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遥伸手接过啃了口:“有,这话您都问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席云又拍他脑袋:“你还不耐烦了。”
席云关怀完两儿子,端着果盘回客厅看电视去了,樊柯把面捞起来装碗,递了一碗过来,樊遥接过,拿出猪油做的油泼辣子给自己调味。
院里凉风习习,樊遥把方正小桌撑开在院里,兄弟俩相对而坐,一人端着一碗面,中间放着那盘浇着红油芝麻的凉菜,一筷子一筷子慢慢吃着,樊遥喝了口面汤,斟酌着开口:“你明天真要相亲?”
樊柯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妈让去,见见也无妨。”
樊遥眼珠微转,扫着他哥的脸色。他哥的脸色是没什么异常,樊遥看不出什么不妥来,收了视线。
席云觉得大儿子生活太单调了,每天睡起上班,回到家就是睡觉,天天往返于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都不像个年轻人,她琢磨着让儿子交个女朋友,也像别的小年轻那样约约会,出去玩玩。可惜儿大不由娘,樊柯心思半点没在这些事情上,相亲了几次全部泡汤,问他对方姑娘怎么样啊,他就说“挺好”,次次都是挺好,次次都没有后续,倒是好几次人家姑娘把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明里暗里透露着想和他试着发展发展。席云便劝儿子出去约约会,试着接触看看,樊柯就总说他工作忙,没时间。
你说他能有多忙?左不过找个借口不想去罢了,席云养他这么大,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席云愁啊,愁得直掉头发,打电话给老公抱怨这事,樊经房刚开完会回到酒店,正准备洗澡呢,闻言就笑:“你就是操心太多,他也不小了,有自己想法,你管那么多干嘛。”
席云也不想管啊,她就是担心嘛:“这不是看他的日子过的太过沉闷了嘛,我这当妈的心疼啊!”
樊经房温声安慰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觉得他苦,他或许还怡然自得呢,再说了,他才多大,你急什么,说不得转天就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了。”
樊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着包下楼,路上遇到几个同事,对方热情的约他出去唱K,樊柯礼貌婉拒了,他向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同事们闻言也没在意,很快说说笑笑的走了,樊遥提着包去了个卫生间,出来时公司里已经没人了,残阳顺着墙角半开的玻璃窗在室内打下昏黄的光影,衬着门口放置的那两株发财树影影绰绰,像是沉默驻守一方安宁的士兵。樊柯走过去缓缓合上那扇窗,插上,又拉上窗帘,最后关门落锁。
公司楼下的香樟树下站着个男人,正倚着树沉默着抽着烟,男人很年轻,凤眼星目,帅的张扬雅痞,气质矜贵。看到他出来,男人把烟蒂按灭,大步走了过来,几乎和天边残阳融为一体的骚包红衬衫下摆收进麻色休闲西裤里,随着他的动作挤出了几道褶,男人停在他的面前。两人相对而视片刻,男人低声开口:“听强子说看见你和女人见面吃饭了,是有相亲吗?”
樊柯目光落在他那对黑亮的眸上,没否认:“嗯。”
男人笑笑:“有相中的吗?”
樊柯静默无言。
男人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近乎贪婪的流连了一圈又一圈,看着他神色淡淡,看着他面无表情,许久,男人收回视线,垂下眼睛,轻声开口:“何必去相亲,喜欢你的姑娘多的是,随便招一招手,多的是人想和你白头偕老。”
樊柯叫了他一声:“冯谢。”
冯谢又笑:“你去相亲,你若真结婚了我便也结婚,完后再不纠缠于你。”
樊柯:“你这是何必呢。”
“我乐意。”冯谢看着他,眸色晦暗深深,声音里透着些许哑,“你去相亲吧,今天相亲,明天结婚,九个月后抱个大胖儿子,放心,我绝对给你送最大最厚的红包,你去吧!”说到最后时他声音微微拔高,却没有尖音,只有更深的嘶哑。
“我每天努力上班加油挣钱,就是想离你更近一些,想进到你的心里,让你看看我并不是被家里人惯养长大的草包,我也有优秀的一面,我靠自己的能力也可以闯出一片天。可你却总不看我,总不看我,你宁愿去相亲,也不肯回头看看一直在等着你的我,木可......”冯谢眼眶微红,脸上却带着笑,他浅笑着,喃喃,“你好冷的心啊。”
“既是如此,那就带个女朋友回来吧,带个女朋友过来让我看,告诉我你爱她,哪怕是假的也好,让我死心,我就放了你。”
白林接过同伴递过来的红酒,晃了几晃,微微启唇,抿了一小口,视线扫着坐在角落里闷头喝酒的男人,男人一个人,面前七零八落的倒了好些空酒杯,显然已经喝了有一会了。
白林戳戳同伴的胳膊,抬下巴努努那边,问道:“角落里那个人你认识吗?”
