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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热(古代架空)——云雨无凭

时间:2020-11-30 10:09:59  作者:云雨无凭
  “命非该绝矣。”颜修站在着透着灯火色的夜里,他说完便与陈弽勋颔首,随即告辞,向着火光映亮的道路上,离去了。
  /
  这天,陈弼勚在岁华殿的书房中翻读古文,他听闻太后难耐渐凉的天气,于是差人去拿新的长绒棉花。
  雨天昏暗,内侍又挪来了两盏烛灯,陈弼勚问:“秦绛何时才到?”
  说着话,见有人被内侍引着,推门进来了,她着了暗色一身束腰衣裙,跪下,道:“秦绛参见陛下。”
  “平身,”陈弼勚将那手上的书放去一旁,便半倚着,说,“择日去石山围猎,由你随身行医吧。”
  秦绛抬起了眼,她总是漠然的,随即回他:“我与各位副使在配秋季风寒的新药,怕是无法随行了。”
  “新药暂且交由毕重峰亲为,你不用再忧心,回去准备一下,大约就在这两天启程。”
  “是。”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绛屈膝,回了话。
  [本回未完]
 
 
第6章 第二回 [叁]
  与京城各处堂皇的府邸不同,桃慵馆闲而安静;此时,黑夜如同掺水的流墨,滴淌在池中,也染满了树顶繁茂的枝梢。
  红窗小楼被灯火染亮了,在远处瞧来也是显眼的,撑了伞的两人自游廊走过,到门前来,前头打素伞的是莫瑕,她扣门,说:“大人,太医署的秦大人到。”
  颜修是脱了外头衣裳的,他只穿一件浅色的衬袍,因此将随手的短衫披着,便上前开了门,他立即请秦绛进去,说:“我方才在占卦。”
  “颜大人,我夜晚来此,打搅了。”秦绛把白纸蓝花的伞递去,莫瑕暂替她收着。
  山阴从别处来,与其他家仆一同碰了点心热茶来,秦绛却坐也不坐,说:“颜大人,陛下与众位王爷公主要去石山围猎,我近日在做治愈风寒的新药,因此无法离开,所以想请求您替代我,随陛下去往石山。”
  “何时去?”
  “近日。”
  颜修揽着短衫的衣襟,回她:“泱京秋日气凉风高,我从湿热处来此,身体时有不适,因此,就不能远行了。”
  “我知晓了,颜大人,多有叨扰,我先告辞。”秦绛从来都是干脆、镇静又得体的,她由山阴引着,去门外撑了伞。
  颜修与她作别。
  烧的是撒兰香,能嗅见几丝冰片气味,颜修将门闭上了,他收好了卦书,便详细想着方才的卦象,去桌前,提笔写下了:
  “若知鹃花何处,千山险阻云迹绝。”
  颜修并非能确切地预知些什么,他时常不期盼谁的不好,可夜深的此刻,心中忽然有尖锐的恨亮出。
  光阴倒退十七载,那日的泱京,亦是下着大雨的 。
  /
  杳和五十八年,秋。
  嫦淅河是自城外流向东市的,温素月这日戴银簪,佩羊脂玉坠子,一席苏绣绸缎的蓝色衣裙,她从未这样慌张过,因此在颜府后院的门前摔了一跤,大火之上是黑色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温素月唤:“玉竹,泽兰。”
  有位家仆来了,便将在房中玩耍的、年幼颜泽兰抱着,又伸手牵了躲在桌下读书的颜玉竹,一行人慌忙地朝外走了。
  大雨慌忙而至,空气里尽是焦糊的血味,颜玉竹回身去看,用恐惧之下颤抖的声音,喊了:“萧萧。”
  “什么萧萧?玉竹,是为娘的过错,今日救你们兄弟二人已经是犯险了,萧萧长你一岁,多活了一年,再说,谁叫她只是个买来的……”温素月很快地说着,便将腰间的玉坠也扯下,塞给了家仆,她粗劣地摩挲了颜玉竹的脸,轻下声来,说,“在此告别了,玉竹,泽兰。”
  雨更大了,水从温素月的脸上、发梢淌下,又落回地上去;她原本那样俊俏又高傲的人,如今一副狼狈模样。
  后来似乎再没说一句话,温素月就慌忙地走了,家仆抱着两个孩童,身后跟随的是被颜玉竹喊来的,细瘦敏捷的萧萧。
  三人被藏进了漆黑阴冷的地窖中,颜泽兰尚三岁,萧萧便捂紧了他的嘴巴,叫他别哭出声。
  “我爹死了。”颜玉竹小声地说着,他觉得鼻子上有着冰冷的腥气,萧萧伸手来替他揩,闻了闻。
  她说:“水里有血,所以很难闻。”
  颜玉竹将脸埋下去,说:“我娘刚才佩的玉,是我爹今早佩的,所以我爹一定是死了。”
  “公子,别害怕,别害怕……”萧萧看不清晰眼前人的样子,也不知晓外头现在是何时了,她实则恐惧,但做惯了下人,因此总想护着公子们,她又说,“谢谢你喊我走,不然,我没发再活着”
  怀中蜷缩着的颜泽兰手脚都冰凉,他不乱动了,萧萧总在揉搓他的指头,说:“乖啊,泽兰,你不能死,你先睡一觉,会有人来救我们。”
  颜玉竹那日早上去了私学见先生,又吃了家中厨房煮的肉丝粥,他没知觉生活会走向如此绝境,也更没想过会在八岁的时候,和父母永别。
  泱京的秋日冰凉,雨水渗进带血的土里,颜府的匾额掉落下来,摔成了上下两片,再一队兵来了,将那些古玩器具与名贵草药,全带了走。
  /
  屈瑶虽未痊愈,但那日突发的、说不出话的毛病被除了,她已经独自在怀清宫中行走玩耍了几日,这天知晓了颜修将来,因此就佯装着卧病在床了,她含着半包泪,直说:“我活不长了。”
  “今日可想吃些什么?”
