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未弦听了这开头,便忽的眉角一跳,眼神暗了暗。
他近乎是没办法自控地想起了两千多年前,想起了那一天。他那天跪在地上,手里也捏着这么一封信,是他死了的亲爹留给他的。
信上也是这样写的。
信上写,“致吾儿,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可惜谢家老头向来不会说话,第二行就给他来了一句:“不过你打小就脸臭,还长得随老子,舒颜也不好看,还是算了”。
谢家老头可能是想让他笑一下,可惜谢未弦没笑,他读自己亲爹遗书的时候笑不出来。
几乎就是同一时刻,陈黎野在他身边念了一句:“你成功了。”
谢未弦便一下子回神了。
他转头看向陈黎野,陈黎野没什么表情地低头看着遗书,一字一字的念,念的毫无感情可言,像个被要求朗读的人工智能。
谢未弦忽的抿了抿嘴,无声地笑了一下——他总能在看到陈黎野的时候不自觉地笑出来。
陈黎野完全没注意到,他还在专心致志地念遗书。
【你成功了,混账东西。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但我做这些为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我当然是为了你好啊!
你从小不服我管教,我越叫你不要做什么,你就越是要做什么。你妈死了,你就认为都是我害的,你总是拿那种眼神看着我……那种看仇人的眼神,我打你骂你都不管用,你都不会改。
你越是那么看我,我就越是觉得你像她。
你妈是个贱女人,她带着你跑了,是的,一定是她把你教成这样的,一定是她把你变成这副不听管教的样子的!短短几年,她在你身上留下的影响简直远超我想象!
所以我打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我不能让你变成第二个她,那就是个贱女人!我是你爸,我有资格也有义务也必须管着你,无论你以后怎么恨我,我都不能让你变成她!
你难道就不觉得自责吗?我这么爱你,你居然还要离开我远走高飞?
你可是我儿子,你怎么能离开我!?
所以我关你打你也都是为了你好,都是因为我爱你!
我让你的画展示在美术馆里,我还给你投稿到杂志社,我让你出名让你能好好画画让你三餐吃得饱,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你为什么要把我画成那样气我,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气我我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每次打完你我有多后悔?
你随了你妈的自私,你为什么不想想我这个做爸爸的?
我到底有哪儿做得不对了!?
你为什么就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你没看到我的良苦用心吗,你看不到我爱你吗!?
你打小开始就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你妈,可你知道吗,这座美术馆是我为了你妈建的!哪怕就只为了这个,她就该呆在我身边!可她却说我控制欲强,说要离开我!
你说,我把她关起来不应该吗?
难道不应该吗!?她怎么能背叛我!?
你到底凭什么怪我,你凭什么折磨我!?
你们为什么都想跑?
……好了,你成功了,你把我逼上绝路了。
你从今以后,没有父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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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画中念(九)
陈黎野念完了。
他抬起头来,转头看向众参与者,问:“怎么看?”
众参与者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人皱着眉开始沉思起来,也有人冷静从容地开始摸下巴分析。
沉默几许后,有人打破了沉默,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怎么说……感觉这封遗书写的挺激进的。”
陈黎野摸了摸耳垂,说:“是挺激进的,感觉这人死前情绪挺激动。”
激动的不像被那些鬼怪吓到受不住而自杀,而像是……为了报复自己的儿子而自杀。
这区别就很大了。
所以虽然馆长死了,但他没有悔改,所以就不算终结罪恶?
可这也说不通啊,终结罪恶的重点在“终结”上,馆长人都没了,罪恶不自然也跟着一起入土了吗?
而且,如果重点是在馆长身上的话,那那个一进来就要求参与者们杀了自己的女人又该怎么解释?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就这样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且每一个问题都在无形之中变成了一根线,就这么交错着缠绕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团乱麻球,让人越理越乱。
陈黎野有点头疼,便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又低头看向了遗书,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
众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讨起来。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这好莫名其妙啊……馆长都死了,那我们到底该去干什么?”
