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对此随意说了两句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朝东立市区驶去。
警车上的顾瑞林心急如焚,眼睁睁看着劫匪从自己眼皮下溜走,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救下那个人,竟然就这么跑了!这件事简直就是对他职业生涯的莫大侮辱!
保时捷压实线违规时被摄像头很清楚地拍了下来,他们核对出前排两个人的信息,开车的不是尤烜,而是两个在局子里挂过号的无业游民,其中一个人的老家就在这边的农村里。
当然车主尤烜那边也联系上了,尤烜表示车在姑妈去世前就被自己的父亲尤殊开走了,之后再没有还回来过,而且尤殊绑|架的是自己的恋人,自己已经接到了尤殊的勒索电话。
饶是见过世面的警察也不得不为这复杂的关系头晕。
警方一边要求尤烜来警局接受询问,另一边则是排查分析两个开车的劫匪很大可能是回了老家,顾瑞林二话不说重振旗帜主动请缨奔了过来。
警车闪着灯从村门口进入,找人问路之后很快找到了嫌疑犯的家里。他们上门的时候,两个嫌疑犯竟然还喝着小酒看电视,一点身为罪犯的危机意识都没有,就这个智商还出来学人绑架。
两个劫匪已经够泥石流了,但更厉害的是,人质竟然自己跑了!
顾瑞林:“……”
他望了望村后一望无际的大山,心想人质应该不至于慌不择路跑到山里去了吧?这样搜查起来很有难度的……
还好他们带了警犬过来,打算先让警犬找找试试,指不定人质正藏在村子里哪个疙瘩角落。
把找人的任务安排下去,顾瑞林又来到两个劫匪面前问他们详细情况。
一问才知道他们的雇主叫尤殊,绑架的人叫杨翊。
作为一个观察尤烜多年的人,顾瑞林自然知道尤殊是谁,只是一时间想不通这是什么复杂的关系,老子雇人去绑架儿子的对象,开的还是儿子的车?
顾瑞林不免有些啧啧称奇,但眼下也不是探究这些细节的时候,得赶紧把杨翊找出来才是关键。
·
而杨翊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并且已经被人平安地送到了警局。
尤烜就在询问室,不过几个小时不见他双眼就布满了血丝,青色的胡茬也冒了出来,使得它看上去很是落魄。
杨翊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尤烜,难怪打电话的时候尤烜声音听起来又沙又哑。
尤烜望着站在门口的杨翊,但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看。
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两点,杨翊浑身上下也沾了不少泥土,看起来也不比尤烜好。
做完记录,折腾了好久他们才得以回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杨翊就是洗澡,洗了好久杨翊都没有停下。
九月份的空气还有些闷热,在山里一脚深一脚浅逃命的时候杨翊觉得自己好像还听到了虫鸣,这股声音一直环绕在耳边到现在也没有散去。
绑|架|勒|索杨翊在学校的时候学了不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只要完成绑|架行为绑|架罪就算是既遂,而这个罪又是实打实的重罪,判到十年以上丝毫不奇怪。
“杨翊?”
尤烜在门口喊人,大概是杨翊真的在浴室里待了太久。
杨翊简单应了一声,擦干身子穿上睡衣开门。尤烜还在门口,伸手抱住杨翊,近乎贪婪地呼吸杨翊身上的味道。
杨翊拍拍他的头,动作温柔又溺宠,但说出的话却是不近人情的冷漠,“放开我。”
尤烜一怔,更发不敢放手,杨翊一点一点将人推开。
从尤烜的怀抱里脱离出来,杨翊拿了工具认真地清扫着浴室,收拾整齐了之后才离开。
尤烜又点上了烟,满脸的烦躁像是要发作的前兆,他顿了几次才开口,“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绑|架你的人是我的父亲,他想威胁我要钱,我很抱歉没有察觉,但我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的。”
杨翊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尤烜手中的烟灰掉落下来,眼神逐渐阴冷,“你什么意思。”
“难道这一切不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吗?”杨翊道,“你还不如做得彻底点,直接激怒对方撕票,这样你父亲能判得更久些。”
