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至简揉了揉鼻子,避开了梁函兴师问罪的眼神,“……咳,那你……尽力试试,学不会也没关系。”
梁函没好气,不再看秦至简,低着头又试了几次,终于找到感觉。只是掌握这两个技巧,梁函已经能在缓坡上平稳地滑下,自己立刃停住,然后再重新下滑。他动作愈发熟练,再看初级道上有不少十几岁的少年也很平稳顺利地滑下来,梁函不免蠢蠢欲动。
秦至简察觉他视线,笑着过来扶他的手,“学会了?那就上那边道试试吧。你自己往下滑,觉得不对了就自己停住,应该不会摔了。”
两个人坐缆车一起到了初级道的顶端。
虽然初级道坡度缓,高度低,但梁函猛然从下面到上头,想起之前摔跤的惨痛经历,还是有点发憷。秦至简又和他强调了一遍保持重心和立刃减速的方法,和梁函一起站到了雪道边缘。
梁函身侧有个七八岁的男孩,也是第一次来到上面。他父亲跟着他,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男孩就勇敢地以杆点地,平稳顺利地滑了出去。
秦至简见了,笑问梁函:“怎么?你也要我鼓励几句吗?”
激将法虽俗但有效,梁函哼了一声,摆出下蹲姿势,也轻一点地,滑了出去。秦至简见状忙支杆跟上,他在雪道上游刃有余地控制着速度,跟在梁函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两个人很快滑到了下方。
梁函姿势保持得好,一路都很平稳,首滑出奇成功。他一下子兴奋起来,那种从高处仿佛乘风而来的感觉实在太妙,梁函终于感受到了滑雪的乐趣。他拉着秦至简很快又坐缆车到了上面,秦至简夸了他两句,两个人再次尝试,依然很顺利地滑下了坡段。
第三次,秦至简没再控速跟在梁函身后,而是找了空当,加速超了过去。秦至简滑雪的身姿游刃有余,前方有人也能滑出弯度绕过超越,一下子就成了整个初级道最夺目的存在。
等梁函谨慎又缓慢地滑下来,秦至简已经推起护目镜,笑吟吟地在底下等着了。
这是梁函第一次见秦至简滑雪,他摘下护目镜那一刻,眼底的惊艳根本无法掩饰。梁函一时间竟然很难说,滑雪这个项目到底是自己从高处快速滑下的那种刺激感更吸引人,还是看着秦至简这种高阶玩家游刃有余的姿态更迷人。
秦至简被对方直白的目光取悦,笑容愈发收不住,他伸手拉住梁函,“好玩吗?还来吗?”
“当然,走啊!”梁函任凭他拉自己,害羞都顾不上,兴奋地挽着秦至简又上了缆车。
只是,午饭后的时间已经过了,雪道上的人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多。
这一次,梁函滑下的时候没把握好时机,他身侧有个方向失控的小孩,斜斜地从雪道上滑到了梁函正前方。
梁函还没学会拐弯,不知如何躲人,一下慌了阵脚。他想减速已经来不及,仓乱操作间,梁函自己也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栽去!
秦至简心道一声不好,这几乎是滑雪场上最危险的一种摔法!
他登时加速过去,在距离梁函极近的地方猛然伸手拽了一把。电光火石间,秦至简毫不多虑地用尽全力,成功将梁函从前摔扯成后仰,把两个人成年男人的重力顿时叠加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仰面倒下的一瞬间,秦至简只来得及牢牢攥住梁函的手腕,把人扯进自己的怀抱。
“砰”的一声重响!
