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们的计划。他没忘记。
夏茨眨了眨眼,勉强清醒了过来。
婕琳的准备做得很周全,为了避免白费一番功夫,甚至留了个后招。
如果老鼠没有被捕鼠夹抓住,那就扔进去一只老鼠。如果婕琳没有死,那么今天所有的翼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女皇被绑架了。但究竟是真是假,只有女皇和她的亲信才知道。
现在这个计划也算是顺利进行。
「她还没到。」夏茨说,「但是你可以追踪到她的位置,不是吗?」
萨洛夫看着他,像才醒悟似的,拿出自己身上的接收器。然后他把地图那面展示给夏茨。
这一看,夏茨顿时惊得跳起来。
「她就在这里?!可是……」
「嘘。」萨洛夫作手势。
夏茨安静下来,跟在萨洛夫后面,开始了一场搜索。老牧师停止了念经,懵懂地望着他们跑进楼道里。两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连带着院子把整座小教堂翻遍了,都没找到婕琳的影子。于是他们重新找到老牧师。
「除了我,今天还有谁来过?」夏茨问。
「没有别人了。」老牧师答道,「这里到了周末才会有人来。」
夏茨正欲进一步询问,背后突然传来叫喊,「神啊!」
夏茨转身,发现萨洛夫站在木柜前,手里拿了个发信器。
「这是……」夏茨不敢相信。这东西不该在婕琳身上的吗?
萨洛夫的视线扫过夏茨,然后是老牧师,「告诉我,你今天是什么时候来的?有见过这个东西吗?老实交代!」
老牧师有点被他的语气吓到,「呃…没、没有。我比那个年轻人来得早一点。」老牧师指的是夏茨,「大概是午饭过后,一点半左右的事情。我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在这里,可能是前几天有人落下来的吧。」
「不。」萨洛夫说,「她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今天我还亲眼看到她离开花车,让另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孩顶上。之后就该来这里,跟我们汇合才对。」
夏茨问,「谁送她来这里?」
萨洛夫说,「杜百斯。」
空气一时陷入沉默。
萨洛夫没吭声。他是个习惯谨慎思考,从来不妄下结论的人。
忽然,一名翼人士兵从外面跑进来,对着萨洛夫耳语了几句。
萨洛夫的脸色顿时一变,告诉他们,「杜百斯已经死了。」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浑身一震。
萨洛夫深深盯着老牧师,攥紧了手里的发信器,「发誓你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在老牧师开口之前,萨洛夫将食指伸出,抵住老牧师的额头,告诉他这是『血誓』。
老牧师坚定道,「我没见过这个。我今天在这里见到的人只有你、他,还有我自己。」
一丝红光从萨洛夫的指尖冒出,隐入老牧师的额头,使其轻轻一颤,身形不稳。
「你最好说了实话,因为你我都知道血誓的代价。」萨洛夫说完,转头看向夏茨,「对不起,但我们必须排除所有的嫌疑。」
「我明白。」夏茨说。
他允许萨洛夫抵住自己的额头,然后将那抹红光送入自己的体内。
他也发了个誓,说自己未曾在教堂里见过他们俩以外的人,没参与任何图谋不轨之事。
最后轮到萨洛夫证明自己,萨洛夫退开一步,取出匕首,往自己的心口狠狠捅了一下。
他惊呆了。只听一段急促的咒语被宣读出来,然后萨洛夫拔出匕首,却没有见血。
「我会在她死前找到她,否则就让我也死去。」
在夏茨惊诧的眼神中,萨洛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夏茨出去一看,天空中有许多蓝天军的身影,朝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如果老牧师所言是真,那么婕琳消失不过半个多小时,肯定还没走多远。
其实他本不必来这里,要不是婕琳坚持他过来,否则她会感到害怕。
也许连日的相处让新任女皇对他产生了依赖。她到底只是个小女孩。
夏茨转过身来,老牧师刚迈出教堂,怀里抱着那本砖头书。
冷风吹过,灰白的发丝飞起来,耳蜗里的异物短暂地进入夏茨的视野。
他盯了老牧师几秒,直到对方受寒了似的,缩回封闭的室内。他毫不犹豫跟上去。
在经历刚才的事情后,老牧师不再念经了。他从讲台底下摸出一个苹果,当着夏茨的面吃起来。别看他老得背都弯了,牙口倒还挺好。夏茨如此想着,突然意识到老牧师戴的是假牙,整齐漂亮。
「血誓一旦违背,就会付出血的代价。」夏茨呢喃,「你不怕死吗?」
老牧师吃了口苹果,「为什么会怕呢?光神作证,我没撒谎。」
「没有吗?」夏茨蹙起眉头,「那回答我,为什么——」
吱呀!旁边的门忽然被打开。夏茨吓了一跳,可是没人进来,没人站在外面。
夏茨惊疑不定了片刻,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老牧师已经站到他面前,笑眯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年轻人。不得不说,你的观察力很不错。」老牧师褒奖道,「但我说的都是真话。否则此时此刻,血誓应该就会杀了我。哈哈!」他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对着夏茨挤了挤眼睛,「今天我确实只看见三个人来这里。」
三个人……
只看见三个人?!
