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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她再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光，在昏暗的夜里，那光却是那么明亮。
一声声我愿意去参与救援的声音重合，汇做一句气势磅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一瞬，无数人明知前方危险重重，明知洛饮冰和自己非同类，但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最后，声声表达决心的宣誓被人打断，那人平日里嗓音向来是平稳的，此刻却也带着波动，像在竭力压制着思绪的波动。
那人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愿前往，那便按照现在的分布继续前行。”
交流的人群又一次安静，这次，是因为说话人的身份。
鹿宁惊讶道：“林松？！”
林松道：“是我。”
华国燕城安全区统领，华国最高级别的行政长官林松，他竟放下了安全区，亲自赶赴异国他乡来参与这一战。
在千万人惊讶的沉默中，林松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我也愿为这一战出力，所以我来了，你们不必担心，领袖从不怯战避战，这才是我们华国。”
樊青讶然道：“可你万一……”
他心直口快地说了半句，却很快闭嘴，把不吉利的话吞回肚子。
通讯频道里，林松笑了一下，带着泰然的气度道：“这里无数豪杰，难道撑不起华国？”
这个总是蹙着眉为末世忧心的中年人，此刻却带着睥睨一切的霸气。
有人还想说什么，但在方才的交谈间，异能者们并没有耽搁自身行进，此刻距睿德公司已经极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只得先吞回自己的话，同时绷紧了浑身肌肉。
局势一触即发。
林松没有耽搁，厉声道：“上！为了救人！为了人类！”
下一刻，成百上千的异能者冲出，只一瞬间就将睿德公司包围其中。
睿德公司的大楼内，洛饮冰眼底浮现出淡淡笑意，安德尔神色一时间狰狞至极。
安德尔从来都很聪明，聪明到近乎于料事如神，他高高在上，蔑视人类蔑视情感，如同理论假说中提到的理性人一般，只做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因此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傻子相救洛饮冰，救一个异端。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看着纪初持军刺护在洛饮冰身前，他碧蓝的眼底一片阴沉，嘴角却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安德尔轻声呢喃，语气带着疯狂：“那就让他们来吧，你们有多少人，几百？几千？可哪怕几千异能者，你们也赢不了我。”
缸中的大脑突然颤动起来，无数道指令被下达，慌乱的睿德公司眨眼间进入战斗状态。
洛饮冰抬眼看着安德尔，挑眉道：“你唤醒了他们意识海中的意识之种。”
分明应该是询问的话，洛饮冰的语气却很笃定，安德尔的面色却突然变了。
他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控制，洛饮冰不应该知道意识之种的存在。
投影的面色失去了一贯的高高在上，紧盯着洛饮冰的眼睛：“有人告诉你了。”
洛饮冰道：“艾伦是个很有智慧、也很伟大的科学家，而你显然没有自己以为的聪明。”
安德尔的面色阴晴不定：“艾伦？不可能！他在很久以前就死了！究竟是谁背叛了我？”
洛饮冰对他的歇斯底里置若罔闻，而是若有所思道：“你复制了自己的部分意识，制成意识之种埋在员工意识海，你不会轻易动用意识之种，因为它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安德尔的面颊痉挛了一下，他一直欣赏聪明人，可此刻，洛饮冰的聪明却让他心悸。
洛饮冰并不在乎他的反应，继续道：“每一个意识之种都是你为自己埋的后路，你可以凭借意识之种复苏意识，换言之，只要有一个意识之种的载体依然活着，你就不会死。”
洛饮冰看向安德尔，眼睛半狭着，带着狐狸般的狡黠：“这场救援让你损耗了这么多意识之种，已经不亏。”
安德尔咬牙切齿：“呵，等我围杀你们，我还有无数的时间继续复制意识之种。”