在公路上看到来接自己的车辆时杨翊一个瞬间明悟过来——尤烜对此早有预料,他刻意离开留出一个空隙让尤殊下手。
而尤殊不知道一切都在尤烜的算计之中,估计还美滋滋地自以为抓住了尤烜的把柄去勒|索,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等待尤殊的不是巨额财富,只能是一扇铁窗。
尤烜为人油盐不进,偏偏表现出对杨翊珍之重之的样子,这给了屡屡碰壁的尤殊一个错觉——如果绑|架杨翊,尤烜关心则乱只能乖乖听话,可惜尤殊还是低估尤烜了。
过往的种种温柔情谊都只是一个迷惑别人的障眼法,意识到这点的杨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时候,对方是要多狠心才能一边温柔缠绵一边瞒天过海。
尤烜可能真的有几分喜欢自己,也没想真的伤及自己的性命,但也仅此而已了。
尤烜见杨翊脸上的悲戚浓厚,他心里也不由得揪着疼了一下,下意识就想上去安抚杨翊。
“杨翊……”
杨翊摇摇头,拒绝了尤烜的动作,有些自嘲地笑笑:“现在想想其实我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亏杨翊还在顾瑞林面前夸口说自己了解尤烜,说了那么多笃定的话,现在杨翊的脸无比的疼。
尤烜握着拳头,上面青筋暴起,他心中的不安已经扩大到了极致却还是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不想自己的语气吓到杨翊,“我真的没想过利用你……我承认我知道尤殊最近会有动作,但我准备了一个人穿着你的衣服装成从我们家里出去的样子,要是你没有出门就不会被阴差阳错地绑走。你出门之后我也很害怕出事,找了人帮忙守着你,但你们又错过了。”
“这么说还怪我不安分?”杨翊气得都快笑了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翊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着尤烜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真的担心我的安危,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有很多处理方法,我不认为你的选择是最恰当的。”
尤烜哑口无言。
“你不告诉我也不报警,是因为你乐在其中,你享受这种反杀的刺激感,而且你想报复他,对吗,尤烜?”杨翊苦笑一下,“如果报警尤殊最多只是被取消假释,甚至可能因为没有证据不了了之,但如果他绑架成功,旧罪加新罪……接下来的十来年他都没有机会在你眼前蹦跶了。”
在尤烜的印象里杨翊各方面都平平,只是个不显眼的普通人,但现在说出来的话却能字字正中红心,将尤烜这层漂亮风光外皮包裹下最真实的丑恶全部揭开。
尤烜无法反驳杨翊,这一次本来应该是完美不留痕迹的,但却不巧出了意外将杨翊搅了进来弄成如今的局面。
“杨翊,不管怎样,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没有想过伤害你。”尤烜拉住杨翊的手,痛苦而虔诚地说道,“跟我在一起不快乐吗?我只是不想让麻烦事干扰我们的生活。”
尤烜避开解不开的难题,将甜言蜜语当做武器,这时候的表白只能令杨翊心痛难过。
杨翊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沉默地看着尤烜,许久之后才问:“尤烜,你记得我问过你,要是玩脱了怎么办吗?”
尤烜觉得自己的心尖上被掐了一下,不算太疼但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
“一层又一层,尤烜你总是不肯跟我一起直面问题,你可能真的喜欢我,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探究最真实的你是怎么想的。”
他们亲密无间的时候杨翊以为自己能够碰触到尤烜内心,但清醒过来一看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深不可见底的沟壑难以逾越。
尤烜太过不羁,不肯被任何人束缚,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但感情本来就是要相互妥协的,一旦尤烜觉得他在这段感情里面不自由……
杨翊很难想象到时候尤烜会怎么做,是直接分手还是彻底一点让自己再没办法去纠缠他?