同伴也是男生,十八九岁的模样,一头软发染成了花花绿绿的模样,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和唇彩,眼周围更个画着夸张的烟熏妆,正在和人玩骰子,闻言扫了角落一眼,眼睛一亮,却又很快暗下去,撇嘴:“你想泡那帅哥?我劝你死了心吧,冯谢,云途旅游的公子爷,云途该是听过吧,扛把子,在咱这片可太出名了,云途酒店就他们家的,就那连锁酒店,还有游乐场也开了好多家,有钱着呢。”
白林又扫了男人一眼,眼一挑,不以为意:“花花公子?”他家也有产业,虽然比不上云途家大业大,但也不至于听到这些消息就振奋莫名。
同伴哂笑:“哪能呢,人可不是花花公子,洁身自好着呢,来这里向来只喝酒,不搞别的。”
白林在心里轻轻一嗤,都来夜店了,不搞男女关系谁信啊?装乖宝宝?
白林站起身来:“我去会会他。”
同伴拦他没拦住,眼看他径直走过去,小声鄙夷了句:“去吧去吧,去了也是被讥笑的份,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呢,谁见了都拜倒?切!”
两人说话的这会功夫,男人的旁边坐下了几个人,看样子是朋友,几个人说了一会话,便开始推杯换盏,各个喝得畅快。白林绕过一对穿着暴露正激吻中的男女,停在几步远外,眯眼看着那坐在最角落的人。男人喝的显然有点高了,面上浮上一层淡粉,头顶不停晃动的七彩灯打在他的身上,混着周围牛鬼神蛇的欢呼,震耳的电音,越发显得男人面容雅贵,堪称尤物。
白林看了一会,缓缓走了过去,停在他们那桌前面,温声问道:“是冯大哥吗?”
冯谢坐在最里面自顾自喝着酒,倒是坐在最外面的男人扭头看了过来,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扫了眼,开口:“找我们冯大帅哥干嘛?”
男人长得人高马大,刺猬头,两侧耳朵上方处分别剃了个水纹的模样,说话的声音粗如洪钟,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于是白林的视线更加温和了,浅笑道:“没什么事,就是看见冯大哥也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说完视线越过男人,落在最里面的冯谢身上,笑道,“冯大哥还记得我吗?我们清明假期时见过,我和樊遥樊筱姐一道。”
许是樊遥樊筱几个字触动了冯谢的神经,他抬眼,目光浅浅扫了过来,落在白林的脸上,停了两息,蹙眉迷茫:“你谁。”
白林做自我介绍:“我是樊遥朋友,我们一块长大的。”
冯谢闻言又扫了他两眼,“哦”了声,扭头继续喝酒,撑着脑袋,懒洋洋醉醺醺的,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痞俊。
白林等了一会没等到对方回复,便又继续开口:“我一个人挺无聊的,能在这坐会吗?”
这次冯谢没说话,周围的人倒是开口了,开口的是个瘦子,是真瘦,瘦的和金丝猴一样,头发也黄,瘦子摸着下巴打趣冯谢:“瞅瞅我们冯二公子,这刚来没多久,就招来这么个小朋友,魅力不减当年啊!”
冯谢一嗤,哂笑:“什么不减当年,现在才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是个人见到本大爷都走不动道迈不开腿,你知道什么。”
瘦子“嘿嘿”笑:“你就吹吧你。”
眼见两人自顾自说开了,白林连忙解释:“不是,你们误会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最开始那个高壮男人打断他的话,瞅着他嗤笑,“只是想过来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嘿,就你那点小心思糊弄谁呢,当我们这些年的饭都是白吃的?冯二公子可是我们共同推选出来的晨光一枝花,金贵着呢,不给泡!没事就走吧,别打扰我们哥几个喝酒!”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男人纷纷哈哈大笑,期间用揶揄的眼神扫着白林,冯谢像是没听到他们几个的唏嘘声一般,胳膊撑在沙发上,兀自转着手里的酒杯出着神。
白林脸色有些白,紧紧抿了抿唇,一脸失望之色,他低着嗓子,哑声道:“那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走,走的决绝愤怒,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高大男人看着他远去,和同伴轻笑:“还挺能演,到时报个表演班肯定能出头。”
瘦猴男人也笑:“强子,你嘴现在是越来越毒了,人还是小朋友呢,被你堵的都没个人色了。”
李强不在意的笑:“他活该,在我面前演戏呢,也不看看咱是谁,质检主任!火眼金睛着呢。”
众人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无数更,正文全更完
第34章 第三十四粒米饭
冯谢估计是真喝高了,这会垂着脑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瘦猴朝李强挤挤眼,李强会意,掏出手机给人发短信,短信很快发了出去,李强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妥了,静等着正主来领人就行。
白林阴沉着脸回到桌前,坐下,没个好脸色,同桌的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出师不捷,在心里幸灾乐祸着:让你漾,还不听劝,踢到铁板了吧?活该!
