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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厉炎所用的是“小人刀法”，那这名黑袍人可以称的上是谦谦君子了。
司明珏虽不能与身经万战的段离相比，但蜃楼成立之初，找茬挑战者无数，形形色色的对手他都遇到过。
司明珏负了伤，他自知不是黑袍人的对手，但上古神兽的骄傲不允许他怯战逃跑。
只见司明珏手中长剑迅若光影，晃得人眼花缭乱，凛然剑气掀开黑袍人的兜帽，露出兜帽下年轻俊美的脸庞。
时间仿佛静止了，那个人是——
“楚岚。”
司明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怎么会是你？”
楚岚看着司明珏，冷然神色间并无愧疚，只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我原本想，你不知道这一切为好，如今看来……”
厉炎走上前，“他既发现了，那便留不得了。”说着就要动手，被楚岚阻止了。
二人对视片刻，厉炎耸了耸间，“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留他一命，不过他若是不安分，我还是会杀了他。”
夜晚，当蜃楼再次浮于海面，内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那些蜂拥而来的客人，却并不知道。
他们欢愉的笑着，唱着，一派无忧无虑的模样。
蜃楼暗牢内。
法阵将司明珏困锁在中间，他的手腕、脚腕上都绑着束缚灵力的锁链。
暗牢的门被打开了，一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他们说你要见我。”
司明珏自嘲的笑道：“这暗牢原是我亲手设计的，做梦也没想到，有一日我会被困于此。”
楚岚没有接话，司明珏抬头看向他，“你为什么会和厉炎搅合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厉炎的目的？他是厉幽的长子，他们要灭了仙、人两族。”
“我知道。”
“知道你还……”
楚岚神色冷冷，全无了往日的温柔笑意：“当年我被整个仙门追杀，帮我的只有厉炎一人罢了。”
“你……”司明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楚岚，忽然发现楚岚的眼瞳上隐隐浮着一层暗红，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司明珏愕然道：“你入魔了？什么时候的事？”
楚岚没有回答，司明珏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陌生的到了可怕的地步，“你……我一直以为你心性坚韧，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魔族入侵，屠杀那些无辜的人吗？”
“他们当初誓要杀我的盛况，司楼主应当没亲眼见过吧？我可是还记得一清二楚。既如此，我又为何要顾念他们的生死。”
看着楚岚脸上凉薄的表情，司明珏这才意识到，原来对于那次追杀，楚岚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风轻云淡，他的心里是恨是怨的。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一个半大少年，被整个仙门乃至人界联手追杀，该是多么无助，多么绝望。
他无法劝慰楚岚那些人只是被云寒蒙蔽了眼睛，从那时不断传来的消息看，就足够惊心动魄。
那些人造成的伤害是真实存在，并不能因为一句被蒙骗了而消失。
司明珏沉默了一会儿，道：“帝君知道吗？”
“他不会知道的。”
“你瞒得了他一时，可瞒不了他一世。到时你要如何向他解释？他那么疼你，你怎么忍心伤……”
楚岚忽然起了怒气，他冷冷道：“他既不肯信我，我又为何要事事顾虑他的感受？”
司明珏也恼了，“你师尊是帝君，他此生只收了你一个弟子。若他知道他唯一的徒弟勾结魔族一起对付他，他会做何感想？”
小小的暗牢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对视片刻，楚岚忽然笑了：“你们不是一开始就准备将蜃楼交给云寒吗？我不过是推了一把而已。”
司明珏一怔，“原来你都知道了。”
他解释道：“帝君他不告诉你，并非是不信你，他只是不想你涉险。你应该知道，他为了麻痹云寒一直待在帝宫，所知的消息也不多。他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受的那些委屈。楚岚，云寒害你，你难道还要为他做事？”
楚岚道：“云寒的帐，有一天我会与他清算。”
司明珏还欲再说什么，楚岚已站起身，“你便在此处安心养伤吧。至于其他人，你不必担心，我会保蜃楼上下平安。”
*
月色高悬，夜晚的蜃楼一片人声鼎沸之象，好不欢快热闹。
厉炎站在蜃楼顶层的一间窗子前，从这里看过去，能够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有漂浮在海上往来的各色船只。