梁函下意识双眼紧闭,短暂一秒的天旋地转,没有意料中的闷痛,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片结实的温暖。
他迅速睁眼,把护目镜推上头盔。
秦至简的小臂紧紧环在他的腰上,两个人呈四肢相叠的状态。
梁函顿时反应过来,他刚刚倒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并沉重的头盔都牢牢砸上了秦至简的腹部!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秦至简也支起身,扬手扯下了护目镜,抱着梁函急迫地追问:“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先动动腿脚,疼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虽然没能加更,但字数也多多的,我是不是很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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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心跳如雷
梁函的人生从没有哪一刻的感觉像现在这么奇妙。
天地间雪色皑皑, 人声喧闹鼎沸。
孩童的哭闹、叫嚷,父母的训斥,教练的高喊, 其他游客扯着嗓子打招呼与欢笑……整个雪场所有的纷乱在一瞬间无限放大,又迅速从梁函的世界消失。
那些外在的一切清晰地出现过,提醒着梁函他在怎样的环境里。
可它们又同一时刻选择隐退, 因为梁函的注意力生生被另一个人的眼神夺走。
秦至简先是很焦急地摸索了一下梁函的手臂, 随后又弯腰去捏梁函腿骨。
梁函从秦至简的眼底看到非常强烈和汹涌的情绪,面前的人不仅仅是为自己担心焦虑,而是在危险关头,选择扑过来亲自护住了自己。
从没有人这样为梁函做过。
爱情、亲情、友情……梁函在大脑里接近一切搜寻关于“保护”两个字的记忆, 近乎一片空白。
唯有倒下那一瞬间的触感反复在梁函内心重演。
他被人双手牢牢抱住,倒下的那一刻, 除了下坠的恐惧, 梁函甚至没有一个部位感到了明显的疼痛。
“怎么不说话?哪里很痛吗?”秦至简上下检查了一下, 抬起头才发现梁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两个人目光短暂交汇, 秦至简猛然一顿。
他从梁函眼底, 意识到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东西。
梁函手指无知觉中抠进了雪地里。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加速,不管他怎么暗示自己要平复下来,都无法控制胸口那种令人心慌的怦然。
他明知道自己这一刻应该和避开秦至简的视线了, 可他就是无法阻挡自己的冲动。
梁函望着秦至简, 放纵自己在对方深邃黑沉的眼瞳里, 自投罗网的沉沦。他看着秦至简优越的面孔慢慢凑近, 那双凌厉时伤人于无形的眼,此刻却藏着将人溺毙。
“小函……”梁函听见秦至简很低声地唤,像哄一个稚子。
他舍不得逃开,甚至忍不住更往前凑。
分秒凝驻, 仿佛给两个人刻意留下更多亲昵交错的时空。
直到秦至简的鼻梁轻轻抵到梁函的鼻尖,两人的唇峰几乎就要碰上的一瞬。
外界的声音如卷挟着飓风般呼啸重返。
一刹那,喧嚣刺耳,理智回笼。
梁函堪堪侧头,避开了秦至简差一点就要贴过来的亲吻。
秦至简的唇峰落在了梁函冰凉的耳际。
梁函迅速向后仰身,把头盔上的护目镜拽回原位,仓促地挡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
秦至简动作微僵,停在原地并没有动。
梁函只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终于恢复正常运转,周遭世界重新和他的大脑产生链接。
他笨拙地撑着身体想从秦至简身上翻下来,但他一只脚的雪板掉了,另一只还没有。梁函一时找不到用力的方向,怎么都支不起身,反而倒得更厉害,整个人差点从秦至简的怀里滚落出去。
“小心!”秦至简捞了他一把。
刚刚摔下来的时候,秦至简几乎完全垫在了梁函身下,被他又拽了一把,梁函彻底不敢乱动了。他扭回头,护目镜下方一双好看的嘴唇抿紧又松开,最终才轻声问:“……你没什么事吧?”
听到梁函的声音,秦至简总算松一口气。他伸手掸了掸梁函衣服上的雪,应道:“我没事,就怕你有事。现在能站起来吗?我扶你起来?”
梁函见秦至简态度自若,看起来并没有因刚刚自己逃避那个吻而不开心,这让他放心了一点。
秦至简很轻松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半拎半抱地把梁函拖起。
两个人身上沾得都是雪,互相帮对方掸了掸。梁函很小心地滑下了最后一段坡,秦至简紧随其后。
梁函这才再次推起护目镜,很担心地问:“刚刚真的没事吗?我砸在你身上,不疼吗?”
秦至简轻笑,“没事,滑雪哪有不摔的?会摔了之后就不疼了。以后你要记得,快摔倒了就自己主动往后坐,倒着摔下去没什么危险,也不会疼。但要是往前扑就太危险了,没有控制会一直往下滚,初级坡道缓,没什么危险,但要是在中高级坡道上,不知道会滚到哪里去。”
梁函脸上渐渐泛起赧色,“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秦至简眉梢挑起,“真要说,也是我这个师父对不起你,应该早教你的,怪我忘了。”
两个人调整了一会,又在初级坡道上滑了几次,秦至简教过梁函要后摔以后,梁函明显自己找到了控制的节奏。他练习几遍之后就能自己提前减速,如果实在避不开人,他就自己往后倒一下,板刃立起来迅速就能停住,倒在雪地里感觉上也没有多疼。
秦至简见梁函后面累了,就不再带他在坡上滑,找了没人的空地教了一会平地滑行。
这个比站姿和立刃都更难一点,主要是找准发力的机会和左右脚的配合。
不知不觉,梁函就能看到天色变暗,太阳西斜。秦至简陪了他一下午,自己都没怎么畅快地滑过。
梁函借口自己玩累了,脱了雪板,让秦至简去更高级的雪道上自己滑一会。
秦至简有些不想和梁函分开,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递给梁函,“那我去高级道,一会我滑下来,你帮我拍几张照片,录点视频可不可以?”
