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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么多人围到我老婆子房子里，是要做什么？”站在房间角落的老人睁着无神的双眼看了过来，语气中略带不满。
她的脸上没有对刚刚离开的两人有任何表情，就像离去的不过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余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笑嘻嘻地走近老人，问道：“婆婆，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下娃娃的事情。”
第88章
“娃娃？哪个娃娃？”老人的语速带着她这个年纪中特有的缓慢。
她不在意周围环绕的年轻人，只是坐在老年椅上微微挪动着衰老的身体，双眼茫然地盯着某一点。
长相更加和善的八木在一号的示意下，走到老人面前描述起女孩的样貌。
她偶尔用手比划两下，却始终得不到老人的注意。
余禹挪了挪步子，绕过阻挡视线的八木，打量着恍若石雕的老人。
他向老人靠近了几步，猛地脚步一顿，注意到老人抱在怀里，裹在棕黑色大衣下的一只不起眼的小布偶。
老人干枯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布偶的脑袋，眼睛撇在一旁，泛黄的白色眼球包裹着无神的黑色眼珠，毫无焦距地望着某处。
余禹悄悄地靠近老人，正全神贯注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彼得的一小声惊呼。
他快速扭头看向身后的彼得，只感到眼前一花，一个小小的东西飞向老人。
“唧！”是那个被放在彼得口袋里的布娃娃。
娃娃亲昵地攀着老人的裤腿爬向老人的怀里，还特别凶地把老人怀里的无生命布偶丢到了地上，霸占了老人的怀抱。
它把脸埋在了老人的衣服里，嘴里唧唧哇哇地嘟囔着什么，扭着屁股在老人怀里撒娇。
老人似乎能听懂娃娃的嘟囔，她双手托在娃娃的身后，以防布娃娃掉下去，歪着头听着娃娃的一溜串儿的“唧唧”声。
她的目光随着娃娃的话而转到了彼得身上，眼神平静地让人看不出情绪。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待着娃娃与老人的对话结束。
余禹站到彼得面前，挡住了老人望向彼得的目光，微微眯着眼望进她的眼中。
娃娃连续不断，毫无停歇的声音终于停止。
它把脸又重回埋回老人的怀里，露在外面的屁股扭了扭，试图寻找一个更加亲密的动作。
老人看着母鸡护犊子模样的余禹，收回了目光，一改之前双耳不闻的态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屋角落的有一处糖果堆前，伸手慢慢地把糖果扫开，露出了糖果下面被掩埋的黑色棺木。
“娃娃的事，只有娃娃自己来回答。”老人把小小的棺木打开，露出了填满玩偶的苍白的内里，将手中撒娇的娃娃放到了那堆玩偶中。
“你们把娃娃带过来，她会给你们答案的。”她并没有把棺材重新合上，而是任由布娃娃在棺木里玩闹，拖着椅子坐到了棺木旁。
之后，不论其他玩家问任何问题，老人都只是倚着小小的棺材，定定地看着棺木里的小玩偶在布偶堆里打滚跳跃。
娃娃滚过另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抱住了老人的胳膊，看向了彼得。
它指了指身上的裙子，又叫了一声：“唧！”
余禹看了眼瞅着自己的一号，拉住了还有点愣神的彼得，率先转身离开。
“禹，玩偶刚刚是因为我之前答应过它做衣服才帮忙的吗？”彼得问道。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习惯性地向余禹求证。
“嗯哼。”余禹望着已经黑了一片的树林，拿着手电筒照着光，随口回复道。
“可它不怕我骗它吗？我的意思是，它好像不能从那口棺材里出来了，它不怕我不给它做小裙子了吗？”
“所以说它只是娃娃啊。”余禹转着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不在焉，“大了自然就会怕了。”
余禹看似的随口一答，让彼得顿了顿，男孩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余禹没有在意彼得的若有所思，只是拍了拍彼得的肩膀，让他调节一下腰上的绳子和匕首，做好随时进入战斗的准备。
“一些‘狼’可能要有些动作了。”余禹把绳子绑到自己的手腕上，解释道，“一会儿我们去餐厅带点食物放到我带子里，之后除了早餐转转盘外，我们尽量不再去餐厅。”
男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打了个冷战：“我以为……”
“你以为他们不会自相残杀？”余禹挑起半边眉，斜睨向男孩。
他注意到彼得表情上带着难以接受和来自现实世界的天真，叹了口气，道：“这里不再是文明社会了，男孩。”
