爱的人跳了进去。漫天的黄土掩埋了口鼻,他陪他一起沉睡。
临睡前,小竹子在想啊,他终于把这个人带到青玉峰来了。只是师父不在家,海棠花也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他还没和沈清歌介绍哪里是他长大的地方,哪里是他偷吃东西被师父骂的地方,哪里是他偷偷藏钱的地方。
其实介不介绍都无所谓了,沈清歌已经听不到了。
不过这时候的沈清歌最乖了,不会为了公事丢下自己,不会为了百姓把自己扔在厨房里啃包子,又乖又听话,可以抱在怀里搓圆捏扁都不会骂他。他可以想抱就抱,想亲就亲,甚至可以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
可是沈清歌啊,你活着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的不乖呢?
你总是说你要为了天下为了百姓,可天下有君主,百姓有各自的家,可我只有你啊。百年千年的岁月里,我只爱过你啊。
可就算你这么不听话,我还是不会丢下你的,谁让我喜欢你呢?听说人死后就要埋在土里,这种感觉我知道的,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又黑又湿,还会有虫子来咬你。
但是,沈清歌,别怕——
黄泉地狱,哪里我都陪你去。
第35章
“后来,我感知到了他转世重生,才从土里冒了出来,”叶墟缩在沙发上,“但我心里生着气,不想理他,谁让他当年选了天下不选我,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遇到了。我新拍的戏,他是文学指导,上次剧组里有道具落下,我替他挡了一下,他就开始缠上我了。”
林溪客默不吭声,叶墟心里有点慌,他小声地问:“师父,你在生气吗?”
“你做的没错,”林溪客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句话听得叶墟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不在乎那一身妖纹和每次心脏跳跃时的痛苦。他唯独害怕当年纤尘不染,冷心冷情的师父会嫌弃自己,已经与妖魔无异。
以前的事情林溪客倒真的不想去追究,他又不是什么正道的捍卫者,是仙是魔与他何干,宁燃是魔尊,林溪客不照样“夫君夫君”喊得亲热的很。只是如今沈清歌再度找上门来,林溪客有些担心小徒弟的心思:“但他这一世,你还想和他.......”
“不想了,”叶墟果断地回答,“转世重来,没有记忆,他也不是我的那个沈清歌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
林溪客的话音还未落,手机那头的叶墟越想越气不过,开始骂骂咧咧地讲起了沈清歌的不好。
“你个大猪蹄!让你走你不跟我走!你还长本事了用锁妖咒贴我!混蛋!”
“这辈子还要来缠着我!不喜欢你了!不要你了!你走啊!你那么有本事你走啊!呜呜呜......”
“师父我想吃红烧猪蹄,烤猪蹄,蹄花汤......”
这小竹子,抱着个酒瓶浑浑噩噩的。林溪客喊了好几遍叶墟的名字,才让他乖乖地上了床躺下休息。
照顾好了小徒弟,可宁燃还没回来。说是应酬去了,都已经是午夜的点了,林溪客有些担心,但又觉得一直给宁燃发消息会影响宁燃做生意。可忍耐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等到宁燃,打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却是个司机。
“你好你好,”司机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普通话,“你是燃总的朋友吧,是这样的,他喝多了在公园躺着就是不愿意走,我这晚上回去还有事,您看方便接一下燃总吗。”
林溪客记下司机给的地址,赶紧跑出去,找到了宁燃。此时宁燃正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嘴里念念叨叨地。司机看林溪客来了,随便嘱咐了两声就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了林溪客。
林溪客蹲下身把宁燃背到自己的背上,一摸口袋,完了,出门太急没带钥匙。巧的就是,今天宁燃还特地说过,他出门也没带钥匙。
他倒是能用灵力打开宁燃家的门,可打开后估计那大门就用不上了。
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这也是个好机会。
林溪客把宁燃放在长椅上,让他平躺睡好,脱掉外套改在宁燃的身上。自己则穿着单薄的T恤坐在地上,头靠着长椅的把手闭目养神。
他无需睡眠,只要在第二天的清晨,装作在宁燃之后醒来就够了。
宁燃一觉醒来,身体被公园的长椅膈得难受,头又因为宿醉昏昏沉沉,总而言之就是浑身不舒坦。他坐起身来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怎么昨晚在公园凑合了一宿。只是低下头,看到了睡在地上的林溪客。
缩成一团睡在长椅旁边,身上穿着极其单薄的T恤。
“我们怎么在这儿啊?”宁燃还不是很清醒,伸手拍了拍林溪客。早晨的阳光过于刺眼,宁燃揉了揉眼睛。
林溪客装作被宁燃拍醒,他迷迷糊糊地说:“夫君,你昨晚喝多了,我过来接你,但是忘记带钥匙了。”
宁燃按了按太阳穴,“那你拿我兜里的钱去开个宾馆啊,睡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傻啊?”
