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一家三口。柳橙看着他们的交流，心里想着。
而这又是柳橙不曾见过的颜青，原来她在家里是这样。
只要不是在和颜妈妈说话，柳橙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颜青身上，随着她在家从里到外，从这屋到那屋。
跨年过元旦，那颜老师的丈夫和孩子为何没有回家呢？柳橙又想。但看着颜青帮着颜爸爸做饭，帮着颜妈妈干活，一家人热火朝天，柳橙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颜爸爸做饭确实很好吃，颜妈妈又特别热情，一边说柳橙太瘦了，一边不停给柳橙夹菜，而颜青也只是在旁边看着笑，也不阻止颜妈妈，柳橙只能硬挺着吃。这一顿饭下来，柳橙觉得自己吃了一个月的量。
饭后，柳橙主动帮着收拾起碗筷。而颜妈妈则喊了颜青，进了书房。
颜妈妈：“上周，楚成的人来了。”
颜青淡淡地嗯了声，手指随便在书架上一层层的书背上划着。
“他让人送了一些水产品，还有一些补品什么的。”颜妈妈再次说道。“我和你爸没收，也没说什么，把那人打发了。”
“嗯。”颜青依旧是语气淡淡，随手抽出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了起来。
“青青，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颜妈妈看颜青一直也不说什么，心急地问道。
第13章
颜青把书合上，放在桌上，人靠在书桌边，看了看颜妈妈道：“妈，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开他的公司，我只是一个研究所的技术顾问，偶尔提供一些技术支持，只和技术人员打交道，和他没其他瓜葛。”
“前半年他来找过我几次，我拒绝地很直接，这半年就没怎么来了，他也很清楚我的想法。也或者……他又有了新欢。”颜青说到这，低头看着拖鞋。
颜妈妈点点头表示了解，并且不再问下去。
看着妈妈在为自己操心，但又怕说多了让自己难过，颜青笑了笑，伸手就上前抱住颜妈妈，顺势搂住妈妈的脖子，还想去揉妈妈的脸。
“哎，这孩子，别闹。”颜妈妈假装生气地柔声道。“怎么还是长不大的样子，呵呵。”
“妈~”颜青轻轻抱抱颜妈妈。“别为我担心，我挺好的。你看我成天上课，到处出差参加各种会议论坛，忙死了，哪有功夫去不开心啊。再说，你看我这些学生，多可爱。”
说到学生，颜妈妈就更慈母了起来。
“哎呀，你看柳橙这孩子瘦的，是不是跟你学习累的？她太瘦了，身高和你差不多吧，我觉得她也就你一半的量。”颜妈妈这夸张的修辞用的特别到位。
“啥？一半？妈，你真是太看重我了！”颜青笑着说道。
“不是一半，那也最多是你的三分之二。”颜妈妈用完语文用数学。
颜青无奈道：“行，那你就和我爸多给这孩子做点好吃的。”
颜妈妈：“这没问题，柳橙那孩子还真挺乖，刚才和我在那说话，特别有礼貌，这家境，也是挺可惜的。”
颜青点头，之前她给颜妈妈说过柳橙的事，颜妈妈人信佛心又特别善，听了柳橙的身世就觉得特别可怜，孩子能走到这步不容易。这回见到柳橙看见她这么瘦，颜妈妈马上动起了投食心，决心要给柳橙好好补补。
从书房出来，颜青看到柳橙在客厅陪颜爸爸聊天，颜爸爸是个法制节目爱好者，这边看着《今日说法》、《天网》、《一线》这些节目，那边给柳橙普及法律知识，甚至还讲讲警察破案，讲的绘声绘色，而柳橙又听得很认真，颜爸爸这回遇到了观众，讲的更起劲了。
颜青不得不到客厅，抢走了颜爸爸唯一的听众。
两人依次洗过澡后，柳橙穿着颜青给她找的一套睡衣，轻轻坐在颜青床边。她抬手把鼻子埋在袖子上，又使劲闻了闻，淡淡的百合香，又夹着衣服主人特有的体香。
颜青的卧室布置很简单，家居颜色很清淡，从被褥使用的感觉看起来回来住的频率并不高。
屋里除了衣柜，就是一张双人床。
一张双人床……所以今晚要和颜老师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的天，这太开心了吧！颜老师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做梦都想白天晚上的见到她，我好喜欢她，她邀请我和她一起跨年，今晚我们又要睡在一张床上，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她会不会也喜欢我？！柳橙心里的小白人开心的跳出来。
清醒点吧，颜老师学术成就那么好，人又那么好看，性格这么好，这个年纪的人，也许她的丈夫不在本地而已。就算没有结婚，追求她都能排到校门外，她凭什么喜欢你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学生？女大学生？开什么玩笑。柳橙心里的小黑人出来唱反调。
