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平空消失?确定不是在给吉娜打广告?”
“没办法,要让线索看起来是真的,又不能被抓到。而且我们的确没料到会有那么多人去。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太张扬才会有人追到吉娜哥哥家?”
“不是。没人知道那房子和吉娜有关系。”陈暄说得有点急,然后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有人提供那条线索。不过你的手机关着,很可能是跟踪吉娜的手机或者她的车子。”
“吉娜还好吗?”
“不用担心,她入行很久,天天防备着这种情况发生,早就准备好了。哦,对了,昨晚我告诉她别再掺和了——反正我又找到你,她不愿意也没办法。而且这里和明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她都不知道,想跟也找不着。”
南一明心里有点轻松,还有一丝惆怅。他想再见见那个女孩子,跟她道歉道谢。
再想想,还是不见的好。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回家的时候那边已经出事了。不过你的手机关着。我估计如果你被抓了,警察会开机等我自己提供线索。然后我找吉娜,她的也关着——哦,吉娜有好几个号,只给我一个——而其他人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赌,她帮你跑了。我去了她家,还有两个她说过的落脚地点,都没有,最后试了试那个老房子……还好……还好。”他三言两语带过,南一明却从语气里听出当时的焦急绝望。
“谢谢你。”谢谢你身陷险境时还惦记着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我,即使只剩最飘渺的希望也不离不弃。
南一明的眼神通常敏锐通透,这一刻难得地柔和起来。
陈暄很想说的话有一堆,可对上那目光,他突然好像蒙着眼睛站在独木桥上。桥的对面是宝藏,他却不知道该向哪边迈步,更没能力控制局势。
这种失控的危机感太少见,让他无所适从。
电视里,新闻轮到陈暄的案情背景介绍。
调查特别有效率,十年前的案子被翻个底朝天。看着屏幕上面目平凡的前异能检测官的照片,两个人都没心情说话了。
介绍里还包括了金阳医院近几年的离奇失踪事件,监控室工作人员访谈。最后压轴的是那个好像几何考题的电视。
节目的分析员大书特书,激动地宣布新异能的发现,猜测那可能产生的种种危险,尤其是目前这个未知异能正在逃窜。
陈暄的照片又被放出来,然后被修改成了极恐怖的样子。
“我们在这里真的安全?”这么个宣传法,公寓主人估计顾不上再跟他们调情,直接举报了。
“我们这样的,被抓到直接送进血库。打死他也不敢出头。”
南一明想了想“我们”和“这样的”各指什么。“这么严重?”
“嗯,刑法里明明白白写的。女人好像会被强迫受孕。男的就没什么用了。还有人怕这个能遗传能传染什么的,天天去政府那儿抗议,说应该直接处死。要是他们成功也不错,那样好多了。”
南一明莫名心疼他心疼得厉害,又有些同病相怜,于是凑近了些,直到又看到陈暄目前的装束,才停下安慰他的想法。
“那像这里的地方多么?”
“我真的不知道!”陈暄嘿笑了一声,“这个人是我救出来的。他怎么找客人,或者客人怎么找他,我弄不明白,不过肯定都是不要命的。我就是个一般人,想这辈子离血库越远越好,可不敢有一丝松懈。再说,和那些人……呵,想想就没意思。还不如我自己来,省心省力省时省钱。”
南一明心里又是一疼。
这样的话,他恐怕连恋爱都没试着谈过,甚至一个可能合适的人都没碰到过,怪不得拘谨别扭,也只有喝醉了,能稍微放肆一点,有限。
他这辈子算是怎么过的?!