夏茨刚睁大眼睛,后颈便猛地遭受重击,身体登时软倒了下来,世界一片昏黑。
……
感觉好古怪。
他是不是死掉了?
神经与感官不知所踪。
只觉得自己在下沉……
不断……下沉……
空间感分崩离析,失重的倾向越来越清晰。深蓝,无限,漂浮,窒息。意识消失,然后又闪现,然后又沉入海底,身体随之坠落,始终缺少着力点。
在沉到最低谷的时候,他以为这就是终结,周围的气压增强到极点,濒临爆发边缘。
蓦然间,一股力量稳稳接住他沉睡的身躯,如同至亲重逢,充满欣慰地叹息。
「啊……终于……你落入我手中了……我独一无二的……红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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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感谢林砚的地雷~
新地图会解释岛上发生的所有事。
下章开始给库鲁的回归做倒计时好了。
p.s. 今晚12点前评论本章的全都发红包。
第046章
寂静,酝酿, 噪音, 嗡嗡嗡嗡, 急促呼吸,猛然清醒。
夏茨第一时间翻过身,四肢都伏在床上,惶然环顾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原本是黑暗的, 伸手不见五指,但当他醒来后, 仿佛感应到他的活动,房间亮了起来。
那不是电灯的光芒, 也不是火焰的光芒, 而是更鲜艳、更柔和、更神秘的荧光。起初只有墙壁亮起来,慢慢地, 天花板也变亮了, 地板跟着被照成暖黄色,满室温馨。
这是什么地方?
夏茨谨慎地下了地,发现地面跟自己想得不一样,并不是砖石铺成的, 踩上去有点软软腻腻,倒是并不粘滑。这种感觉还是怪别扭,不习惯。夏茨驻足片刻, 又往前面走了几步, 擦过一面墙壁时, 视野瞬间被深蓝色填满,吓了夏茨一跳。
怎么搞的。刚才这里还不是……
夏茨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风景又变回墙壁。
他纳闷了几秒,往前触碰到墙壁,望着墙壁化作深蓝色的海洋。
其实墙壁本身没有变化,摸起来的质感还是相同的,只是变得透明,所以能看见外面了。
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就像一面隐形的玻璃,平常看起来是墙壁,一旦感应到其它活物的温度,就会展现出真正的形态。
夏茨收回手,再次打量房间,这时候环境更亮了,就像一种分阶段的照明工具,启用后需要时间来进入工作状态。他看到自己刚才的床,其实并不是床,而是一个巨大的贝壳。
一个双人床规模的两瓣式贝壳,里面铺了些乳色海绵和干海草。
夏茨回忆起来,睡在那上面的滋味并不舒服,还有点别扭感,不习惯。
身为一个人类,他永远都喜欢木板床,加上厚厚的床垫,再铺上柔软的棉被。
或许他是娇气的。但这整个房间透出浓浓的古怪感,根本就不像正常人会住的地方。
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在陆地上了。
夏茨走到门边,打开了插销似的东西,然后这扇门蠕动着,像皮肤一样摊开。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景,夏茨克制不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揉搓着自己的胳膊,沿着通道往前走。
这个通道的装潢风格跟房间内部差不多,都是泛着黄色,整体还算洁白。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路面和天花板互相连接着,争先恐后挤进椭圆形的框架里,越是靠近出口,越狭窄。
奇怪。怎么没办法从这个出口离开?明明触碰墙壁的时候,有看到这里张开过。
夏茨正思索着,世界晃荡了一下。他撞到墙壁上,发现外面的风景在移动。
在移动?!