“我......”林溪客一时语塞,“抱歉夫君我没想到......阿嚏!”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接二连三地开始咳嗽了起来。宁燃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听到林溪客那宛如要将心脏咳出来的架势,赶紧伸手摸了下林溪客的额头,果不其然,那里烧得滚烫。修仙者得身体向来与众不同,不怎么容易生病,但情况总有特殊,宁燃也说不准。
“夫君,不碍事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我就是最近失了太多的灵血,再加上冻了一晚上所以有了些病症,不碍事的。”
他一遍遍强调不碍事的,倒是把宁燃的怒火给彻底点燃了:“什么不碍事不碍事,你脸色都白成这样了还给我不碍事,我现在喊个出租车送咱俩回去,”
宁燃叫了出租车又喊了开锁师父,这才解决了危机。两个人身上都有点脏。林溪客说自己还有点力气,就钻进了浴室洗澡。等他出来躺在床上,宁燃给他塞好被子,这才收拾了换洗衣服进去洗澡。
洗完后,才发现林溪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时候的林溪客乖乖的,说话也不会惹自己生气。宁燃煮了点红糖姜水给林溪客送过去,林溪客闻到味儿自觉地钻了出来。
“小心点,别再着凉了。”
虽然宁燃的语气听起来还是不客气,但今早教训了林溪客两顿都是本着为林溪客好的角度出发的。
林溪客喝下去之后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好冷。宁燃果断去开空调,却被林溪客拦住:“不要空调,空调开了鼻子不舒服。”
“那怎么办?”宁燃想着自家也没有热水袋,电热毯之类的东西,自己本就是火灵根,从来都不会怕冷。
林溪客伸手掀开被子的一角,半张脸埋在被窝里:“夫君不是火灵根嘛,那就是最好的取暖道具......”
其实被窝并不冷,里面暖烘烘得,衬得林溪客的脸特别红。宁燃看出了林溪客有意要求自己陪睡的意图,可心里完全没有拒绝的选项。他钻进了被窝里,睡在了林溪客身边。
看来今天自己也得跟着一起翘班了。
林溪客小心地抱着宁燃的手,生怕自己会打扰到宁燃。可宁燃大方地让人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将人搂在怀里。天生的火灵根炽热暖人,光是依偎着,就像让人溺死在这温柔里。
第36章
宿醉一场,叶墟头疼难忍,不过第二天还要杂志封面,再难受叶墟也只能忍着。
而且因为昨晚又陷入到过去的回忆里,叶墟今天的状态一点都不好。经纪人看到他红肿的眼睛就气得不行,逮着叶墟一顿臭骂:“昨天和你说了今个儿要拍照片的,你这算怎么回事?到时候摄像师看到了生气怎么办?”
叶墟挨着骂,心里却忍不住幻想出了一个沈清歌的小人,对着那个小人就开始扎银针。
都是沈清歌的错!要不是他缠着自己,自己也不会哭了一晚上!
也不知道是心灵感应还是怎么回事,叶墟还真看到沈清歌了。那人就站在不远处,拿了两瓶矿泉水和叶墟打招呼。他给拍摄现场的工作人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工作人员居然真的放他进来了。沈清歌跑到了叶墟身边,跟他们两个人打招呼。
“好巧啊,你们是在这里拍摄杂志封面吗?”
经纪人没想到沈清歌会在这里,赶紧答复道:“对对对,沈教授也在这边有事吗?”
“嗯,这家杂志社之间和我约过访谈,”沈清歌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到访的原因,“没想到能遇到你们,小叶你的眼睛怎么了?”
叶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和你这么亲密了!我认识你吗!喊尼玛的小叶!而且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这个人啊!
“哎我刚才就为这事说他了,”经纪人一提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昨天千叮咛万嘱咐,早点睡觉不要熬夜,结果今天眼睛就成这样了,这等会儿开拍还不知道摄像师要怎么训。你昨晚是怎么回事?以前熬夜也没见你这样啊。”
沈清歌举着手里的矿泉水,在叶墟面前晃了两圈:“刚好我买了这个,先拿这个冰一下,看能不能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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