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两个人又都沉默了下来。谢人间往外望了会儿天,然后觉得无聊了,又点开了手机。他学习能力倒是挺强的,就这么几个小时就把这东西摸了个彻底,他皇帝出巡似的各个软件又巡逻了一番,然后点开了陈黎野给他注册的微信,里头就只躺着一个陈黎野。
谢人间盯着微信的界面愣了几秒,这才想起来,不久前陈黎野给他介绍微信的时候只点进了朋友圈三秒,简单介绍了一句这个是记录生活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可以发,然后就因为还有别的要教给他,便火速退了出来。
谢人间当时也忙着学怎么征服手机这会发光的板砖,没太在意,但这一想起来,谢人间突然就发现他好在意陈黎野的朋友圈。
他想知道上辈子每日都在苦里寻点少得可怜的乐子的顾黎野这辈子到底怎么过的,于是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一进去,他就看到了陈黎野的相册背景,那好像是他随处拍的一道风景,是黄昏时候的天空。陈黎野的头像是只猫,这猫可怜兮兮地望着前方,图里好像还写了字。
谢人间点开了。只见这猫下面写着一行字:“弱小可怜但能吃”。
谢人间:“……”
行,真没变。
谢人间抽了抽嘴角,往下翻了翻。陈黎野的朋友圈十条见了底,最底下写着一行字:“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谢人间:“…………”
陈黎野这么惜字如金???
这十条里,一条给了小区的流浪猫,一条给了过生日的姚成洛,一条给了过生日的他自己,还有七条给了转发的新闻时事!!
服了。
惜字如金,不愧是你。
谢人间叹了口气,点开他庆祝自己生日和姚成洛生日的那两条看了一眼,记下了这两个日期,然后退了出来,去别的APP里冲浪去了。
陈黎野完全不知情自己在朋友圈里的惜字如金把谢人间狠狠地雷了一把。他有点饿了,遂订了个外卖。外卖来的挺快,没一会儿就来了。
陈黎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雪碧来,然后又坐到桌子前,吸溜吸溜地开始消灭外卖。等陈黎野吃完半盘外卖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的卧室里传来一声尖叫,然后砰地一声,好像有个人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陈黎野拿脚后跟想都知道那肯定是姚成洛。果不其然,他听到了姚成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的声音,然后他就奔了出来,哐当一下把门踹开了,叫道:“哥!!!”
姚成洛刚醒过来时只记得自己为啥晕,还以为他哥是被恶鬼纠缠,也没想太多,火急火燎地就冲了出来,然后他看到他哥很平静地坐在那鬼的旁边,神态自若,非常自然。
姚成洛看到这一幕,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担心都白搭了,这才面容扭曲地冷静了下来,然后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他哥是接受这头恶鬼的。毕竟陈黎野又不傻,再说了,那鬼能安然无事地现着行待在他家里,那肯定是陈黎野同意的。
再说他哥又不是什么怂包,如果这鬼真的是麻烦,陈黎野肯定会又请道士又四处找办法的,他哥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姚成洛想开了,想开了之后表情更扭曲了——他是个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的人。
于是他就这么表情扭曲地问:“不是,哥……你,你没事儿吧?你知道你旁边坐的是个非人类吧?”
“我知道啊。”陈黎野毫不在意,又嗦了一口面,说,“我早就知道了,没事儿,他是个好人。”
姚成洛:“……”
他沉默了。他看了看谢人间,不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这位爷长得是凶神恶煞,一点也不慈眉善目,光看长相,他觉得这人跟“好人”这两个字离得十分遥远。
“哥,”姚成洛诚恳道,“我觉得你可能对“好人”这个词存在着一定的误解。”
陈黎野:“……”
姚成洛话虽这么说,但奇怪的是,他对这个长相就不像个好人的恶鬼生不出哪怕一丝的敌意。即使他就堂堂正正地坐在他哥旁边,即使他明白这鬼东西有可能会想对他哥动手,即使他明明在脑子里盘算着要不要找道士把这鬼杀了。
他明明很冷静很清楚地明白这些事情,却总有个不知名的东西拦着他,生生地把这些个杀鬼之类的想法在他心里压了下去。
那东西像是种情感,又好像是种思绪,更像是种刻在骨头里的本能,总而言之,是种住在脑子里的很抽象的东西,让他有一股想去相信这位长相凶神恶煞的恶鬼的冲动。
真他妈见了鬼了。
姚成洛不是很理性的人,他撇了撇嘴,决定不管了,说:“算了,你说他是好人,那他就是好人吧。你点外卖啦?有我的份没有?”
