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何要灭袁门?”
沐漪转头看了一眼顾清浅,有些犹豫。
顾清浅从沐漪的眼神中知道,这件事与自己有关,若是易绯玥灭了袁门,她们根本不会想着要去调查,既然要调查,自然是别的人,而和自己有关的别人,这世上没有几人,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对着沐漪说道:“漪儿,你说吧。”
“他们在找你。”
顾清浅抿着嘴,眉头紧皱,她一直以为自己已死的消息尽人皆知,自然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她还活着,他们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从袁宗庆的口中得知,他们当初皆以为是秀灵宫的人……”
“也就是说,我们暴露了,”易绯玥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转头看着沈令泱问道,“上次你传信来说的那伙人查的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沈令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顾清浅,有些犹豫,但是易绯玥的意思她明白,这件事对顾清浅也不需要隐瞒,“暗影阁之前接到一笔生意,要求活捉顾姑娘……”
顾清浅转头看着易绯玥,她到底对自己隐藏了多少关于自己的事,而她也惊讶秀灵宫的信息网如此强大,居然连江湖上刺客聚集地——暗影阁里的内部消息都能知晓。
“阁主以只做杀人生意为由拒绝了,随后我们便派出探子跟着买主,也知道了他们要强行掳走顾姑娘的行动,便传信与你。”
“来找暗影阁的应该只是下属,他的上司可查出来的?”
“是的,他的上司不是别人,正是秦知昊。”
“原来是他,那灭袁门的也是他吗?”顾清浅开口问道。
沈令泱摇了摇头,道:“灭袁门的是金猫卫,隶属于当今陛下的直属暗卫。”
顾清浅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世上最想要自己命的两个人居然都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她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奇怪的是……”沐漪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
顾清浅转头看着沐漪,问道:“什么奇怪?”
“他们的目的都不是杀你,而是找到你,他们都要活的。”
“我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顾清浅已经明白了这二人的最终目的,心下了然。
“他们想要干什么?”沐漪一脸好奇地问道。
“九色令。”
“那是什么东西?”沐漪满脸的不解,“一个令牌有那么重要吗,难道是兵符不成?”
顾清浅淡淡一笑,道:“九色令是大昭皇朝的传位令符,持九色令者可在昏君无道之时让江山易主,上一任持令者正是我的外祖父——顾老将军。三年前父皇驾崩,他当着父皇的灵位和满朝的文武百官交到了我的手上,便退出了朝堂,终于待在府上极少出门。如今,他们都想要找到我,就是为了找到九色令。”
沐漪没想到顾清浅身上的担子如此重,整个天下居然放在了她的身上,也明白了她为何一定要出谷,她本可以就此隐姓埋名好好地活下去。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易绯玥起身,对着众人说道,转身打开门便离开了。
顾清浅望着门口那抹红色消失在自己的眼中,犹豫了一下,起身追了上去,在易绯玥进入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伸手拦了下来。
易绯玥有些惊讶顾清浅居然追了上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嗯?怎么?害怕了?想和本尊一起睡?”
“为什么将这些都告诉我?不打算继续瞒着我了?”
“不是你不让的吗?上次还发脾气。”易绯玥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绯玥,”顾清浅并不想让易绯玥就这么含糊过去,“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为什么……”易绯玥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淡淡一笑,道,“本尊只是想试试看秀灵宫的信息网这么久不用了,有没有坏掉而已。”
“只是这样子?”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呢?”