“这里远离一切道德、法律，进入了游戏场，就已经脱离了人类文明社会了。”他转头望进男孩干净的瞳孔中，突然有点不忍，将其他的话咽了下去。
他看到彼得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他的点头只是了解，而不是渗透领悟。
“但是这只是第一天，情况应该还没那么糟吧。”男孩眨了眨眼，向余禹诉说自己的疑问。
“事实上，在停止进食的第一天内，饥饿带来的负面效果会更加明显、更加的让人难以忍受。”余禹回答道，“而这种明显程度，在游戏场里会被无限放大，甚至影响到人的思维。”
余禹看向彼得，发现他的重点再一次跑偏。
男孩眼里带着担忧，定定地看着余禹，无声地询问余禹的身体状况。
“而且，你知道老玩家比新玩家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余禹顿了顿，无视了男孩的眼神，但不再去向他解释游戏场的黑暗与混乱，转向其它话题。
“呃，道具？”彼得的思维也很容易地就被余禹带跑了，他下意识地回答。
“不算错。”余禹站在走廊与大厅的入口处，转身看向彼得。
“但是，更重要的优势，在于老玩家的思考方式。”
“他们要比新人考虑得更为长远。”
“在新人还带着要努力快点找到线索的天真或输定了的颓废时，老玩家们已经开始在计算承受饥饿的极限、其他玩家对待饥饿和规则的反应、以及饥饿带来的体力损耗对他们寻找线索或者抓捕羊时的行动产生的负面影响了。”
大厅的烛火跳动着，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同样不再安稳，彼得望着余禹听着他波澜不惊的声音继续飘向自己。
“所以他们会提前做好‘备用品’的准备。”余禹的声音不大不小，只刚刚好让彼得听到。
“比如说，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趁着自己体力还算充足，提前抓捕‘羊’，以备之后需要时的食物换取。”
光与影在余禹身上交织出更加鲜明的色彩。暴露在光亮下的那一只黝黑的眼睛盯着彼得，让人背脊一凉。
彼得猛地想起来，余禹也是他所说的老玩家之一。而且鉴于他比其他玩家更快地摸清了游戏规则里的暗示，余禹的资历绝对不比在场的所有玩家低。
“那我是你的‘备用品’吗？”他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却莫名就说了出口。
余禹楞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彼得，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彼得突然弯着眼睛笑了。
和站在明暗分界线的余禹不同，彼得面朝着大厅的灯光，这让余禹很清楚地看清他闪着细碎光亮的眼睛。
“呦，这么自信？”余禹抱着胳膊，嘴角微微地扬起几度。
虽然他对彼得这只小羊，在一只狼面前问出这种直白的问题并且还如此信任这匹狼的行为不是很赞同，但也架不住他在被男孩全身心信任着时产生的无法自控的愉悦。
他没有再站在原地给男孩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转身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向餐厅靠近。
“禹在开心吗？”只是男孩的声音还是从他身后传来。
“没有。”
“可明明你看上去就很开心。”
余禹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低头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欢快的步子，眨了下眼睛，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承认道：“好吧，我好像是有点开心。”
但他很快将这件新奇的事情放到脑后，把餐厅内的那些还没人动过的食物快速扫到带子里，趁着还没有其他老玩家反应过来，拉着彼得快速溜回卧室，让彼得解决自己的晚餐。
男孩看着手里余禹递来的食物，担忧的眼神再一次投向了一旁的余禹。
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地垂下了眼睛，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迅速把肚子填饱后，斗志昂扬地站在余禹身后。
“我们今晚上就去公共卫生间看一下吧。”彼得向余禹提议道。
“嗯，我正有此意。”余禹知道彼得在想什么，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彼得离开房间，往走廊深处走去。
事实上对他来说，随着独自一人在游戏场里忘记吃饭的次数变多后，他对几顿不吃所带来的饥饿感的忍耐度还是挺高的。
不过，考虑到饥饿造成的无力感会对游戏通关带来的影响，余禹还是选择不再拖沓，准备今天晚上就把第一个阶段给结束了。
“做好通宵的准备了吗？”余禹站在走廊尽头，向彼得眨了下右眼，缓解一下气氛。