陈黎野答了句“有”,就把外卖袋子给他推了过去,然后起身去给他拿饮料。
陈黎野没忘姚成洛,点外卖的时候也点了一份给他。姚成洛拿过陈黎野拿给他的一瓶雪碧,拆开外卖一看,发现是碗米线。
“咦。”他抬头看了看谢人间,说,“你没给他点?他不吃啊?”
陈黎野道:“他一个鬼怎么吃,吃你的就行了。”
“真可怜,”姚成洛摇头晃脑地嘚瑟着掰开了筷子打开食盒,说,“吃不了饭可太痛苦了,嘿嘿。”
姚成洛这人心直口快,陈黎野习惯了,没说什么,转头看了眼谢人间。
谢人间也没说话,他一般都不怎么爱说话,就靠在沙发边上点手机,眉眼间一股子戾气,似乎也没什么感想。
陈黎野收回了目光。
“吃不了饭可太痛苦了”。
谁说不是呢。
姚成洛吃完饭看了眼表,说要去上班就走了。
陈黎野又一天无所事事,晚上又煮了包方便面随便吃了口之后,一看时间就已经将近十点了。
不得不说,玩手机打游戏过这时间是真的过得飞快。
陈黎野匆匆去洗了碗,然后又去卫生间洗漱了一通,出来后对谢人间说道:“我明天要上班,今天就早点睡了。”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卧室旁边的一个房间,说:“这是次卧,没上锁,里面有张床,你要是想睡觉或者躺着就可以去里面,明天我估计一天都回不来,晚上六点左右能回来,你自己在家里乖一点啊,哪儿都可以进,就是别弄坏什么。”
“嗯。”谢人间应了一声,又说,“我不睡觉。”
陈黎野没觉得稀奇,毕竟他是鬼怪,饭都不用吃,不用睡觉也并不奇怪。
“多少躺会儿。”陈黎野说,“毕竟不是坐着就是站着也挺累的,那就这样啦,晚安。”
谢人间没回他的晚安。陈黎野也没见怪,他关了卧室的灯,走进了卧室,点了十几分钟的台灯后,里头的光也跟着熄灭了。
谢人间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看了眼安静下来的卧室,沉默了片刻后,起了身来,走进了陈黎野所说的“次卧”里,找到了灯的开光,啪嗒一按,暖黄的灯光一瞬洒满了房间。
陈黎野一个人住,朋友没几个,家里平时都没人来,次卧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一个储藏室。他放在次卧里的床不大,挨着窗放着,其余的地方摆满了书架和柜子,还挨着墙摆着个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立起来的相框。
谢人间走到了桌子旁,拿起相框来看了一眼。那是他小时候的照片,穿着一身小尺寸的博士服。虽然尺寸小,但穿在小孩子身上还是显得大了些。陈黎野小时候和现在一样瘦,他皮肤很白,放在人堆里简直能白到发光,看上去高冷得简直不近人情,五官有些略显稚嫩,显得童真又成熟。
他好像小时候起就不怎么爱笑,没什么表情地对着镜头比耶,跟站在他旁边张着大嘴,吵闹的笑声几乎都快无声地传到谢人间耳朵里的姚成洛完全不同。两个人身边站着两个女人,看相貌,那似乎是这两个人的母亲。
她们笑得温柔,看上去似乎都是那种知书达理的女性。
谢人间伸手摸了摸相片上的陈黎野,他那带着几分戾气的眉眼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柔和了些。他放下了这张照片,又拿起了另一张。桌子上摆着的这几个是陈黎野的毕业照,第二张是初中时期,是几十个人的合照,谢人间很快就找到了人群之中的陈黎野,他长大了一点,五官成熟多了,总算赶上了些他那股与生俱来的成熟气息,同样也是没什么表情,他应该真的很不会笑也很不会拍照。
第三张是高中,他几乎拍照都是同样的表情。但第四张人就少多了,那不是全班的合照,是他和姚成洛还有其余三个男生的合照,其他几个男生在照片里笑得开心极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比耶。
他在这几张相片里渐渐地长大了。有些笨拙,也有些不擅长,但他为自己的时光留下了许多痕迹。
谢人间忽然有些安心了,又有些不甘心。
这些痕迹里并没有他。
他的顾黎野轮回转生,每一次都拥有过新的人生,在没有他的时光里渐渐长大,没有那些朝野的束缚,他向自由而生。
他的自由里,没有谢人间,也没有谢未弦。
但他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噜噜噜~~~
最近好多感情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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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姚成洛(五)
谢人间把手里的相片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又看了那些照片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书架上摆了很多书,满满当当地都快塞不下了。大多数都是又厚又重看了就脑壳疼的法律方面的工具书。谢人间抽了几本看了看,没什么兴趣,又放了回去。