厉炎欣赏着夜色下的海面，忽听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厉炎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手中的茶，头也不回的说道：“这蜃楼果真十分有意思。若就此毁了，我心中倒有些舍不得了。”
说着回头，“你说是不是？楚岚。”
楚岚走到窗边，与厉炎并肩而立。
他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以他的眼力，能够看见无垠海岸边那里错落的点点灯火。
那是居住在海边的渔民。
厉炎道：“云寒那边早已准备好，如今蜃楼也已到手，可以准备着恭迎父王了。”
楚岚对此没什么兴致：“你安排便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等等。”厉炎叫住他。
“还有事？”
“云寒终是条毒蛇，我苦心筹谋这么久，可不能让他将所有功劳都占了去，而且他手下那群脓包饭袋我也不放心，渔村那边与我魔族大业息息相关，赤霄又诡计多端，我怕会多出事端，你去盯着。”
没有得到回答，厉炎忍不住看过去。
楚岚道：“你不信任的人，是我吧。”
厉炎哈哈笑起来，并不否认：“司明珏说的不错，赤霄那般疼你，就算你一路“屠杀”明光宗的人又如何？只要云寒的事被翻出来，你的冤屈就可以洗清了。你身负魔骨又如何？他若铁了心护你，其他人也不能将你怎么样。可若……”
楚岚接道：“可若我身上背负千万血债，就算师尊再想袒护，仙门也是容我不得了。”
厉炎叹息一声，好似自己有多为难似的：“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楚岚，我耗费这么多心力助你，到了最后若是什么回报都没有，岂不是亏大了。这赔本的生意，我可是不会做的。”
楚岚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厉炎咦道：“哦？你真的同意？”
“既然师尊的一举一动都被你们察觉了，那仙门便是真的输定了。狼狈若丧家之犬的日子我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你只需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自然。”厉炎道：“只要你助我除掉云寒，顺利接任魔尊之位，我答应你的事，自然都会做到。”
第127章
楚岚离开蜃楼后, 赶回了段离开辟的那处空间。
为了哄骗楚岚，段离将开辟的空间放在一处深山之中。此地流水潺潺，鸟鸣阵阵，倒真如世外仙境一般。
到了这里后, 楚岚便提出想要系统的学习一下如何操纵凤凰火。
楚岚在蜃楼的时候, 虽有司明珏指点, 但貔貅与凤凰这种暴力战斗型的还是很不一样的。
段离很高兴的应了, 他也不藏私，将自己会的倾囊相授。
原本段离是陪着楚岚一起练习的，但楚岚念及段离伤势未愈，不能这么辛苦, 便说要自己练习, 让段离好好休息。
段离也担心观澜仙洲那边会有突发状况, 若云寒突然出现, 他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当着楚岚的面离开, 只怕会吓到他。
段离便说他在外面给楚岚护法, 楚岚笑了笑，说好。
这两日，楚岚一直待在封闭的练功房中，只在晚上的时候出来跟段离一起吃饭。
也正因为这样, 楚岚今日才有机会出现在蜃楼。
至于此处空间，果如厉炎所说, 楚岚身负凤凰骨, 这处空间同样受他操控。
楚岚离开这里，并未引起段离的警觉。
楚岚回来后整理了一下头发与衣襟, 这才打开练功房的门。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挂着的灯上被施了小法术, 已自行点亮了。
室外的空地上放着一张小桌与两把椅子，桌上摆着瓜果点心，而段离就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角，双目微闭，显然是睡着了。
这般安然静谧的景象让楚岚忍不住笑起来，他走上前唤了一声师尊，“怎么在这里睡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没有回应。
楚岚又叫了几声，段离依然没有反应，楚岚的脸上的笑意不由隐了去。
他伸手碰碰段离的肩膀，却见段离身形一歪，直往地上倒去，楚岚一把接住段离，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自段离此次回来，楚岚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但当这种情况真的在眼前出现时，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
师尊又走了。
这一次他会离开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
楚岚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抱着段离的手臂力度却十分轻柔，仿佛是怕勒疼了他似的。
