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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斐手一挥：“没事，和尚也要吃饭的嘛。而且我小时候天天给佛祖擦金身，他给我开个光也没啥。”
欧璜拍拍杨路深的肩膀：“小事，不用紧张。”
看着他们两个人都一脸平静，好像佛是隔壁经常走动的邻居叔叔，杨路深原本紧绷的内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毕竟我佛慈悲，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计较。
等待的客人已经到了，欧璜也不准备现场表演拖拉机的花式表演，直接将拖拉机倒车入库，然后带着郁斐和杨路深往别墅里面走。
三个人走在池塘中间的路上，欧璜开始正式介绍自己的赵家屯豪宅：“这栋房子是我20岁的生日礼物，当时我在大学里沉迷东南亚的历史文化，旅游一趟回来就自己设计了这栋别墅。”欧璜手搭在郁斐的肩膀上，“并且稍微在上面进行了一点带有我个人特色的修改。”
自从前两天万人瞩目的扑倒之后，郁斐对于欧璜的肢体接触很敏感，明明是往常一样的动作，他却觉得有点心跳加快。
脑子里正在回想铁柱对自己的态度，正在确定是不是和旁人有些不同的时候，压在肩膀上的手突然重了一些。
“今天晚上我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铁柱压低了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说，“是这座别墅最美的地方。”
郁斐一愣看着眼前闪亮亮的赵家屯泰姬陵，黄金顶配红绿彩绘绿墙，不是喝了两升恒河水都整不出的风格，心里的悸动又平复了下去。
现实还是残酷。
郁斐：“你为什么没有对着泰姬陵修得一模一样呢？”
“照搬太无聊了，我也没有钱购买那么多宝石镶嵌进墙壁。”欧璜看着自己的别墅，微笑着说：“毕竟原型是陵墓，人住在里面不太好，我觉得人的生活得童话一点，所以我在墙上的彩绘里加入了神话元素，里面有72个姿势不同的湿婆，你们发现了吗？”
郁斐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宗教有别，你要是给我整72罗汉我可能还能分出来，这个我确实看不出来。”
更何况郁斐愣是没有从这色彩斑斓的墙上找出一个人形来。
“术业有专攻，你要是找75块骨头让我说是哪一块还行，这个真不行，兄弟。”杨路深担心铁柱又抛出个普通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决定将话题的主动权抢过来，主动开口说：“其实我来之前就觉得你的别墅肯定很有特色，但是没有想象到是这样的。”
欧璜果然上了勾，一脸好奇看着老杨问：“那在你之前的想象中，我的别墅是什么样子的？”
郁斐揣测了一下，觉得老杨应该会说是个罗马风格的乡村三层小楼，门口立罗马柱还有断臂维纳斯，推开门就是最后的晚餐或者岩间圣母之类的世界名画。
然而杨路深却开口吐出了四个字：“北京故宫。”
郁斐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不想加班，瞳孔地震，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杨医生。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欧璜也在震惊之中回神，没有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大胆的老伙计。
杨路深睁眼胡扯：“因为你喜欢中西结合，而且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混血，家里人应该有一个是中国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中国文化，建筑风格有很多种，不过我觉得这个最合适你。”
他越说越有道理，看着欧璜疑惑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整个故宫在这里？”
欧璜：“因为这里面积太小，放不下。”
气氛骤然变得沉重，三个人站在别墅的门口沉默下来，郁斐叹了口气幽幽说：“你他娘的还真想过。”
欧璜点头：“我爸当时知道了之后说，如果我真的敢这么修，就把我从遗产名单里除名，我结合了一下实际，就放弃了。”
杨路深在心里给欧璜的爸爸比了一个大拇指，干得好，你老欧家还有个正常人。但表面上还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惋惜。
郁斐站在别墅金碧辉煌的大门口，仰头看着上面贴着的春节对联，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欧璜用指纹开锁拉开门，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就看见正对着大门墙上挂着的凤穿牡丹国画。
印度风的建筑里，是完全中式的装修风格，太师椅绣花屏风红色的中国结，甚至在大门的右手边还摆着一座关公像，前面的香炉里还燃着没有烧完的香。
“不过我在内部装修上，还是坚持了我自己的想法。”欧璜转头看向他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郁斐只是沉默了一瞬就鼓起了掌，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掌声来掩饰内心的迷茫。毕竟他知道铁柱就是这样非一般的男儿，甚至觉得他自豪介绍的样子很可爱。