他也没等男孩点头，只是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彼得，右手却突如其来地就推开了这个当初女孩被抛弃的地方的门。
厕所内部仍然是昏黄一片，彼得仍跟在余禹身后。
然而在进入厕所内部时，男孩猛地感到背后发毛。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把自己的感觉告诉给正在厕所内转悠的余禹。
毕竟，虽然他的“蜘蛛感应”时灵时不灵的，但还是可以给余禹帮上忙的，比如说做个参考。
余禹微微侧头，给彼得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知道了。
他顺便指了指厕所内部的澡堂，表示要准备进那里面了。
彼得点了点头，仍然像之前那样跟在余禹的身后，却没想到在余禹后脚刚踏入澡堂时，澡堂的大门“砰”地一声合上了。
厕所顶部的黄色白炽灯疯狂闪烁，惨白的澡堂门就像和空间缝合在了一起，不论男孩怎样用力撞击都纹丝不动。
在忽明忽暗的视野里，迅速镇定下来的彼得只来得及扫视一眼房间，白炽灯彻底罢工。
而彼得在黑暗来临之前，也成功瞄到了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第89章
彼得背靠在澡堂的门上，握紧了余禹送他的小刀，和黑暗对峙。
或许是五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知道他所在的厕所空间里，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而余禹却还没从他身后的澡堂内出来。
“……禹？”彼得伸出左手轻轻地敲了敲澡堂的门。
尽管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发出声音，尽管他努力发出的颤音里抖出了不少奶味，他还是侧了点脑袋，向门后悄咪咪地喊了一声。
他的蜘蛛感应在大脑深处疯狂叫嚣，刺得他脑袋生疼。
可惜回应他的不是余禹的声音，而是略过鼻尖的一阵刺骨的冷风。
彼得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看那么多恐怖电影以及后悔所拥有的无穷想象力。
他努力收住脑海里不断闪现的白衣女鬼、瘦长黑影的恐怖片段，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
他的手脚贴到墙壁上，仗着有蜘蛛的黏附能力，直接顺着垂直的墙壁爬到了靠近门的墙边，试图将门打开以获得些许光线。
只是这扇门也依旧打不开。
甚至以他的力量，也不能打开。
他想起来在刚进入游戏时，余禹曾对他讲解过游戏场的规则。
“在面对突发情况不能慌，游戏场里超能力不见得有用。”男孩趴在天花板上，小声地重复余禹的话，噪鼓的心跳微微平息，歪着脑袋听着周围的动静。
而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突然打开的隔间门所造成的“嘎吱”巨响，不需要彼得被强化的五感都能听得到。
男孩僵硬在天花板上，嘴里却快速地嘀咕着“不能慌”，矛盾地可爱。
黑暗中的鬼影“嘻嘻”笑了起来，声音天真而冷漠。
彼得在蜘蛛感应的警告下，攀着房顶，快速翻转到另一个边。
而就在他将将在天花板上攀稳，身侧就传来一阵风，重重地撞上了他刚刚攀爬的位置。
他就像真正的蜘蛛一样，在墙面上灵活地攀爬与游荡，配合着单只蛛丝发射器，与黑暗中的怪物对峙。
黑色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物体划过空气的声音和男孩略微粗重的呼吸声，但彼得却从中感受到了怪物的游刃有余。
它仿佛是在逗弄着猎物的猫。
而他的体力却在不断地消耗着。
彼得咬咬牙，侧着耳朵倾听，决定在下一个移动中获取主动权。
他微微弯着双腿，蹬在墙面上。
在感受到下一次划破空气的声音时，彼得腿部猛地用力，冲着声音的来源扑了过去，抓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怪物，甩到地面，自己也用力将它压在了地面。
巨大的撞击声在空间里响起，震得人头懵。
厕所的灯仿佛这才惊醒一样，发出微弱的电流声，闪了两下，重新散发出光芒。
厕所里终于亮堂起来。
原本柔和的光变得刺眼，将在黑暗中待久了的彼得刺得眼睛湿润。
他往身下看去，表情却募地变得苍白。
青黑的婴儿被他按在地上，但它的头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昂起望着他，吊着的白眼睛死死地盯着彼得，没有牙齿的嘴大张着，露出鲜红的牙床，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似哭似笑。
“……”
“禹禹禹禹禹！！鬼啊啊啊啊！！QAQQQ”
男孩的尖叫过于惊恐与惨烈，刚踏入澡堂没几步的余禹猛地转头，却没看到本应在门外的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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