  “胸闷得很,有两天,什么都没吃。”
  颜修只管从容专注地诊脉,他坐好了,轻笑后,说:“殿下今日容样尚好,面色润泽,双目有神,脉象也和缓,比前些时候好多了。”
  屈瑶并非笨拙的人,她被颜修的视线一扫,便自觉败下阵来,抬手攥着身上的缎面鹅绒被子,轻呼着气,说:“侍御师,我知道瞒不过你的,可我着实不想痊愈,我知道你也并非这城中的人,你自然能够领会我不受拘束的性情。”
  “你重疾将愈,陛下与太后定然要知道的。”
  颜修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身,他去门外,又穿了一道隔帘,寻见等候的赵喙,说:“殿下的病快好了,你去禀陛下。”
  “现在吗?”赵喙穿了厚些的墨绿黑缘深衣,在那处问。
  颜修点头称是,因此赵喙便跑去阶下,很快地走了;颜修又回屈瑶的寝房中去,继续问些身体的近况,屈瑶忽然就翻身下床,从那张描金彩柜中拿了只乌色木匣,展开来给颜修瞧,说:“弛斑国进贡的鸡血明珠,一对,送给你。”
  “不必了,我不喜此物。”
  “咱们国中只有三对,一对送去了先帝陵墓,一对在太后宫中,这是那日封后典礼,陛下送我的礼物,你今日收下,能否许我再病几日?”
  屈瑶是不轻浮又不沉闷的人,若是除却身上蓄积的病态,她倒能比过皇族贵胄中的众女子,真正值得称为母仪天下了;可她有些缘由,只愿和这崇城不和。
  “我不能收下,”颜修站立着说话,也毫不避讳屈瑶的视线,他有很多分藏在精神里的傲气,又抿唇环视,视线落回,说,“午膳之后尚药局会有人将药拿来,待殿下的身体没了大碍,我回扶汕的时候也到了。”
  屈瑶愣在那处,自知道在颜修身上没了办法,她将那明珠收好了,后而命了一室送颜修出去,颜修便作揖告别,走了。
  午膳过后,谁知陈弼勚忽然到了,他仍穿着清早在朝上的衣袍,迈着大步子从殿前的阶梯上来,见了屈瑶,便说:“侍御师说你快痊愈了。”
  “可也未全好。”
  “没了大碍,朕便高兴。”皇帝坐去了床前,他一手撑着分开的膝头,说高兴的时候脸上倒没多少高兴,与孩童时候去书房温课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屈瑶倔强地躺着,没一阵,便坐起来了,她报复般,说:“颜大人说要走了,回南方扶汕去。”
  一室捧了茶来,陈弼勚摆着手说不喝,他站立起来,背着手踱步,说:“扶汕着实是气暖水热之地,景象好,但朕的朝中,还未有享了俸禄仍要归隐的道理。”
  “他许是放不下在那处的生意?”
  “你不必忧心,他走不了的,”陈弼勚从桌前拣了颗红色的果子,他背身要离去,便对屈瑶说了,“我回去歇了。”
  屈瑶见那几人出去,这才舒心地在床上坐好了,一室从地上起来,说:“殿下,我拿几样点心来吧,你午膳没吃多少。”
  “好啊。”
  被陈弼勚推辞的茶还在桌上,屈瑶便下床去,自然捧来喝了,她又说:“颜大人听不进话,急着走了,我就让他再待些时日。”
  外头天是阴的,且再凉了几分,陈弼勚将那果子托着,在路上唤兼芳过来,问他:“可否有亲信的闲人?”