反正这种办法尤烜多的是,他永远能非常精准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试探尤烜肯为自己退让几步没有任何意义,事到如今杨翊也不知道要如何将这段关系继续下去。
“尤烜,我们冷静一段时间,你我都好好想想,”杨翊看见尤烜难过的样子也不忍心说重话,但他们之间的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正面解决的时候,优柔寡断拖延下去只会更糟,“我明天搬走……”
第49章
顾瑞林他们白忙活一个晚上,从业多年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但好歹被害人顺利脱险,他们对杨翊也没有什么怨言可说。
至于两个绑匪被顾瑞林他们抓了回去,非常流畅地招供出幕后主使尤殊——这倒是为尤烜省事了。
顾瑞林还是怀疑这事跟尤烜脱不了干系,但怎么查都没查出来尤烜参与其中,反倒是尤烜被敲诈还算是个受害人。
尤烜提交了很多关键性证据,将尤殊所有开罪的可能性斩断。
这次的绑架,还有之前试图□□,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尤殊。案子办得很顺畅,不需要太久就能移交检察院起诉,证据确凿、数罪并罚……尤殊这一次是真要把牢底坐穿了。
其他人还能八卦一下这对父子的是非恩怨,杨翊听说之后却只能感叹一声,尤烜做事狠绝,一出手就一定要把对方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杨翊从尤烜家里搬了出来,面临无处可去的窘境,只能感叹做事留一线,真的不能将自己的退路给锁死。
最后与何尔商量之后,他们处理了一些家具,然后杨翊住回了他原本的房间,这间房之前是用来堆放家具了。
虽然杨翊的居住空间被压缩到了一间小房间,但他倒不会觉得憋屈难受,每天照常上班下班、看书学习。
另外书画室发展良好,学生虽然还不算特别不多但也足够他们盈利了,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趋势。
他们考研打卡群还是继续,群员非常活跃,到这个时候每天学十几个小时的大有人在,据说还有个人每天四点多起床背书。
杨翊依然是学习时间最少的一个。
有天李宾燕法官看杨翊憔悴得不行,主动问他是不是学习太紧张了。
杨翊照实说了自己忧虑。
李宾燕劝他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然后指点迷津:“你可以请一个月的假。”
这是什么骚操作,这么长的假都能被批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中院!杨翊在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
“不要太吃惊,其他庭有书记员请过,你可以考虑一下。”李宾燕道。
杨翊叹为观止,“但我请一个月的假庭审笔录谁来做?还有卷宗要整理。”
“庭审笔录找人替一下就行,至于卷宗可以等销假之后再补。”
听起来可行度还挺高……只是杨翊没想到竟然是由李宾燕来跟自己提议,自己请假受影响最大的绝对是身为法官的李宾燕。
杨翊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李姐……谢谢……”
李宾燕温和地笑笑:“没什么,我把你扣着做一辈子书记员有什么意思,有机会当然要争取,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想能帮你一把是一把。”
李宾燕真的是个温和到骨子里的女性,杨翊从来没有听到抱怨过法院事务繁多,也没有见过他跟别人起纠葛,对杨翊也是一向宽容,从来没有责骂过杨翊。
听说李宾燕法官有一对双胞胎小孩,正是四、五岁的年纪,有这样温柔的一个母亲,她的小孩应该能有一个稳定安逸充满爱意的成长环境。
杨翊顺利请到考前一个月的假,这段时间各个学校也临近期末考试,来书画室的学生少了,杨翊也落得个清静,能更安心地投入学习中。
虽然人少,但何尔还是要每天过来守着,以防万一发生有学生过来却没有老师的尴尬场面。
于是他就承包了做饭洗碗这些事,虽然厨艺不过关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菜,但也是帮了杨翊一个大忙。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月底,杨翊顺利上了考场。
考完杨翊销假回去上班,大出血请民四庭所有法官跟书记员吃饭,有些人有事没来,但也有十几个人了。
选饭店的时候杨翊看似淡定,其实悬着一颗心,最终同事们拍板定下去吃鸡的时候杨翊送了口气,没选三味就好。
吃完饭,他们几个男书记员送女孩子们打车告别之后再各自回家。
何云建还没有尽兴,非要拉着杨翊再去喝一杯,名义上还说是要让杨翊解压放松。
杨翊左右没有什么事,就跟何云建去了。
他们选了一家小酒吧窝在角落喝酒,何云建喝着喝着又开始感叹,拿了点伤春悲秋的气质出来,“生而为人真是太苦了!”
杨翊默默喝酒。
何云建继续,话题天马行空,从法院的工作繁重再到家里的压力,说着说着他猛地灌了一口酒,“我前几天还看到,像书记员这种程度的工作在未来很有可能被人工智能所取代……我就一直在想,我们特么到底在做些什么?在未来我们是不是连容身之地都没了?”
杨翊没想到平日快乐得跟个小傻子似的何云建还会想这些,但人工智能什么的杨翊也没有了解过,也只能避重就轻,“总会有出路的。”
“是啊,总会有出路的。”何云建扯着嘴角附和了一句。
等他们喝完已经过了十点,其实也不算晚。
何云建醉得又哭又笑,还有能力拉着杨翊说:“你不能把我扔着,我被捡/尸了怎么办?”
杨翊好言安慰:“不扔不扔,我会把您老人家安安稳稳地送回去。”
心里想:谁都不想捡你的尸。
结了账,杨翊费了点力气把何云建架了出去,站在路边打车。
车还没打到,何云建又扒着垃圾桶哇哇一通乱吐。
杨翊又只能先跑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水和纸巾给何云建,吐过之后何云建好像清醒了几分,看看杨翊塞给他的东西,还说了一句:“被风一吹就想吐。”
34/45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