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不爱说话,小小一只窝在许熠棠身旁。
送走男孩那晚,许熠棠拉着李夕落喝酒,自己一个人叭叭的说他的男孩有多好,满满都是骄傲。
许熠棠开始省吃俭用,再也没有潇洒挥霍了,变着法儿的给他的男孩买礼物。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借李夕落的樱花橡皮。
李夕落:!
后来他才知道那男孩家里条件不好,那会儿许熠棠已经开始想着给他一个更好的未来了。
联考前,许熠棠还是个根正苗红,努力积极想考上一所好大学给他的男孩一个未来的小拼命。
许熠棠很拼。
他是复读那年学的美术,没什么比这更扯的了。
刚开始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直到他跟李夕落挨着坐一块儿。
那时他们俩才知道什么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嘿,俩人租的同一家小旅馆,很是不可思议的俩人每晚都会熬夜画速写。
有时还会通宵画。坐的腰酸背疼了,瞌睡了就起来蹦蹦。白炽灯下,两个身量高挑的少年窝在小小的画凳上神色严肃的画着速写,炭笔在纸上刷刷地留下一幅幅或好或坏的动态。有时俩人还会对着写生,画毁了就会哈哈大笑,指着给对方看自己的模样,互相损两句。
笑完就撕掉重来,无所谓什么不舍。
李夕落也会想,要是感情也能这么重来多好。
他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眼里神色不明。
那边许熠棠已经睡了,顶着他那鸡窝头,听话的躺床上盖好被子,最后还不忘跟李夕落说声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好好睡吧傻逼。”
有时候李夕落觉得许熠棠好歹也成年了,不时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刚才还跟你嗷嗷的哭,哭完就能跟你说再见说他昨晚没睡,他想睡觉。
许熠棠身上有一种快乐,有时候也可以说是天真,李夕落能感觉出来,却体会不到。
他生来就没有天真。
那离他太遥远了。
就像久居山林的人忽然逢世,感念着自己的与他人的不同,有时候也会恍惚自己到底有没有世人的喜怒哀乐。
一池老水,丢一块石子会溅起一圈圈波纹,过了片刻就重归于平静,纹波不显。
那石子就此沉入池底,问世无缘。
很多时候李夕落觉得周围的一切让他无所适从,他就这么往前走着,看不到什么方向,像孤身闯入迷沙莽林,周围冷寂陌生,他迷幻其中。有时他又觉得他生活在拥挤热闹的人世间,周围是欢呼,是热烈,周围却没有人看他,他不知道是别人看不到他,只能看到自己内心世界的狂欢,还是他本就不值得别人落眼,他挤在人群中,像是在玩一场生死游戏,赢了不知道,输了,他肯定会被人推到,踩在脚下,碾死。
心里藏了一头困兽,他也会学着做许多表情,他习惯表演愤怒,把别人声音压下就会得到片刻宁静,如果不能,那就在更愤怒的咆哮中颠覆。更多时候他会冷着脸,猜不透旁人的心思就冷着脸往前迈步,总能走掉。
但当他安安静静的,放了心中的猛兽,做回他痞痞的少年,他总会被他身边年轻火热的少男少女吸引,他们有无尽的热情,还有,他渴求的稚气和天真。
很多时候他跟许熠棠聊天都会新奇的发现一个又一个他跟许熠棠的不同,有时候他也会想着跟许熠棠靠靠也许就能沾到些那些他没有的情感。
谁知道Q软可爱的天真没沾到一丁点儿,傻气倒是学了不少。
他在床上滚了滚,抱起被子团了团又丢开。
该做点儿什么呢?
已经三点了,李夕落躺床上扒拉手机。点开一个软件又退出,无聊极了。当他第三次点开微信是,看到了一朵小向日葵,在一行行黑字里面格外显眼。
再一看,那是李清和发的。他点开一看,时间是早上七点。
李夕落叹了口气。
他十点多才醒,又听许熠棠嚎了半天,能看见才有鬼了。
李夕落点开对话框,输入又删掉,他盯着那一闪一闪的输入线脑子转不过来。
最后手机“啪”的掉他脸上了。
“操!”
李夕落揉着脸起来,最后又趴在床上。
不是,这好几小时没回的微信怎么回?
这发一朵小向日葵什么意思?
还怪可爱的……
最后他点开表情库,扒拉半天才找到那个小向日葵。
这发一个?