夏茨睁大眼睛,紧贴着墙壁上往外看,确认自己没产生幻觉。在深蓝色的背景下,奇异的动植物都以不同的速度移动着,但此时此刻,他自己也移动着,仿佛坐在马车里。只是这个马车特别大,根本就是座房子。会移动的房子?当然了。有何不可。他现在还身处海底呢。天知道他怎么来的,又怎么没被淹死。
海底不乏光亮,同那房间里的荧光很相似,足以看清楚这些海洋生物的模样。他们跟寻常的海洋生物不一样,个头极大,在发觉他的接近时会静止不动,抬起游泳肢或附肢示意,举手投足居然很接近人类,但是它们的身体构造明显不属于哺乳动物。
夏茨一直趴在墙壁上,观望着缓慢离开视野的礁石集群,被不知名的生物划出特殊图案的沙土场,各种各样令他大开眼界的事物。
他当然也有对未知的恐惧。不过他暂时出不去,见不到第二个人,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困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最重要的是,他的背包还不在这里。也许是弄丢了,也许是被拿走了。不管是哪个可能性,他都不太乐意接受。
一个庞大的椭圆伞形生物浮游而来,无数根触须优美地抖动,逐渐接近了夏茨的方位。
那是个水母般的东西。夏茨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也是一个水母,因为这里也在移动。
他安静地望着这一切,在那个水母的表面贴到自己触碰的表面时,感觉稍微有些晃动。
不久后,刚才的出口打开了,对面连接着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通道,可以供数人通行。
就像两艘船互相对接了一样……
夏茨小心地扶着墙,往前走进入了通道里。
没什么好怕的。该恐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在对面那个水母里,夏茨回头观望,果不其然地发现,自己醒来时所在的房间也是一个水母的内部,它们长得一模一样,连颜色都宛若同卵双胞胎。
夏茨继续前进着,来到一扇门前,怀疑里面也有个插销。
还没采取下一步动作,门忽然开了,人影飞扑向他。
「夏茨!!你来救我了!」
他呆了好一会,确认了眼前的少女是婕琳,不禁暗道一句雷神在上。
幸运的消息是,婕琳没死,不幸的消息是,他并不是婕琳的英勇王子。
他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虽然很乐意见到她,但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听了他的解释,婕琳沮丧地低头,「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是被那些人鱼抓来的。」
「人鱼?」夏茨惊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也对,还能是什么呢。
夏茨打量了一下婕琳,见她安然无恙,不像受过伤的样子,就放心地观察起这个房间来。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个房间没什么新奇的地方,同样的布置他已经在刚才那个房间里见过了。
「你在找什么呢,夏茨?」婕琳跟在他后面到处转。
「我的背包。」夏茨停下来,「你见过吗?」
婕琳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连他的背包什么样都不知道。
夏茨正欲描述,忽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婕琳惊叫了一声,朝前面伸出手臂,夏茨回头一看,两个水母互相连接着的地方逐渐分开了。出口重新封闭。那个水母笨重地转身,缓缓漂游而去,留下他们分享着同一个水母。
「怎么办?你那个水母走了。」
是啊,婕琳问得很好,怎么办?
夏茨苦恼地拨开面前的头发。
「我的梳子还在背包里。」
他的话完全跟目前的情况搭不上边。婕琳瞪大了眼睛,「你现在还有心情管什么梳子?我们现在都被困住了!不应该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吗?」
「我跟你一样想离开这里,陛下。」夏茨说,「但如你所见,这里被海水包围了,如果我们贸然出去,可能就会被淹死。非要探究的话,我甚至不清楚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在呼吸,这里哪来的氧气?这个奇怪的姑且称之为水母的生物在朝着哪个方向行进?问题实在太多了,一个个解决吧,首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我的头发打结了。」
婕琳无言以对。在用触手向那个离去的水母挥别后,承载着他们的水母又开始游动了。夏茨按着墙壁,可以看到外面的海水被推动,跌宕起伏,水母内部却非常平稳。
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插入他的头发里,灵活地梳理着。
夏茨想要转过头,却被女孩按住肩膀,「别乱动。」
于是,夏茨蹲在那里,感受着十指在发间穿梭。
婕琳编好了粗大而蓬松的三股辫,从自己头上取下一个鸢尾花发饰,固定住了发辫的末梢,然后把夏茨转过来,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
「可好看啦。」
「谢谢。」
夏茨碰了碰脑后的发辫,余光往外瞥去,突然被吓了一跳。
四周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人鱼,赤裸着上半身,朝着他们的位置愤怒地呲牙。
夏茨眼尖地发现,人鱼们手里各拿着一根硬管,噗噗地发射出石子状的物体。
那些石子每次击中水母的外皮,尽管立刻就被弹飞,但仍会使内部震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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