“是不是馆长其实没死,就藏在这个美术馆里?……然后那个鬼找不到,所以就得由我们来找?”
“……馆长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
谢未弦站在陈黎野旁边,越听这帮参与者说话越头大,什么千奇百怪莫名其妙的可能性都被他们说了出来,搞得他内心越来越急躁,像是有团火在烧似的。
他捏了捏眉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把火往心里压了压,转头看了看陈黎野。
陈黎野还在研究遗书。
谢未弦看着他的侧脸看了片刻,感觉心里的火莫名消了大半,于是凑了过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看起了那封遗书。
陈黎野倒是接受性十分良好,什么也没说,只不过谢未弦搁在他肩膀上的手让他感觉有点不得劲,于是他目不斜视地伸出了手,拿起谢未弦的手就放到了自己另一边的肩膀上。这么一来,他们俩反倒挨得更近了。
陈黎野做这件事时目不斜视,头也没抬,习惯得像是已经跟他这样在一起很多年了一般。
倒也确实很多年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凑在一起看起了遗书。
谢未弦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他只觉得这遗书写的真是太狂草了,每一行字都跟鬼画符似的,也亏得陈黎野全能看懂。
就这么过了片刻之后,陈黎野就忽然眼前一亮,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了句;“我好像懂了点。”
他说话的声音太小,众人没听见,只有谢未弦听见了。
谢未弦便侧了侧头,问他:“什么?”
“这封遗书的重点,应该不是馆长死了这件事。”陈黎野说,“毕竟是地狱公告说的馆长已经自杀身亡,那个东西不可能是骗人的。它可能会玩点文字陷阱,但绝对不会骗人。而且无论怎么看,自杀身亡这四个字上都玩不了什么文字陷阱。”
人群之中的韩骨爱第一时间听到了他在分析,连忙伸手示意其余人噤声。于是,众人又纷纷侧过了头来,看向了陈黎野,听起了他的分析。
陈黎野接着说:“既然馆长已经死了,那就证明那个小孩已经复仇成功了,但罪恶之所以还没有被终结,有两个可能性。一是馆长没有悔改,那个小孩儿的怨念散不掉,第二是馆长虽然死了,但是他做过的什么事情也能被称作罪恶,而且即使馆长死了,这件事也没能得到终结,那个小孩也没办法插手改变,所以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
众人沉默。
陈黎野见他们个个面色凝重,且好久都没人说话,就又补了一句道:“不过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
“应该是第二种。”韩骨爱突然说,“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纯粹是怨念的事情,跟罪恶没关系。”
陈黎野闻言,伸手摸了摸耳垂。
“她说的有道理。”谢未弦也说,“那这个即使馆长死了也没能终结掉的事情会是什么,你有什么猜测吗。”
“……有倒是有。”陈黎野又拿起了遗书看了几眼,说,“但是不太确定。”
谢未弦道:“你说说。”
陈黎野知道他会这么说,就开口说:“你看这份遗书,通篇里能抽出来的信息有不少。”
“馆长害死了孩子的母亲,把孩子的抚养权抢走了。而且这个孩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十分的不服管教。因为这样,馆长就打他骂他,但孩子还是恨他,后来又想要离开他,可馆长的控制欲太强,所以,他把孩子关了起来。”
“而且在此期间,馆长也把孩子的画拿到了美术馆里来展出,也就是说,展馆里的这些画都是这个孩子画的,是馆长让这个孩子变得有名的。可孩子并不感谢他,而且心里的那些恨意有时候也会表现在画里,馆长又经常因为这个打骂他。”
“长此以往,孩子心里的恨意越来越强,最后也终于成功地复仇了。再根据地狱公告给的线索来看,他复仇的方式恐怕是……把自己变成了鬼怪和怨灵。”
“所以基于这些,我猜……”
“可能那个孩子在这个美术馆里自杀,最后死在了这里,成为了怨灵。”
“或许,没有人安葬他。”
陈黎野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了韩骨爱。
韩骨爱嘴角噙笑,眼中有一丝遗憾与无奈一闪而过。
见陈黎野看过来,她便抬起手,鼓起了掌。
孤零零的掌声回荡在了美术馆里。
她鼓起了掌后,也有寥寥几人跟着鼓起了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多时,众人的掌声就响了起来。
但陈黎野却看到了韩骨爱刚刚眼里一闪而过的遗憾,他很明白——自己好像错了。
但是,手上的线索也只有这些,他就算把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来了。
陈黎野只好挠了挠头发,在这片掌声中说:“还是先找找别的线索吧。”
谢未弦愣了一下:“怎么了,不是刚刚说的那样?”