于是南一明看他的眼神便更柔和了。
陈暄受不了,赶紧说:“算了,看着没什么新闻,睡吧。明天早起早走,免得意外。”
关电视关灯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两个人并排躺着,中间隔了差不多半米,在黑暗中各自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偏偏这时隔壁的客人到了。
那边也没什么客套讲究,关门就来。各种让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的声音很快穿过墙壁。
南一明心里暗骂自己的芯片,最有用的时候还在复原,让他无法控制听觉,只能比身边人更清晰地听人鬼混。
他侧过身对着床沿,试着想些正经事情。可惜人天生对某些事情的兴趣远超其它,他想分散注意力也没办法。
而身后的人已经从呼吸深重过渡到了辗转反侧,床垫也跟着他起伏。
火上浇油。
“你撸吧。”解决了稳当点,我还能试试睡觉。
“……”
“我不介意。”都是男人,这种事情很能理解。
“……”
倒是安静了一会儿。南一明心说不是让他憋回去的意思啊。
“你真的不想?”暗哑的声音响起,居然就在耳边!热气烘得他汗毛竖起一批。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想。”斩钉截铁。
当然想!南一明可怜自己一下。穿越之前太忙太累,单身好多年,又不屑只为解决生理需要找人。
而自从来到这儿,碰上的这位不但外形极有吸引力,还总能让他心绪浮动——尤其今天。
可是这个人不是情人,他又没办法,更不愿意,把他单纯地当做某种对象。如此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关系……更别说他们在逃亡途中。
还是别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不过人在疲惫的时候意志特别不坚定。南一明想着不要更复杂,脑子里却全是那人精干漂亮的身子和被那身子抱着的感觉,更难受了。
咬咬嘴唇,他翻过身,不容反驳地说:“我帮你。”
第17章 凄凉流亡路
意志不坚定的后果,南一明第二天醒来时想,是堕落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
没想到陈暄手上功夫了得,而他太久没有,最后咬着被子才没惊动隔壁的人。枕头里的嘴角扬起来。
照昨晚说的,陈暄平时只有一个渠道,估计是练出来了。环境果然塑造人。
这样特别不好,南一明翻过身严肃地告诫自己,享受得很,还总有个没真干什么的侥幸心理。那不是迟早得再犯么?
一次可以推说受环境影响,再犯……千万不能再犯!
啧,可惜。这地方好像要找人还得冒生命危险。
另一个声音在脑袋里说,要不下回干干脆脆做到底,麻烦多些,排斥多些,说不定一次戒掉。
这算什么心理?!
……完蛋了。南一明的嘴角再次提起。
“睡得好么?”穿戴整齐的陈暄走进来,神清气爽,手里拿着个袋子。“我们得走了。”
南一明坐起身,拿过袋子看看。里面装了两份早晨,两个午餐便当和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些现金和一张空白账单。
“他看到通缉令了?”
陈暄点头。公寓主人这么体贴大方,是好聚好散永不再见的意思。
流亡的现实压下来。南一明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挣扎立刻显得无足轻重——先活下来再说吧。
谨慎起见,陈暄仍然选择迂回路线,快到中午,来到城郊的一个菜市场。
走到附近的时候,南一明就感觉三百多年前他都没见过这么衰败的地方。菜市场其实就是两排平房中间有些摆摊的,连路都没封,坑坑洼洼。风吹过,尘土垃圾到处飞。
陈暄指指旁边的快餐摊子对他说:“估计没什么能吃的,不过你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去见个人,别露面。”
见的人是个卖泥娃娃的,南一明只能远远看见个背影,有点眼熟。既然陈暄郑重嘱咐最好别被人看见,他就勉为其难地叫了份汤面,在热气腾腾之后凝神听着那边。
“怎么卖?”
“小的两块,大的五块,多买便宜。”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要不还是两个大的吧,配对儿。”
“也行,您给便宜点儿,再帮我挑俩好看的。诶,这娃娃有名字吗?”
“想要就有呗。”
“您给想想?”