就一个吧。
不行怎么我也得三个。
嗯。
下午,李清和放在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点开,就看到李夕落回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向日葵。
李清和笑了下,手指在对话框上磨蹭半天,回了个小仙人掌。
那边李夕落很快回了个椰子树。
俩人玩的不亦乐乎,把那几种植物小表情玩了个遍。
李夕落:下午还写作业吗?
李清和看着新发来的那条微信发愣。
怎么回?
没等他回,李夕落就又发了条过来。
李夕落:出来,门口呢,带你玩儿滑板。
李清和看到蹦出来的消息瞬间睁大了眼,连忙穿了鞋子跑出去。
铁皮门风吹日晒的,李清和往上拉的时候绊了下,他也没看明白是哪儿坏了。
他拉开一米高往上拉不开了就猫着腰钻了出来。
看着那不上不下的门皱眉。
“这门坏了?”
李清和刚准备拍个照给他哥看,就感觉耳后低低传来一句,说话间热气碰到李清和的后颈,他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
李清和回头,李夕落拎着滑板微微低头站在他身后。
李夕落看着李清和勾了勾唇。
李清和也笑,眼睛弯弯的,看着很乖。
“我看看。”
李夕落把滑板给李清和拿着,他上前一步,双手托着铁皮门左边底部猛一用力,“咔”的一声就推了上去。
“上边儿卷轴卡了。”
李夕落拍拍手胳膊一抬,搂着李清和的脖子把人给拐走了。
俩人去了李清和第一次看见李夕落滑滑板的小篮球场。
“想不想看我滑?”李夕落挑眉。
“想。”李清和一路眼睛都带着笑,点着头吐了个软软的拐音。
李夕落怔了下,看着李清和。
看他弯起的嘴角,他笑的时候嘴角会勾起一个小弯儿。
很好看。
李夕落想。
李清和被他看着突然就觉得不好意思了,眨了眨眼睛,低下了头。
李清和觉得耳边没有了呼呼的风声,他给人顺手勾着帽子戴上了。李夕落的指尖很凉,碰上他的右耳垂,一瞬间冰的他一哆嗦。
他抬头,李夕落已经踩上滑板挨着细铁丝网飞去。丢下一句:“好,看我。”
看着我。
李清和盯着李夕落的背影,右耳垂那一小片儿烫的不行。
他说看他。
他就一直看着他。
很乖也很执着。
就一直盯着那个不断飞跃的身影。
眼睛黏着,走哪儿都看,撕都撕不下来。
他看他跳板跃起,猛然发力,带板跃的很高,踩着板从乒乓球案上越过,滑板轻盈的吻过乒乓球案边,最后稳稳的被李夕落踩在脚下。
轻松又随性。
他看李夕落发力跃起时露出的劲瘦有力的腰线,颀长的身形,头发随着快速飞滑随性的飘起,野性又忪倦。脸,肩,背,腰,腿,手,眼睛,头发……
李清和觉得他太贪心了。
李夕落飞了两圈后就绕着李清和慢慢的滑,漫不经心的踩着滑板运作。绕的圈越来越小,最后像是在围着他转。李夕落的衣服不时还会蹭上他的。
李清和转身去寻那个肆意的少年。等他转过了身,李夕落就贴着他滑开,几经挑逗,李清和倒是自己脸先红了。
他低下了头,耳朵藏在帽子里,不由蹭了蹭,他觉得有些想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很开心的那种。
“哟,你热吗?还是害羞了?脸都红了。”
李夕落可太坏了,专挑不好意思的话讲,逗得人把头埋得更低。
“清和,看我。”他说。
李清和抬头,看到李夕落停在他面前,好看的唇笑着,连挺阔的眼尾都微微往上勾着。
李清和很烦,他总是不由自主想害羞,也不知道怎么掩藏。
李夕落很低的笑了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伸到他面前:“挑一个。”
李清和盯着那一堆的糖,各式个样的都有,但都是薄荷味儿的。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李夕落。
“不知道挑哪个吗?”
他又笑。
“这个。”李清和听他又笑,飞快地从一把糖中拿了一个。
李清和挺开心的,他拿的是以前李夕落给他的那种糖。
跟那天的一样。
一模一样。
“好。”
李夕落从他手中拿回了那颗薄荷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嘴角勾的更往上了。
李清和愣愣的看着他。
不是……给…他的?