书架第二层有几本相册。谢人间觉得这几本长得跟别的书不太一样,遂抽出一本来翻开一看,发现里面都是照片。里面似乎都是很久之前的照片,纸张都泛黄了,里面盛着十几年以前的岁月,每一张的陈黎野都和现在不一样。
谢人间放下了这本,又把其余几本翻了出来。每一本似乎都是按时间排序的,每一本的陈黎野都在渐渐长大。
谢人间沉默片刻后,把这三四本相册抱了起来走到了床边,然后靠着床头半躺下来,一本一本地翻开来看。
他从这些泛黄的岁月里找到了顾黎野的渴望。
他渴望的自由。
他抬头看了一眼床对面的墙。墙的那头,躺着已经脱离前世桎梏的陈黎野。
陈黎野做了一个梦。
他迷迷糊糊地梦到自己正歪着脑袋打盹,他还闭着眼,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谈话声。于是他缓缓地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
“新皇上任,自然得做出些改变……”
陈黎野坐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眼睛。
这些都不是他做的。陈黎野这一坐直,看到了自己脸边上垂下来的头发都快长到腰间了,再一抬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十分古风的马车里。这马车似乎还很高档,到处透着一股钱的味道,不知哪还燃着香薰,一股子腻的要死的香味在轿子里飘荡。
陈黎野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恐怕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梦。
这怕是两千年前。而他现在看到的,恐怕是当时“顾黎野”所看到的。
他又听到了外面不知谁的说话声。那人似乎站得很远,声音有些小,但好歹是听得见。
“先帝走得太突然了。”其中一人叹气道,“先帝沉稳,新皇一旦要做出点新举动,就得推翻他的大部分决策,可……可这决策也太……太……”
他似乎是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太太太”了好半天也没“太”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只好重重地长叹一声,道:“这样肯定不行啊,这孩子还太年轻,这决定未免也太冒险……不如,我明天再去进谏一番,替你在新皇跟前说道说道?”
和他谈话的那人答道:“免了吧。新皇虽然容易动摇,但也固执,你越是进谏他越是不听,你我都是先帝的忠臣,当今新皇看我们可不顺眼,暂时避避风头为妙。再说了,这孩子在城里也没人待见,倒不如送去塞北去。”
“可他才十九……”
“他都已经十九了。”
“……”
那人似乎无话可说了,两个人又各自寒暄了几句后,就有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了。
没过多久,他掀开了马车的门帘,进来了。
看此人样貌,他应该已经年逾半百了,生了满脸的皱纹,满脸写着岁月的沧桑。他虽然瘦弱,但却一脸的严肃,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眉眼间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意味。
陈黎野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倾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先生。”
“先生”简单的“嗯”了一声算作应答,然后钻上了马车来,坐到了陈黎野对面,叹了一声,道:“你刚刚听到了没有啊?”
“听到了。”
陈黎野听到自己——也就是顾黎野说,“太子……新皇有要我做什么事吗?”
“嗯。”
“先生”没急着回答,先叹了一声,然后抿了抿嘴,两只手握到了一起,干巴巴地互相搓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开了口,道:“新皇……要你去塞北边境,助前些日子刚刚回京挂帅封侯的谢小侯爷驻守边境,驱逐所有外族……他封侯那天,你有见到他吗。”
“看到了。”顾黎野平静回答,“先生,虽然我进不了宫,但是他带着那么大架势进京的,京里百姓都看到他了,瞎子才看不到。”
“先生”笑了一声:“说的是呢。毕竟人家战功累累,带着大功劳进京的……算了,你怎么想?”
“先生问的是谢侯爷么?”
“谁问你那个臭小子了,问你愿不愿意去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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