“哟,我又不是摆弄文字的。要不回家问问我邻居,有会起名的?下回告诉您。”
“那也行,一个名就够。这玩意儿就是摆着看的,说不定哪天碎了。”
拿了娃娃,陈暄没直接回来,而是走进一家杂货店。
卖泥娃娃的好像完成了今天的销售额,收拾摊子,冲这边走过来。
南一明的汤面凉了,遮脸的热气没了,正好在那人刚要路过的时候,起身去找辣椒瓶。
又过了一会儿,陈暄回来,拿出杂货店里买的口罩递过来。
“灰大,天也凉了,戴上吧。”
他看看桌上冷透的碗,到底没舍得扔,连面带汤几口吃完。
两人沉默地接着在附近绕圈。
有了对比,南一明估计菜市场竟是这片地方的精品路段。
要说昨天火车站后面的棚户区破烂杂乱,可那里多少存留些秩序,人们也都还心怀希望,日子过得有点心力。
这里的人好像不太想活,个个看着都有亡命徒的潜质,住的地方自然随了有今天没明天的底蕴。
他们为什么还在这转悠?南一明有点担心。
陈暄则越走越焦躁,地上的石子也遭殃,不时被他踢飞。他东瞧西看,不住地喷气,眼睛犀利得吓人,也不知道是被谁惹了。
走过一个路口,陈暄手滑,装泥娃娃的袋子掉在地上,娃娃碎在袋子里。
“啧,看我这手。回头给你重买两个。”
他探手到袋子里拨拉拨拉碎片,像舍不得似地,然后拎起袋子继续走。又绕了几个街区,停在一栋似乎不会推推就倒的房子前。
刚才整碎片的手里握着一把钥匙。
屋里竟然还过得去,一切简单而中规中矩,低调朴素地生活几天完全没问题。
关好门,陈暄仔细检查一遍,在南一明眼中简直像在捉蚂蚁。
好半天,他看起来才放松些,把装碎娃娃的袋子放在桌上,从中抖落出一部手机和一叠大钞。
“刚才是老郑?”南一明静静地问。
陈暄猛地抬头看他。
“你走后他从我那边离开的——他没注意到我。”
陈暄深深看了他一会儿,说:“这地方是老郑安排的。钱是吉娜托他带来的——黑市线索的奖金。”他鼻子里哼一声。
“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对。我刚才让老郑弄个假身份,也只要了一份。”
“没关系,那种情况不死,没法解释。”
“我不敢让他们知道太多……也不知道能信任谁。”
“那我俩刚才在街上走没问题吗?”
“这是老郑自己的窝,我没来过,附近没有认识我的人,我又一直在用异能,不会有人认出我们。其实除了吉娜,我们几个都是普通人,天天上班还房贷。老郑还有两个孩子。只不过因为偶尔在医院做那些事,总得有点防备,才准备这些地方。再进一步的,跟踪监视调查之类的我们可做不到。”陈暄理了理思路,又说:“我不是不信任他们的人品,而是他们可能很快也得被调查,谁知道能引出什么事来?”
说到这儿,陈暄把手机开机,插上电源放在鞋柜上。
“能给我两根头发吗?”
他把头发小心地绕在门轴上。南一明估计,关上门再打开,头发就会被磨断。
原来又是个套。
“我们走吧。”除了手机,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最后到的地方其实离那个破败混乱的地区不远,在城市更外层些,几乎算乡下。
这地方还有个非官方的名,叫“杉菜栏”,据说寓意坚韧不拔,自强不息。
到达的时候已经黄昏,没有路灯,看不太清街上的状况。不过大致印象上,附近的人家即使同样破旧,也破旧得整齐些。
门窗坏了,到底还知道用塑料布挡好。墙有点歪,也还支上支架固定。路虽然没封,上面铺着大石板,排水系统也都盖好。灰尘气味都不算太坏。
路上同样有乱放东西,晾衣服的,可看着那些物件大多有被人照看的痕迹,而且摆也没摆到路中间去。
这个时候,各家各户传出来的,是晚饭的气味和招呼家人的声音。也有吵闹,也有打骂声,比下午那地方少太多,相比之下也算得上平和。路上偶尔见到人,虽然看着也不体面,究竟不是穷凶极恶。
或者,是不是因为一下午看惯了,没那么惊讶而已?南一明觉得自己的标准一降再降,不能更低。
陈暄的房子,或者说棚子,比老郑的可差多了,是个铁皮围起来的长方形。里面有比一张床稍大的屋子,用架子和后面剩的一点空间隔开。那里挤着马桶,淋浴和一个小灶台,用塑料帘子分区。
好在卫浴在里面,不用和整条街共用,南一明安慰自己,而且打眼看着,必需品都有。
这里明显很久没人来了。东西都包好盖好,拆开后,一切干净整洁。南一明觉得自打早晨出门,总算碰到件让他有点高兴的事。
外面下起秋雨,敲在铁皮房顶上叮叮当当,估计心情好的时候可能听着有点美妙,现在只感觉那声音,和顺着缝隙吹进来的寒风,凑成了“凄凉”两个字。
昏黄的灯泡由提供电力的线吊着,仗着屋子小,够用。电线顺着潮湿的铁皮连到外面。估计也就是能自由使用电磁波的人感觉这么着没有生命危险。
陈暄异能操作一整天,现下坐在床上,累得动不起来。
“你躺着吧,我去弄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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