颜青来回走着，帮爸妈处理一些东西，丝毫没察觉到坐在床边的柳橙在进行着头脑风暴。等颜青关上卧室门，柳橙还保持着五分钟前的姿势，坐在床边。
“又发什么呆呢？”颜青拢了拢刚吹干的头发，坐到床的另一侧。
“柳橙真是个爱发呆的小同学。”颜青故意压低声音，用一副老教师的严肃口吻说道。
“哈哈哈。”柳橙笑起来。“没有了，我平时很少发呆的。”
“那怎么在我跟前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呢？”颜青边说着边从床上踱过来，用手指在柳橙眉心点了一下。
有那么一秒柳橙希望颜青一直这样点住该多好，她宁可真被她点了穴而呆掉，或者被她指尖的温度化掉。而很快她又被拉回现实。
“那个枫叶标本非常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啦。”颜青把被子跺起来倚在身下。
“您喜欢就好。”没留署名，又被准确猜到，柳橙很是开心。“但是还是有些遗憾，以前做的都是绿叶标本，这次是红枫叶，我不知道怎么能保证叶子颜色不变，怕煮或者化学物质会让枫叶颜色变暗，所以只好做成了叶脉标本。”柳橙惋惜的说道。
“没关系，非常漂亮，这叶子没那么红，但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更细水长流些。”颜青说道。“你以前学过做标本？”
“不算学，有一次有个来福利院的大姐姐，据说是到我们那边做义工，她教的。在我们那也没什么可玩的，就树啊土啊比较多。”
“而且…福利院里健全的孩子没几个，所以最后就是我学会了。”柳橙盘起腿，转过来看着颜青。
颜青:“你家教的事没成，现在每个月的生活费够吗？”
说到福利院，颜青就想起来这孩子每个月过得拮据。
“够的，够的。我在图书馆找了个兼职，主要是不占用太多学习时间。而且，老师您不还每个月给我们开资嘛。”看着靠着被子的老板，柳橙的语气秒变小员工。
“滨海这边花销并不低，再说，你每个月还总往回寄钱。”
“那倒是。”柳橙轻声说。“哎？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往回寄钱……您？”
“那……每个月宋姨都会收到一笔汇款，是您？”柳橙想到这几个月宋姨说总有个人汇款，却不留姓名，问道。
“嗯。”颜青轻松承认。
这让柳橙更觉得过意不去，颜青平时对她就很照顾，现在因为她，还帮扶村里的孩子，这……
颜青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抬手在柳橙头上狠狠揉了揉，道：“我这是去不了，远程做义工。”
柳橙知道她的意思，没说什么，只是更感激的笑了笑。
颜青侧过身，用手肘撑着头，柳橙也学着她的样子侧过身，两个人镜像地面对面。
“颜老师，您为什么住在书香苑？我看很多年轻老师都住在新家属区那边吧。”柳橙问道。
颜青用手扯着睡衣帽子拉绳上的绒球，顽皮地把球揉扁，道：“可能我这个人是那种守旧保守的人，喜欢老物件，喜欢过老日子。书香苑那边是九十年代的房子，节奏慢，是我喜欢的感觉。”
“噢。”柳橙应一声。
“那老师，您的丈夫没在本地？”柳橙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我离婚了。”颜青回的很快，语气也很淡。
“啊……”这回柳橙被瞬间点了哑穴，整个人懵在那里。
“我……”
“那……对……对不起……我……”
从哑口无言到语无伦次，柳橙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她从没想过的答案。
因为她是颜青啊！是她心里如此漂亮的老师，学术能力超强的老师，对同事对学生都那么温柔的颜青啊，这么完美的人，怎么会离婚呢？
柳橙更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己得多傻，会问这样的问题。柳橙觉得愧疚地无地自容。
颜青倒是看起来很放松，她看出了柳橙的尴尬，伸手使劲拉住柳橙睡衣帽子上的拉绳小球，拉绳被拉紧，颜青手一松，小绒球弹到柳橙脸上，颜青哈哈笑起来。
柳橙惭愧地别开眼神，低头看着床单，任由颜青拉着她的睡衣拉绳弹来弹去。
“没事啦，小傻瓜，谁还没点伤心事啊。”
颜青说的越轻松，柳橙就越觉得对不住她。
“哎呀，这怎么……喂，这不对呀，这你给我说难过了，不应该是你哄我吗？怎么变成了我哄你？”颜青嘟起嘴，表情立刻委屈了起来。
这语气让柳橙没忍住捂住嘴噗的笑了出来。
柳橙微微抬头，大眼睛吧唧吧唧地看着颜青，嘴角的笑容带着歉意，又带着喜欢，看着颜老师撒起娇怎么这么可爱。