“……”顾清浅沉默着,她就是因为不知道易绯玥在想什么,想要问个清楚,而她却在反问自己,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地上,轻声问道,“你…你可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易绯玥微微一顿,笑了笑,道:“还真有。”
顾清浅霍然抬头看着易绯玥。
“我也调查了一下你为何会落入幽蝶谷,其实当初混在送亲队伍里的人是秦知昊的人,他一开始确实是要杀了你,但为什么现在要活捉你,我还没调查清楚,或许正如你所说的,想要你手上的九色令。”
“没有别的了吗?”顾清浅不放弃,继续追问着,她心中隐约间有些感觉,易绯玥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关于你的事,没有了。我也该休息了,你也早些睡吧。”易绯玥微微一笑,将门关上了。
顾清浅静静地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思索着她的最后一句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一瞬即逝,快地让人抓不住。
漆黑的夜空中星光点点,夜晚的秋风拂过,带着几分寒意。天空上挂着月牙状的月亮,月色显得有些黯淡无光,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在缓缓地移动着,来到了邶城北侧玄策军所建造的将士宗祠。
宗祠门口灯火熠熠,大门敞开着,但是无人看守,因为对于邶城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一个他们都尊敬的地方。
白色身影抬头看了一眼在如此黯淡无光的月色下依旧金光闪闪的宗祠牌匾,她转头将四周都看了个遍,确定没人才走了进去。
“我猜到你今日一定会来。”
顾清浅微微一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身侧响起,她转头去看,只见韩云渚正对着自己柔柔地笑着,她抿着嘴没有应话。
“陈校尉的牌位在这里。”韩云渚转头看着一处牌位说道。
顾清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抬头去看,果然看到了陈义的牌位,当初是陈义护送自己去往邶城,却不想他就这样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了权谋之中,她想他应该是想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
韩云渚点了三炷香,递给了顾清浅,他看出了顾清浅眼中的愧疚,道:“陈校尉并不会觉得遗憾,能为大昭效力,不论是否在战场,都是玄策军将士至高无上的荣耀。而陈义得你如此铭记,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顾清浅接过香,对着陈义的牌位深深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之中,静静地看着他的牌位。
一阵微风吹入宗祠,韩云渚看着顾清浅一身白衣,清淡雅致,显得那么单薄,却没有披上自己送他披风,一时有些失落,连忙说道:“更深露重的,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邶城在玄策军的治理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顾清浅转身便要离开。
韩云渚眸色幽深,看着顾清浅的背影,道:“清浅,我只是想送你,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能多一点儿。”
顾清浅停下了脚步,沉默着,面对韩云渚如此直白的言语,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婚约者,没理由去拒绝。
“清浅,就算你是顾清浅,为什么要如此拒绝我呢?”韩云渚终于问出了他这么久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阿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不问不提,可是你依旧在拒绝我,不是吗?”韩云渚看着顾清浅的眼神有些受伤,“是你……爱上了别人吗?”
顾清浅心头一颤,矢口否认道:“没有。”
韩云渚怎么会相信顾清浅这么无力的话语,她连回头和自己说话都不愿意:“那为何你视若珍宝的玉佩,在那位易公子的身上。”
顾清浅心不自觉地跳得更快了,她微微低头,将手放在胸口,紧握成拳状:“是有原因的。”
“是何原因呢?”韩云渚继续追问着,“你回头看着我,告诉我,好不好?”
顾清浅缓缓转过身子,却依旧不愿同韩云渚对视,她目光游离,轻声说道:“对不起,阿渚,原因我暂时无法告诉你。玉佩……我虽然视若珍宝,但是它在谁的手上都不能说明问题,只是一时不在我的手上而已。”
“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顾清浅微微侧头,抬头望着夜空,却愣住了,宗祠的围墙上分明飘过一抹红色的身影,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第二个人,她想也没想转身便跑了起来。
韩云渚被顾清浅这一幕弄得有些发蒙,等反应过来之时,顾清浅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连忙追了出去,而顾清浅早已消失在漆黑的夜里,不见了踪迹,他不明白刚刚顾清浅为何突然跑了出去,就这样子将自己丢下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般,难受得要命。
夜色下,一抹红色在屋顶上跳跃着,而一抹白色在街道上追逐着。
她微微侧头看着她,脚步微微放缓下来。
而她抬头看着她,明明感觉越来越近,却又好像有些遥远。
“易绯玥!”她不喜欢如此的追逐,她直接停了下来,对着那抹红色大声地喊着。
漆黑的夜下,只有寥寥几声虫鸣,顾清浅这一声呼喊直直地穿过空旷街道,钻入了易绯玥的耳中,她最终还是停下了步伐,立在屋顶上,却依旧背对着顾清浅,她微微抬头望着新月,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在笑,却又让人觉得那么难过。
刚刚的追逐,和停下来的那一声喊叫,都花费了顾清浅不少力气,她微微闭眼,似要抹去这些浮躁。她缓了缓自己的气息,随后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清澈如水,看着那抹立在屋顶的红色。
入夜的秋风,轻轻拂过二人,扬起了她们的发梢,也扬起了她们的衣摆。
“下来。”顾清浅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不容拒绝,也足够易绯玥听到。
易绯玥十分听话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站在距离顾清浅五丈远的地方,同她对视。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易绯玥双眉微挑,道:“怎么?只准你出来走走,不准本尊出来逛逛?”