老杨看看铁柱，又看看在那里似乎非常欣赏这种装修风格的王老八，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格格不入，像个第三者。
他没有办法，只能送出自己带来的拜访礼物转移话题：“来的时候买了个冰西瓜，不过现在好像不够冰了。”
“没事，我这里冰箱很大。”欧璜接过西瓜交给一边的保姆阿姨。
“这个是普洱茶饼，味道不错，你们可以尝尝，一人一块。”杨路深将茶饼递给两个人，注意着两个人的表情。
郁斐从前在庙里长大，虽然他喜欢肥宅快乐水，但是传统的茶他也很喜欢。表示感谢之后，郁斐对自己准备的见面礼更加有自信。
能送人茶的杨医生肯定会喜欢自己准备的礼物。
而欧璜更加直接，让阿姨帮忙把他珍藏的那套花里胡哨的珐琅彩茶壶拿出来，今天以茶代酒会英雄。
厨师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的午饭，池子里打捞出来的新鲜海鲜刺身，还有绝对无毒处理干净十里飘香的菌子火锅，以及老杨缺席的那盘溜肥肠。
在吃之前，阿姨端上了珐琅彩茶壶泡好的普洱茶，欧璜端起茶壶先给老杨倒了一杯：“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这酒……”杨路深端起茶杯下意识想接，但及时悬崖勒马，看着欧璜问：“你是不是买了历届春晚精彩节目集锦？”
欧璜嘿嘿一笑，表示自己还有精装版，待会吃饭后可以一起回顾经典。
趁着离菌子火锅还有10分钟煮开，郁斐终于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药材盒推到杨路深面前：“给你准备了一点见面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杨路深一看这么大个乌木盒子，上面还有这么大一个红色绸子，左边眼皮就开始狂跳，开始推测这个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个里面是活物吗？”他问。
郁斐摇头：“不是，你打开看看。”
手扯开红绸，手术台上都不曾颤抖过的手居然有点颤抖，抽出红绸以后，盖子缓缓解开，灿烂的红色迷了他的眼。
在郁斐鼓励的眼神下，他缓缓揭开了上面盖着的第一层红布，看见了上面静静躺着的冬虫夏草，上面还挂着虫王字样的标牌。
郁斐嘿嘿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现在你可以用你的小钢磨尽情打粉了，下面还有人参灵芝一些药材，不说小钢磨打粉，你整个十全大补丸都OK。”
杨路深看着自己面前的虫草王，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妈的。”他摸了把脸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两个现实里能正经点，没有想到还是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欧璜咳嗽一声，表示原本他也是正经人，只是和郁斐的第一面太过不正经，两个人都见过了彼此最羞窘的模样，破罐破摔，才导致了现在的场景。
“没事，老杨你也和游戏一样，就是看上去成熟了一些。”郁斐对着杨路深打了个响指，“更有气场。”
欧璜点头：“确实，一看就是精英医生的模样。不知道你在哪个医院，下次我妈回来体检可以挂你的号吗？”
杨路深一顿，虽然心里明明知道这是欧璜的客套话，但还是坦诚说：“可能不行，因为我一直都在休假，并且可能……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上班，不好意思了。”
第81章
一看老杨柔肠寸断的样子，郁斐和铁柱同一瞬间沉默，脑子里不约而同想起医闹纠纷之类的社会新闻，一边感叹原来老杨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一边绞尽脑汁想安慰的话。
然而杨路深一看他们两个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直接说：“不是医闹。”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铁柱松了口气。
郁斐也点头：“没事，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不必在乎太多。”
铁柱让一边阿姨将普洱茶换成了真正的酒，亲手给老杨倒上一杯：“这个酒不错，你尝一点。喝醉也没关系，我这里房间很多，已经让阿姨给你们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
“这么周到。”杨路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周聚会原本只有铁柱和王老八两个人，铁柱还做好了客人的留宿准备，再加上他们两个之间暗潮涌动的气氛。
今天晚上该不会是铁柱计划的罗曼蒂克之夜，然后被自己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给破坏了吧？
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回想自己那时听到的邀请，越想越觉得是客套话，偏偏自己还一口答应，心中充满尴尬的不想加班，恨不得现在开车去加班。