“快，快哄我。”颜青看柳橙情绪好起来，继续把撒娇进行到底。
这下柳橙又犯了难，这题也没做过啊……
颜青干脆躺下来，一副你不哄好我我就不看你的架势。
等了几分钟，颜青听到柳橙慢慢蹭过来。
“那……老师您别难过了，那个……我抱抱您。”柳橙伸手揽过颜青的肩，把她慢慢拉到怀里。而颜青则配合的转过身，顺势往柳橙身边靠了靠。
眼瞅着两人鼻尖的距离渐渐只剩十公分，颜青喊了停。
“那行吧，就这样吧。”颜青离开柳橙环着她的胳膊，理了理散落的头发。
短短几秒的虚虚一抱，柳橙紧张地屏住呼吸，结果对方的味道都没来得及嗅到。柳橙虽然意犹未尽，却也只好退了回去。
颜青把被子放好，平躺下来，转头看了眼柳橙，便仰望着天花板。而说错了话的柳橙这回更不敢先吭声了，只等着颜青开口。
“大概三年前吧，那时候博士毕业不久，就离了。”
柳橙很想问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柳橙又吞了回去，这回她可不敢问了。
看出来柳橙的心思，颜青微微笑了笑:“想知道为什么？”
第14章
“他是我大学同学，研究生毕业我们就结了婚，后来我读博，他创业，做的挺成功的，可能在外面应酬多了接触的漂亮女孩就多了吧。”
颜青动了动，把右臂垫在脑后，沉声说道。
“其实也不能都怪他花心，那时候我很胖，戴着又粗又楞的黑框眼镜，完全不懂得打扮自己，衣品也很差，只知道做研究，那时候嘛……就是学校网站上教师介绍的那个照片。那个样子别说对他，就是我现在再回想那时的自己，都觉得挺难接受。”
柳橙张了张嘴，当初就是看着那个照片，课上又见了这样的颜青，完全没认出来，因为确实判若两人。
那时的颜青像个土里土气的妇女，浮肿的面庞拉平了她清秀的五官，宽大的眼镜把整个人的精神头都挡在了后面，确实是个从不描眉画眼、搽脂抹粉的土素女。
“后来我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改变，就开始更关注自己，结果呢，挺好的，身材好了，好看点了，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颜青说起这些又轻又缓，像是在说着别人的遭遇。
“所以呢，导师的总结性发言来了，注意听讲。”颜青用手指戳了戳柳橙，柳橙立刻盘腿坐正，目光认真。
“所以啊，女生一方面得关注自己外在，同时也一定要有丰富的内在。那个……你以后常来吃饭吧，我妈说你太瘦了，要给你喂胖点。”颜青这一句话语气从严肃到家常，变换自如，毫无违和。
柳橙:“？？？”
导师这总结性发言……这话题歪的也太快了吧！
“稍微胖点，才能……风姿绰约。”说到这，颜青的语气彻底歪了。
柳橙瞅瞅颜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再抬头看看颜青的眼神……
“颜老师……”柳橙眼睛咔吧咔吧的，双手使劲拉住睡衣，抱紧自己。
看着柳橙怯怯地样子，和拉紧睡衣的双手，颜青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最后颜青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下地关了大灯打开床头灯。
“好了好了～哈哈～咱们睡觉吧，哈～欠～”颜青轻轻打了个哈欠，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点半。
“害羞的柳橙真可爱。”颜青边说边揉了下柳橙的头，又帮她掖好了被角，躺了下来。
“谢谢老师。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晚安。”
“晚安。”
关灯后，黑暗瞬间涌了上来，填满所有的感官。过了好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柳橙看着窗帘上一丝未遮严的缝隙，微光从里面渗透进来，柳橙盯着那道光，想起了望天洞出口处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束，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信仰。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柳橙却始终无法入睡。
不敢翻身，她静静地开始回想着颜青晚上的那些话。
“可能我这个人是那种守旧保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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