“好像只对了一半。”陈黎野朝他无奈一笑,说,“总之,先进去找找吧。”
“……”
谢未弦偏过头,看了眼刚刚大开的门后长廊。长廊里的墙面上五颜六色,被泼满了各式各样的颜料,一眼看过去,眼花缭乱地让人感觉眼睛生疼。
谢未弦又转头看向陈黎野。
陈黎野看着他,眨了眨眼。
*
众人走进了门后的长廊里。
长廊里到处都是颜料,而且还没干。谢未弦刚第一个走进来时,就踩了满脚底黏糊糊的颜料。
踩得他脸色一黑。
且这长廊里的味道也很冲,是那种没法言说的颜料味道。长廊两边都各有房间,房门上也都被泼了满门未干的颜料。陈黎野想开门看看,但望着门把手上的颜色,却有些望而却步。
谢未弦一看就知道他想干嘛,于是帮他一脚把门踹开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多写点~
第215章 画中念(十)
房间里一片黑暗。
陈黎野拿出手机来,调出了手电筒,往里一照。
和他反应一样,其余的参与者也纷纷拿出了手机调出了手电筒来。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他们这么一照,整个房间瞬间亮如白昼。
这似乎是一间放置画的工具用的房间,里面堆满了断裂的画框和画架。
房间里倒是没像走廊里一样被泼上颜料,还算正常。
众人四处探查时,有人就找到了灯的开关,便走过去按了一下,想要开灯。
可房间里的灯却丝毫没有反应,他便又啪啪啪地来回按了好几下。
房间里的灯还是没有反应,死了似的。
“看来是没用了。”开灯的参与者收回手,对一旁的其他人说,“地狱里百分之八十的灯都是摆设。”
有嘴欠的问了句:“那剩下的百分二十呢?”
开灯的参与者已经端着手电筒走了,听了这话后,便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破烂。”
参与者:“……”
嘴欠归嘴欠,地狱里的灯都是摆设这事儿基本上是所有参与者的常识了,倒也没人因为这点小事儿泄气,大家都举着手电筒各自照着眼前的事物,四处探查着,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说着话。
众人手里手电筒的灯光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说实话,跟灯也没多大差别。
陈黎野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一下,发现这房间里堆积的画架和画框确实都断的断折的折,还杂乱无章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起,让这一整个房间看起来都像个垃圾场。
陈黎野走了过去,翻了一下这里的画框。这里的画框和画架基本上没有一个好的,且数量十分恐怖。
谢未弦看了一圈这里的东西,有些不太愉快地皱了皱眉,道:“这该不是……”
“嗯。”陈黎野应了一声,翻了一下这些画框,说,“这些应该就是馆长用来打孩子的东西。打断了没法用之后,就全都扔到了这里来了。”
谢未弦眯了眯眼,没说话。
他觉得对家里人出手的男人都是纯种傻逼。
另一方面,刚刚他把这里的门踹开之后,其余看过了这里的参与者们也都有样学样,出了门之后就把其他房间的门踹了个遍。
很快,他们就看遍了这长廊里的所有房间。
这里有厕所,有储存不必展出的画用的储存间,有办公接待客户用的老板办公室,有员工的休息室,也有员工用的办公室。但另一方面,这里却也有厨房和浴室,甚至还配了一个有电视和沙发的客厅。
很奇怪,这里像职场与家的混合体。
老板的办公室就是馆长的地方,但奇怪的是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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