为了不引起司明珏的怀疑，楚岚此去蜃楼并未动用凤凰骨的力量，而是借了魔骨之力。
他解开了对魔骨的压制，此时那阴暗的情绪在一瞬间冲上顶峰，冲击着他的脑海，带来尖锐的疼。
楚岚只觉头疼欲裂，忍不住后退一步，心底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冲上观澜仙洲，将人带回来，好好的放在眼前。
然而，楚岚什么都没做。
过了许久又许久，楚岚将段离放到椅子上，而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是数个时辰。
段离自观澜仙洲“赶”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楚岚已出了练功室，就坐在他旁边。
察觉到身侧的动静，楚岚第一时间看了过来，“师尊，你醒了？”
“……嗯，醒了。”对上楚岚晶亮的眼睛，段离难免有些心虚。
这几日不知是魔族行动在即还是其他原因，云寒往帝宫跑的次数增多了。
两年多的时间，段离早已醒了，只是云寒以要他养伤为由，命人严守帝宫，不许他外出，甚至连碧灵仙君都不许见。
云寒给出的理由是，碧灵仙君做事很不靠谱，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若非段离早早察觉到云寒的异样，他可能真的会以为云寒是在关心他。
楚岚道：“师尊饿了吗我去做饭。”
“岚儿。”段离收回思绪，觉得今日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和楚岚说一声，“刚刚为师……”
楚岚体贴道：“是仙门那边有事吧？师尊不必与岚儿解释，我都懂的。”
听了这话，段离心中十分欣慰。楚岚不愧是自己的徒弟，如此乖巧懂事，真是比云寒那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好上太多了。
段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云寒跟孟春身边恐都有魔族眼线，他们不便来此与我相见，所以……”
楚岚温声打断他：“师尊您不用解释，岚儿都懂。你放心，我并没有因为天昭门的事记恨云寒仙君与碧灵仙君。”
说到这里，楚岚停顿了一下，他看着段离的眼睛，声音很轻却似某种重若千钧的承诺：“师尊，如果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您尽管说。只要您一句话，岚儿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段离似是被楚岚那双坚定的眼睛迷惑住了，他愣了一会儿才笑起来：“好，好，为师的岚儿长大了。”
楚岚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被他掩饰过去了。
楚岚起身道：“师尊，您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段离唔了一声，“你随意做吧，为师都爱吃。”
楚岚点点头，转身去了柴房。
目送楚岚离开后，段离脸上轻松的笑意敛了去，今日云寒来的突然，且逗留的时间也尤其长。
以前云寒见他话不多，坐不了多久就走了，应是害怕多说多错，今日话却多的很。
段离本以为云寒是起了疑，但一番谈论下来，又好像没有。只是有一点让段离很在意。今日云寒提到了楚岚。
云寒曾极力反对段离收徒，他对楚岚也一直十分冷淡，平日里更是不曾主动谈起过楚岚。如今骤然提起，实在让人费解。
云寒说楚岚最近结实了一位很厉害的人物，修为、心性皆突飞猛进，还说日后段离若是见到他，肯定是非常吃惊。
段离知道云寒不过是欺他不知外面消息随口乱说。
如今天昭门的人都被他囚在了明光宗，楚岚又哪能无忧无虑的结实什么厉害人物。
段离含笑应对着云寒虚伪的假话，心里累的不行。
他虽不曾悉心教导过云寒，但二人也曾并肩作战，共同处理事务。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这般各怀心思，互相揣测。
真是够讽刺。
段离坐的地方距离柴房不远，他能够清楚的听见楚岚的脚步声，还有他淘米洗菜的声音。
段离转头，就看见窗上映出的楚岚忙碌的身影，他神色微动。
不说云寒，纵是与这世上的许多人相比，楚岚的知恩图报，温柔善良都称的上是难能可贵的。
段离支着下颌看了一会儿楚岚映在窗上的影子，从桌上摸了个桔子，一边剥着一边朝柴房走去。
柴房里，楚岚正在处理排骨，动作娴熟且好看。
听到脚步声，楚岚转过身，原本有些阴郁的眉眼在看清站在门口的人的时候舒展开来。
“师尊，您怎么……唔。”
段离走上前，塞了一瓣桔子在楚岚口中。
楚岚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冲淡了他心中的些许难受。
段离往案板上看了一眼，“准备做什么？”
楚岚道：“做个糖醋小排，西红柿炒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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