洛饮冰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如今你同时操纵了睿德公司大半员工的思维，这相当于一只令行禁止的拥有你的智慧的军队，这样的对手远比丧尸和普通幸存者可怕得多。”
最有杀伤力的从来都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成建制的队伍。
而此刻，安德尔拼上大半意识之种，将睿德公司打造成了一只军队，一只拥有最聪明的大脑，最稳定的信念和最听话的军队。
安德尔有信心，能在意识之种的效果消失之前，将这群闯入者全数围杀，虽然他惋惜于这样也会杀死洛饮冰，死去的实验体会影响实验效果，但他自信自己还是赢家。
可他却看到洛饮冰的表情，青年很认真地凝望向他，眼底并不能看到丝毫慌乱，反而带着大局在握的自信。
安德尔忍不住心慌。
洛饮冰开口道：“安德尔，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安德尔不想被他把控节奏，却不由自主地追问道：“是什么？”
洛饮冰抬起右手，轻轻地笑，在他苍白的手背上，纪初赠予的十字架刀正闪烁着光。
洛饮冰道：“你拼尽全力，想要将自己塑造成神明，而我不需要。”
“你想成为神明，而神明，却似我。”
洛饮冰看着半空的安德尔的投影，他分明仰着头，神色却像在睥睨。
他近乎于诚挚地问道：“我站在你进化之路的终点，你要如何才能赢过我呢。”
安德尔在这一瞬暴怒。
洛饮冰置若罔闻，他看向纪初，仰着头在青年紧绷嘴角吻了一下。
洛饮冰轻笑道：“纪小初，保护好我。”
纪初面色柔和下来，无形领域开启并扩张到极致，他应道：“没人能伤你分毫。”
洛饮冰闭上了眼眸。
脑域异能开启，谎言异能开启，他的技能级别在一瞬间跃进到四阶，和安德尔等同，然后，在安德尔目眦尽裂的瞪视中，异能突破四阶初期，突破四阶中期，突破四阶后期。
然后终于，突破五阶。
这一刻，加持在洛饮冰脑域，帮他提升异能等级的，已经不止脑域异能。
重生后一路走来，洛饮冰见过太多的脑域异能者，每个人的进化方向都不尽相同，而洛饮冰掌控了每一种方向。
他只是嫌累，觉得没必要，因此在出于兴趣掌控旁人的异能后，他很少使用，以至于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只学会一个谎言异能。
而这一刻，所有异能都加持在他的脑域，将他的脑域异能直接推进到五阶。
这是前世今生都不曾有人达成的成就，五阶的脑域异能者，踏入了神的领域。
洛饮冰将意识沉入意识原野，他所见的意识原野笼罩了整个异国，睿德公司附近，不过是浩瀚意识海中渺小的一个角落。
一个个意识如星般闪烁，洛饮冰找到了睿德公司员工意识中，不和谐的阴暗点，那是安德尔耗时良久埋下的意识之种。
洛饮冰轻轻笑了起来。
五阶脑域异能者的新能力，将低阶脑域异能者对旁人施加的影响覆盖或消除。
而此刻，安德尔就是那个低阶脑域异能者。
安德尔感知到一个个意识之种在消散，他面色惊异，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他以为他才是末世中最好的棋手，他抛弃了身躯，以末世为局，以幸存者们为子，他以为自己的手笔大得足以令人震惊，以为自己做好了完全准备，埋下了足够多的后手。
可面对洛饮冰，他的谋划和后手如同笑话。
洛饮冰甚至没有和他对弈，而是直接掀翻了他筹谋良久的棋局。
战局再一次被逆转了。
这一刻，睿德公司附近来援的幸存者们都发现了战况的变化。
当他们以雷霆之势攻出时，睿德公司的守卫者们一时慌乱，防线被他们撕开口子，但很快，守卫者们就以严密到惊人的纪律性重新组织起防线，让战况顿时焦灼。
幸存者中已经有不少人受了伤，但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睿德公司守卫者突然顿住，随即，他们严密的组织性消失殆尽，不少人眼底一片茫然，甚至对自己人发动了攻击。
而幸存者们则感知到，时间的流速在自己眼中变慢，他们能轻松躲避一道道异能。
林松避开一抹冰刃，若不是时间的流速突然变慢，闪烁寒气的冰刃会没入他太阳穴，他很可能会直接死在这里，但此刻，他避开致命的攻击，对手却愣在原地，他对战场突然变得游刃有余。
林松很快明白了什么，对通讯器大喝道：“是洛饮冰和纪初在配合我们！”
战局各处，幸存者们士气大振，一声声怒吼从他们口中爆响：“杀！”
浓郁的杀气击溃了睿德公司的斗志，而在研究所最中心的实验室内，洛饮冰睁开眼眸，他面色微白，异能一次性进阶太多会损伤身体，此刻他头脑晕眩，全身都在疼。
洛饮冰半眯着眼睛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必要一个人强忍着。
于是他仰着头，向纪初伸开了双臂。
正维持着无形领域，同时持军刺警戒的青年一把便将他抱进了怀里。
洛饮冰的头抵在青年耳侧，轻声开口：“纪小初，我疼。”