郁斐还在慢慢品味入口柔一线喉，一看老杨直接仰头将酒喝尽，忍不住阿弥陀佛了一声：“老杨，借酒浇愁愁更愁，人生在世还需要看开一些。”
“我知道。”老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个酒确实不错。”
铁柱嘿嘿一笑：“我妈特意买给我的，也不知道她和我爸最近在国外怎么了，突然给我打钱问我是不是生活有困难。”
郁斐：“父母关爱孩子，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对。”杨路深点头附和，“其实在玩拾荒之前，我在家里的情绪一直不高，浑浑噩噩在床上过一天，我爸我妈都很担心我。今天听到我要出门，他们还送我到门口。”
铁柱一听就慕了：“你爸妈还能让你在家里床上躺一天不叫你呢？我爸只要看到我躺在沙发上，就算是刚刚躺下五分钟，也要放狗咬我。”
“我师父也是，搞得我小时候睡觉都是爬树上睡的。”郁斐回想庙里那颗大槐树，感叹说：“那时候我还从树上掉下来好几次。”
杨路深看着郁斐：“你是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寺庙里吗？我前一段时间修禅去庙里住了一段时间，发现确实可以平静心灵，但是回到家里我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逃避现实永远解决不了问题。”郁斐拖着脸看他：“不知道你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如果是心理上的，我建议还是去医院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并且结合药物治疗。”
杨路深又喝了一杯酒：“看过，我知道我的问题在哪里，并且知道应该怎么去做，只是……”他摊开手，“人很难一辈子都讲道理，谁都会有颓废和想要放弃的时候。”
铁柱感同身受：“确实，那时候我刚刚毕业，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的艺术风格，我连房租的钱都付不起，为了省钱，每天只吃两个面包，然后疯狂喝水饱肚子。明明知道应和市场风格就可以改变现状，但是我就是不愿意，天天躺在床上叹气。”
郁斐听着望天，心想就欧璜这个艺术风格，有人能够理解才离谱。
“是这样的。”老杨给铁柱倒了杯酒，同他碰了碰杯：“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铁柱叹了口气：“后面我屈服了，因为我路过一家烤肉店，肉，真的很香。而我，真的很想吃。”
杨路深：……
杨路深：“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铁柱无言，只能同老杨再碰一杯，告诉他忍一时得一世，有时候不能前进的时候，不妨往后退一步。
“这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懂。”有点喝多的杨医生脸颊已经绯红，他端着酒杯摇头说：“我就是过不了我心里的那一关，因为太害怕手术失败上不了手术台，拿着刀我就开始冒冷汗，心跳加速，我的手就开始抖。”
他又喝了一口酒，抹了把自己的脸：“我知道手术失败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的医疗技术并没有起死回生那么神奇，病人自身的状况也不好……”
“你是个好人。”郁斐打断他的话：“医院里太多生离死别，你要看开一点。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杨路深点头：“就是因为尽力了，但还没有救回来让我更觉得失败。那个小姑娘住院的时候，我还看着她的男朋友在病床前面向她求婚，如果手术成功活下来，现在我应该在她的结婚典礼上。”
他端着酒杯笑了笑：“我还记得她上手术台前问我说，医生，光头的新娘会好看吗？我说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娘。她说到时候一定请我坐在贵宾席，我说好。然后……”
“不要再说了。”郁斐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
情感丰富的欧老师已经红了眼睛，递上纸巾让杨医生擦擦眼泪：“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会有天使替她爱你。”
“不是我，是她男朋友，谢谢。”杨路深擦干净眼泪和鼻涕，感叹一声说：“这算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看着自己的手，抚摸过每一根手指：“我救过许多人，也加速了很多人的死亡。后面每天晚上睡觉，我都会梦到以前的病人，有的在笑，有的在哭。后面实在没有办法，我就来了拾荒。”
郁斐点头：“网游能让人短暂忘记现实世界的烦恼，构建一个新的社交圈，的确有解压的效果，”
“不，我是接受了一个心理治疗的项目，作为治疗者进入拾荒的。”杨医生话一出口，身边的铁柱和郁斐骤然沉默了下来。
但也只沉默了一会，很快恢复了正常，欧璜给老杨又倒了一杯酒：“我看你在游戏里开朗很多，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没想到你的笑只是你的保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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