“好啊。”梁函一口答应,跟着秦至简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到了高级道边上。
高级道又高又陡,坡度也长,像是完全依在山脉上,甚至还有点起伏的意思。梁函一看便忍不住有点担心,看秦至简自己拿着雪板上了缆车,追了两步喊道:“你注意安全啊。”
秦至简挥挥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梁函站在下面等了好一会,才看见秦至简缩成一个巅峰上的小黑圆点,开始往起点移动。
他把秦至简的手机相机打开,放到最远,对准了秦至简。秦至简先举杆晃了两下,才戴好护目镜,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高级道上的人比初级道那边少了三分之二,整个雪道干净平整,秦至简一下来梁函所有的注意力就全黏在了他身上。秦至简动作轻盈敏捷,整个滑线转弯都流畅迅速,梁函只觉这个人乘风而来,他连拍照都忘了,空举着手机,完全被秦至简的身影所吸引。
秦至简下来的速度完全没收,上去花了几分钟,再出现到梁函面前似乎只用了几十秒!
他带着巨大的冲力迎面向梁函划来,梁函却躲也不躲,就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锁在秦至简身上。
秦至简被这样的凝望彻底俘获,他扬手再次推上护目镜,直奔梁函而来。
快到梁函面前的时候才堪堪收住速度,然后把自己撞到梁函身上。
梁函刚倒退两步,就被秦至简用手臂一把揽住。
这一次梁函彻底没机会再躲。
秦至简把手里的杆子直接丢掉,把梁函原地高高抱起。
梁函本能地想大喊拒绝,可秦至简迅速又把人再次放下,然后一低头,用自己的嘴吞掉了对方所有的声音。
秦至简心跳如雷,震在了梁函的耳边。
高级雪道人少又冷清,没什么人特地留意他们。即便被看到,秦至简和梁函都穿着滑雪服戴着头盔,一时也难分辨男女身份,没有人会多想。
然而,即便如此,梁函还是在这个吻结束以后把手机塞回给秦至简,借口要去洗手间,自己一个人落荒而逃。
梁函不是怕羞。
他是明显觉得今天和秦至简在一起的气氛不太对。
如果说摔倒那一次只是意外,秦至简刚刚的吻,让梁函明显察觉到对方情绪与以往截然不同。
梁函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深思,很多事,一旦想得多了,就会产生期待。
而期待最会伤人。
梁函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冷静下来,索性去还了自己的滑雪板,顺便换了衣服。
他进了餐厅,点了杯热茶,玩着手机等秦至简。但不多时,秦至简就带着父母一起进来了。
秦妈妈脸白里透红,整个人都情绪饱涨的样子,和秦至简一路有说有笑。秦至简的继父就在旁边帮太太拎着包和雪具,任劳任怨,很是沉默。
秦至简眼尖,最先发现梁函,打断了母亲说话,遥遥招手。
梁函赶紧起身,等着三人一并走了过来。
秦妈妈笑眯眯地问:“小函,怎么样?学会了吗?”
“学会了一点点,但还是没少摔跟头。”梁函玩笑着说。
“哎呀,正常的,我现在有时候也摔跟头,雪地里摔摔没关系……”秦妈妈摘下头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卷发,“不过小函呀,我和你叔叔还打算在这里住一晚。我们看这里的酒店还有温泉,想休息一晚,明天白天再玩玩,然后明天晚上才回去。你看看你怎么想呀?你要是也没玩够,就和小简陪我们住一天。要是累了或者有事情,我就让小简开车送你回去,正好他说没带东西,也没有那么想住。”
梁函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眼秦至简。
其实秦妈妈给他留了很大的选择余地,要想走,跟秦至简离开,连借口都不用找,谁让秦至简自己不想住呢?要想留下,又是给秦家父母一个和秦至简继续团圆相聚的机会,更加不得罪人。
秦至简见他犹豫,还帮着又补了一句,“我住不住都行,你别考虑我,看你自己。”
梁函一想就知道,秦至简在母亲面前说自己不那么想住,多半就是为他离开找个借口。
但毕竟是春节,自己已经霸占了秦至简一天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人家晚上相处了。
梁函便说:“我没什么事,明天回去也可以的。”
秦妈妈果然更开心地笑起来,还把这个功劳推给了梁函,“小简,你看,人家也要住的。那你今晚就继续陪我们待着吧!走,今天阿姨请客,咱们去酒店里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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