洛饮冰是真的疼得厉害。
这痛感甚至超越了膝盖被金属片磨过，超过断肢重生，让他恍惚了一瞬。
恍惚间，洛饮冰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正经历爆体而亡前最后的折磨，他眼眶因为疼痛和错觉带来的突如其来的心慌泛着红。
于是他将自己缩在纪初怀抱中，像一只终于找到家的幼猫，将身躯紧贴着纪初温暖的胸膛，然后忍不住闷闷地开口，话语中竟带着清晰可见的撒娇意味。
然后他在纪初侧颊，轻轻吻了一下。
一触即分的触感过后，慌乱突然消散，洛饮冰的心安定下来。
纪初的眼神却沉了沉。
他见不得洛饮冰受丝毫委屈，也听不得洛饮冰喊疼。
他的异能本就处于四阶后期，对时间法则的掌控让他进阶极快，而洛饮冰轻声的撒娇般的一句话，给了他继续爆发的理由。
他突破到了五阶。
根据华国科学家们的研究，不同异能者有不同的天赋，很多人终其一生再怎么努力，异能上限依然只有三阶，而据研究，能突破五阶的异能者看成凤毛麟角。
但洛饮冰消耗自己重生来的积累，突破五阶时没有任何障碍，纪初更是只因为洛饮冰的一句疼，就冲破了本该如天堑的阻碍。
安德尔看着他们相继突破，投影的眼底也带上了血光。
他是最早开始准备末世的人，他自诩自己的天赋万中无一，可他费尽心血谋划良久，依旧难以保证自己能达到五阶，而这两个人就在他面前，炫耀般地接连完成了突破。
安德尔感知到了战局的变化，睿德公司的员工们全方位占了下风。
他面色阴沉下来。
投影的身躯开始虚化，阴狠道：“这一战，你们不可能赢。”
狠戾的嗓音在实验室中回荡，而他的投影体已经消失，只余下巨大的大脑悬于缸中。
又一道指令被他下达。
曾经的睿德公司在全世界都有分公司，不只是因为他们手眼通天，和许多国家都达成了协议，也是因为睿德公司行事够狠，他们从来不会选择投降，哪怕败了也要两败俱伤。
当前几个国家为了关闭睿德公司的实验所损伤惨重后，更多国家怕了，他们不愿让爆炸发生在本国的市区，于是他们妥协，给睿德公司发展空间，甚至和公司达成了合作。
当进化药剂被曝光时，睿德公司又一次选择两败俱伤，直接使用未研究完成的半成品药剂，之后病毒大肆传播，末世自此降临。
而此刻，安德尔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失败，因此他消除投影，下达了指令。
这道指令不是为了补救，而是为了将所有人拖下水，一同去死。
他一直都是这样偏执的疯子，安德尔仿佛听到了爆炸声响起，思维波动变得很愉快。
末世后，人们习惯了使用异能，□□的存在竟被很多人忽视了。
因此没有人知道，睿德公司建立在一座军火库之上。
□□在幸存者和公司员工脚下堆积如山，而安德尔在方才，选择了引爆□□。
这一刻，千万人不知道自己命悬一线，哪怕他们都是异能者，想在这场当量巨大的爆炸中存活，可能性依然微乎其微。
但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洛饮冰和纪初察觉到了异常。
纪初面色一冷，对安德尔挥手，动作中带着杀伐之气。
而安德尔在等待了几秒后，突然意识到情况异常，脑域异能给了他极佳的思维能力，让他很快就分析出，他的命令没能下达成功。
他被困在了时间循环中，纪初控制了他的时间，每当命令将要被下达的那一刻，时间法则会将他送回几秒前。
他一遍遍做出毁灭的决定，却等不到绚烂的烟火炸响。
安德尔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纪初并非他以为的普通实验体，对方的异能进化得比他更彻底，他以为这个世界上，自己和洛饮冰是最大的怪物。
但他错了，洛饮冰和纪初才是天生一对。
睿德公司周围，来援的幸存者们突然听到纪初的声音，凌冽如同刀锋：“都撤。”
他们有些茫然，林松扬声道：“听纪初的！动作快，都有序撤离！”
无需意识之种，无需脑域异能操纵，幸存者们在这一刻展现出绝佳的纪律。
他们不再作战，三五成队，有序撤离。
而他们身后，睿德公司的员工们在时间领域和脑域异能的双重影响下，呆立在原地。
而纪初正抱着洛饮冰走向实验室深处，去完成他们最重要的任务，陷入时间循环的安德尔只能旁观，连阻止的话都无法出口。
一场大战爆发得突然，结束得诡异。
睿德公司千米外，幸存者们看向不远处那幢大楼，神色都有些茫然。
“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怎么没有追出来？”
“洛饮冰和纪初现在情况如何了？”
一个个问题在脑中回荡，但没人开口，所有人只是紧盯着睿德公司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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