  “陛下需要,那自然就有。”
  “指几个去桃慵馆四周歇息。”陈弼勚轻笑道。
  兼芳意会了,便说:“臣领旨。”
  陈弼勚又向前走了几步,他低声地说:“他打算回扶汕的,若是预备走了,就将他拦着。”
  天上云看似厚,但总没落几颗雨,风一阵阵地猛吹,陈弼勚仍旧将那果子拿着,他再将声音压下,挡着嘴向兼芳说话,因此,边上内侍都识趣地退远了。
  “梅宿蔓一事如何?”陈弼勚问他。
  “按陛下的意思,明日昭告她触犯国法,念其服侍先帝之功,免除了斩首之苦,赐饮毒而死,”兼芳低声道,“我已在瑶台的村镇中寻得了一处隐蔽住所、两个下人,太妃坐的马车昨夜出发,无需几日就到,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宫中跌死的侍卫的家眷。”
  陈弼勚安静下去,他慢慢阖住了眼,大约是忙碌到现在,真的困顿,他说:“我与母后仁至义尽了。”
  “梅家的人生财有道,使瑶台府内工商兴繁,陛下也算得了一处人心。”
  陈弼勚神情低落地朝远处看了,他并非被封闭在此处不见天日的,民间江湖中的话语仍旧入耳了不少,他轻笑起来,抛起那颗果子,低念:“暴君……”
  风愈大,往石山去的天,或者该晴了。
  [本回完]
  下回说
  少皇帝围场性命危
  二公主石山马鸣长
 
 
第7章 第三回 [壹]
  少皇帝围场性命危
  二公主石山马鸣长
  ——
  陈弽勋到得不早也不迟。
  他外着蛋青色提花苏绸的褂子,秋风似的带凉,从外头进来;这时候,桃慵馆中的晚膳才用完,颜修着了暗红色一件单袍,在那楼前的院中,逗山阴新买的一对蓝燕。
  “大人,流谦王来了。”莫瑕拿了颜修的外衣来,立即侍候他穿上,且说道。
  颜修问她:“八王爷?”
  “是他,正在那院中等着。”
  天色已经全暗了,风吹大半天,终于能停歇下去,头顶上,是一片深蓝色点着星星的干净天光,颜修便让莫瑕将鸟喂了,他独自向外头院子中去,过了不长的路。
  房前的绿色桃叶在冷光中,有些沉重地坠拂,再来一场凉风,就该掉落了。
  陈弽勋在那厅中站立着,见颜修进来,立即客气作揖,说:“颜大人,我叨扰了。”
  颜修自与他问过了好,山阴在那软榻上加了垫子,请二人去坐了,桌上放了几碟点心,又端了青花粉彩白瓷的两盅烫茶。
  “我听闻陛下明日将去石山。”颜修说。
  陈弽勋立即点头,他讲:“我就是为此事来,那地方虫蚁猛兽无数,看似将是争高显技的机会,但却是危机四伏的,因此想与颜大人求一解药。”
  “王爷也同去?”
  “我们众兄弟姐妹,有好几人去的,我,厢吉王-引勒,邶洳王-弢劭,玉澈王-弛勤,以及香棠公主-弦渊,噢,她如今是西空国的王后。”
  陈弽勋谦逊又自如着,丝毫不摆起王爷的架子,他生得清秀面善,又时常带笑,这时候将茶捧着了。
  颜修想想便回:“那日陛下宴请的时候,我与邶洳王见过。”
  “他们二人要好,我平日自在作乐,不问治国理政之事,也自然难说上许多话的。”
  “但王爷的诗好,”颜修淡笑着说,“人各有志,在宫墙之中长起来的人,怕是少有王爷这等闲情才气了。”
  陈弽勋立即笑起来,他说:“我也不爱权势,若是崇城中起了斗争,我便躲着,我住得遥远窄小,实则是入世的一处桃源。”
  “此处也似桃源。”
  陈弽勋立即称是,说:“这是父皇爱的一处地方。”
  “莲素桃慵,秋月寒江……风景秀丽是没错的,建筑雅致也对,但此时已然不在世外了,咱们今日在此见过,就会有人知道。”颜修倒没慌张,他将茶饮下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了。
  眼前的人立即会意,他问:“陛下?”
  “是今日才来的,我方才喂鸟的时候,楼顶蹲了两个人。”
  “陛下年纪尚小,总会鲁莽冒犯些,不必在意此事,”陈弽勋说完了,将茶盅暂且放下,他忽然又补上,“他是怕你跑了。”
  了然是半分玩笑半分劝解的,颜修并没在意什么,他点头一次,便引陈弽勋到柜前,拿了最能常用的“百毒舒”给他。
  “如何用?”陈弽勋问他。
  颜修转身看他,将柜中其余的东西收好了,他说:“百毒舒,能解百毒,中毒便可用,取适量服下,静等见效,若是它不能解的毒,就得看情形做打算。”
  陈弽勋急忙说谢,见天色已晚,因而告辞走了。
  颜修独自回了常住的楼中,他又读了那日占卜之后所题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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