李夕落笑出了声儿:“好了,不逗你了。”
他拉着李清和的手把那一把糖都放在了李清和手里。
“都给你。”
他又往兜里摸了摸,又摸出一小把。
“都是你的。”
“都……给我?”
“嗯,都给你,所有,全部。”
李清和就这么双手捧着一堆糖站在凛冬里。
夕阳往西爬,暖黄的光落在李清和手里的糖纸上,闪着金灿灿的光。
暖黄的,温柔的,炽烈的。
他捧着那把糖微微往怀里收了收,像捧了一怀的夕阳。
李夕落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不禁笑了笑。
李清和也笑。
他一笑,他就想笑。
少年人的心意简单又炽烈,狂涌着,一心一意,都想给你。
他们在夕阳中相视而笑。
李清和捻了捻糖纸,把它放在眼睛前和李夕落一起看天空,看远处的树梢,看电线上的麻雀,在这安静的,落日余晖中透过糖纸看天边的夕阳。
稚气也真诚。
温柔更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都给你。”
“都是你的。”
你要就给,不要也给。
只要我有。
第18章 生(二)
俩人像小孩子一般玩了有一会儿,又笑又闹的。李清和看着那滑板跃跃欲试,李夕落同意后他又站在滑板边手足无措。
李夕落给逗笑了:“没事儿,别怕。”
“我教你。来,先上板。”
李夕落给演示了一遍。
“你试一下你是熟悉正向站法还是反向站法。”
“别怕,注意平衡,放松,相信它,它能带你飞。”
李夕落很细心,细细的的跟李清和说着注意事项,跟着李清和慢慢滑,不放心,一直跟在他身后。
李清和像只扑腾的企鹅,小步的滑,怕摔倒又想往前。
李夕落跟在他身后逗他,他也不恼。熟悉点儿了,滑的快了,也还会怕,伸着胳膊要人接。
李夕落伸手一把把他从滑板上给抱了下来。李清和稳稳的落了地,一点儿没磕着碰着,就这么看着那滑板一点儿没减速的撞上了细铁丝网。
逗得李夕落大笑。
李清和听着后边那人的调笑,也不理人,红着脸去捡滑板。
年轻人也不嫌冷,俩人就坐在了那边的小台阶上。
李夕落从李清和兜里摸了颗糖,丢进嘴里。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微微笑。
“我以前喜欢在凛冽冬季的清晨含一颗薄荷糖,找个没人的地方,踩上滑板,在地面上,半空中飞跃,滑的快了,风都追不上。”
他往后半仰着,轻啜一口薄荷糖,喉结颈线划出性感的弧度。
“你知道吗,滑板和薄荷糖是绝配。踩在滑板上,吸一口气,凉气裹着薄荷的清凉,穿过咽喉,穿过气管,穿过肺部,最后直抵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个时候我会觉得世界都是凛冽的,我是真实存在的。冷风夹杂耳边,凉气直灌内里,我所有的过去都会被丢在风里,甩在身后。”
话落,过了好久都没人说话,安静渲染了整个黄昏。
李夕落往后手撑着身子,偏脸看了看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的少年。
李清和没有说话,眼睛看着远处的一点,好像在发呆。
少年的发尾在风中轻摆,吻着睫毛在风中缱绻。
李夕落眯了眯眼睛。
“摔倒的时候疼吗?”
李清和突然问。
“嗯?”
李清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前不着调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答案明显又无趣。
但他就是想问。
“玩滑板。”
李夕落轻笑一声:“疼,可疼了。”李夕落往李清和那边凑了凑,嘴上喊着疼,语调倒是欢快。
他卷起他的一条裤腿,露出膝盖。
“你看,都给我磕秃噜皮儿了。”
上面凹凸不平的印了许多伤疤,在他笔直修长的小腿上留下一片斑驳。
“其实我刚开始一点儿也不喜欢滑板。就是想找个乐子。”
李夕落伸腿把李清和旁边的滑板勾了过来,手放在上面轻轻带着滑动,像小孩子推玩具小汽车那样。
“害,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摔得好惨,没人一起,自己瞎玩儿,我裤子都破了好几条,摔得。手肘,肩膀,腰,膝盖,腿,都有伤疤。那时候就是想摔一摔,可能有病吧。摔得站不起来,躺地上疼的呲牙咧嘴也挺爽的。”说着他笑出了声儿。
“后来觉得滑板挺好的,受得一身伤也没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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