李强正和人碰着杯呢,面前打下一片阴影,他抬眼一看,白衬衫黑西裤,儒雅温和脸。得,这正主来得还挺快。
樊柯目光在最里面垂着头也不知道是睡是醒的男人身上扫了眼,扭头和大家打招呼:“正好在这边办事,顺道就过来了。”
李强朝哥几个眨眨眼,“哦”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他这说辞。
樊柯:“睡着了?”
李强让开位置,让他进去。含糊道:“大概吧。”
樊柯挪到冯谢的身边,蹲下身来,轻轻晃了晃他:“冯谢。”
冯谢脑袋搭在膝盖上,动都没动。
樊柯半起身,拉起冯谢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托着他站起身来。冯谢闭着眼睛,身子软软的倚在樊柯身上,任他拖拉。
身上趴着个大男人,行动自然不方便,樊柯半搂半托着身上的人形挂件往外走:“我先送他回去了,改天再聚。”
瘦猴笑道:“去吧去吧,他喝了不少呢,开车慢点,小心给你吐一车。”
樊柯轻轻应了声。
樊柯带着人走了,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阴影里坐着的人。白林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口,看着那桌剩下的几个大男人大声说着笑,隐隐约约间,他听见了几嗓子。
“冯二太操了,每次都来这招,也就樊柯受得了他了。”
“可不是嘛,这两人挺有意思,在不在一块扯了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天天搁这折腾来折腾去。”
“害,那不是早晚的事嘛。行了行了,咱们几个孤寡老人就别操心别人成双成对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原来樊大哥和那冯谢是一对的吗?白林恍然。
这头樊柯拖着人一路来到车旁,打开后车门,弯腰想把人放在座位上,搂着他脖子的手一紧,带的他整个人往下低了低,差一点就压在了座位上的人身上。
樊柯闭了闭眼,伸手把扣在自己肩背上的手撸下去:“行了,别装醉了,自己系安全带坐好。”
躺在座位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冯谢面露委屈:“真醉了,头疼。”
樊柯没个好脸色:“喝那么多酒,头疼活该。”
冯谢蹙起眉头,皱着鼻子:“你好狠心,都不疼我。”
樊柯没理他撒娇,径直替他系上安全带,关了车门,去前面驾驶座坐了,发动了车子。冯谢长臂一伸,搭在椅背上,小声道:“我要坐副驾驶。”
樊柯把车徐徐开出车库,头也不回:“睡一会吧,醒来就到了。”
“去你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
冯谢坐正回位置,撇着头,一脸的不高兴。
樊柯透过后视镜扫了他一眼,专心开车。
冯谢是真喝多了,车开了一会,便脑袋搭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樊柯把车开慢了一些,更稳,方便他睡觉。
二十来分钟后,汽车停在了一户独栋的二层别墅前面,樊柯下了车,开了后门,轻晃了晃后座的人:“到了,冯谢,醒醒。”
冯谢趴在椅背上,不动,任他晃。樊柯连摇了几下,默了瞬,伸长胳膊帮他解安全带,安全带刚一解开,冯谢就和柔弱的软妹子似的轻飘飘倒在了他的怀里。
“......”樊柯认命的扶起他,把人拖出了车。
冯谢和八爪鱼一般死死黏在樊柯身上,樊柯把人一路拖到雕花铁门前,伸手要钥匙,冯谢当没听见,樊柯便自己找,找了一圈没看到,目光落在他的裤兜里,想了想探手准备摸进去。
手刚附上去,之前还一动不动装死的人像蚂蚱一样弹跳了起来,喝得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愠怒之色:“别乱摸,起火了你负责灭?”他咬牙切齿。
“......”樊柯收回手,“钥匙。”
冯谢身子覆在他肩背上,小声嘀咕:“不给,给了你就走了,都不陪我说说话。”
樊柯缓缓收回手,沉默。
两人站在大铁门前,以一种亲密又奇怪的姿势倚在一起,冯谢紧紧的环着樊柯的身子,樊柯垂着眼,也没推开他。
右手边是收整干净漂亮的草坪,漂亮的二层小洋楼;左手边是清幽的柏油小道,樊柯开来的红色悍马。两个年轻漂亮的青年人依偎在中间,月光浅浅,打在大地上,照的地面这一切美成了一副水墨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覆在樊柯背上的人轻声说话了:“每次你一惹我伤心我就去那家夜店,我会点好多好多酒,看着舞池里众人摇头晃脑,花天酒地,越看越觉得自己孤单。每次去都会有人找我搭讪,那里面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女的,也有男的,形形色色的人,每到这种时候我就特别满足,心想你看我多受欢迎啊,这么多人都想泡我,我简直就是行走的人民币花,人见人爱啊。可是这般想着想着,我又不高兴了,大家都想泡我,唯独你不想,我人见人爱,唯独你不爱,我再去夜店证明自己魅力有什么用呢?你没有一次冲进夜店捉着我衣领质问我为什么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我多希望你能来抓我一次啊,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27/52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