“为什么突然要跑?”顾清浅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
“跑?”易绯玥突然笑了起来,“本尊没跑,就是觉得冷,活动一下而已。”
顾清浅看了眼易绯玥的手中握着的披风,继续追问道:“你手中的披风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会冷,才带过来的吗?为何又不披上。”
易绯玥微微皱眉,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起来,将披风直接扔在了地上,道:“本尊本就不喜欢这些碍事的东西,都是阿沐硬塞给本尊的,你想要你拿去。”
顾清浅盯着被易绯玥扔在地上的披风,她一步一步紧紧逼问着易绯玥,她只是想要一个满意地答案,可是什么样的答案才是让她满意的,她却又看不清,就像一道曙光穿不透那漆黑的无底深渊,反而深深陷入其中。
良久之后,她走上前去,缓缓蹲下将披风捡起,拍了拍披风上的灰尘,抬头目视前方,漆黑的双眸里寂静无声,双手紧紧地抓着披风,迈开步伐,直接略过易绯玥,兀自地往客栈方向走去。
易绯玥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顾清浅远去的脚步声,漆黑的夜将她包围着,清冷的眼眸里缓缓布上了一层灰蒙色,一抹苦涩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
第15章 撕裂的伤
一辆由一匹枣红色骏马拉着的马车慢慢地在街上行驶着,车轮辘辘的声音在清晨空荡的街上,显得格外响。
顾清浅戴着面具坐在马车内,微合着双眼。一夜无眠,让她微微有些困顿,但是就算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易绯玥昨夜的话语和表情,在眼前挥之不去,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睁开眼睛,伸手掀开车帘一角,此时晨光已落入邶城,满地金黄色,寥寥数人在街上行走着。
她将车帘重新放下,听着车轮的辘辘声,感受着马车驶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来掩盖自己此时无法平静的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突然拐入一条小巷,四周一片寂静,最终在一间小院子的门口停了下来。
“公子,我们到了。”车夫下了马车,放下车凳,对着马车内的顾清浅说道。
顾清浅整了整自己的思绪,起身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她走下马车看了一眼四周,确定这里并非玄策将军府,显然是一个隐秘的地方。
车夫来到房门前,十分规律的敲着门。不稍片刻,房门被打开了,而开门的正是韩云渚。
韩云渚对着顾清浅柔柔一笑,将身子让开,待顾清浅走进院子,便将门关上,带着她往屋内走去。
顾清浅跟随韩云渚走入小屋内,却见屋内空旷一片,她转头看着韩云渚,眼中带着丝丝疑惑。韩云渚淡淡一笑,来到一侧墙边,触动机关,只见另一侧的墙壁出现了一条密道,深不见底。
韩云渚拿起一盏油灯,带着顾清浅走下密道,他们在密道里穿梭了一阵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空间,墙壁上灯火熠熠,而密室里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正背对着他们站着。
“兄长。”
韩云泽缓缓转过身来,不同于韩云渚的温文尔雅,他的身上带着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士该有的凛冽感,他眼神十分锐利地看着顾清浅,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韩云渚并未告诉韩云泽顾清浅的真实身份,虽然如此,他还是不喜欢自己的兄长用这样子的眼神看着顾清浅,下意识往顾清浅的身前挪了挪,道:“兄长,这位就是信王殿下的幕僚。”
韩云泽眼神微微一变,带着几分疑惑,看了一眼韩云渚,随后爽朗一笑,朗声道:“公子请坐。”
顾清浅压制着心中的微微惧感,韩云泽的目光太过锐利,久经沙场之人,眼中带着的凛冽杀意,就像从万千鬼神中厮杀归来,不是任何人可以经受得住,她走上前去,拱手作揖,道:“多谢韩将军。”
韩云泽眼中露出微微赞意,毕竟自己拿这种眼神看人,没几个人可以如此沉着,他坐下端起茶盏,用茶盖拨开些许茶叶,喝了一口,方道:“不知公子来本将这里,可是信王殿下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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