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了一下那张名片还放在车里,心里打定了主意,顾锦央又和苏母聊了一会才上楼,路过楼下客房时,顾锦央顿了一下,将手搭在了手把手上面,微微用力,门便被打开了,并不是像苏清也那天晚上说的,门是锁上的。
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顾锦央又试了一下隔壁那间客房,意料之中,门都可以被打开。
果然,某人又说谎了,偏生这个谎是让顾锦央生不起一点气来。
将客房的门关好后,顾锦央才继续往顶楼走。
房间的门微掩着,里面并没有人,顾锦央看了一圈后,从苏清也衣柜里拿了一套睡衣出来,便直接去了浴室。
等顾锦央洗完澡出来后,便看见阳台那站了一个人影,背对着她而站,手上捏着一根烟,不停地手指尖打着转。
看见顾锦央擦着头发出来,苏清也转过身,手上的那根细烟也被捏断了。
搓了搓指尖上的碎烟屑,苏清也拧眉将烟丢进了垃圾桶里,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浴袍,接过顾锦央手上的长帕替她擦拭起头发。
感受着轻柔的擦拭力道,顾锦央垂眸问道:“你刚刚出去了?”
手上动作微顿,苏清也嗯了一声,“去客房洗澡,然后顺道拿了一个东西回来,想让姐姐看看。”
“客房?”顾锦央转过身,好笑的说:“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你家客房什么时候上过锁?”
苏清也压着声音,低低地笑了声,“只要姐姐在的话,那都是上了锁的。”
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白眼,顾锦央转身,拿过一旁的吹风机开始吹头发,苏清也垂眸,将手中的长帕挂好,然后站到顾锦央身后,接过了她手里了的吹风机。
将长发吹到半干后,顾锦央轻轻嗅了嗅,周围都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并没有那刺鼻的烟味,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一半下来,苏清也将她的动作全部看在眼底,好笑的捏了一下顾锦央的鼻尖,轻声说道:“姐姐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再抽了。”
顾锦央没说什么,只是扯了一下苏清也浴袍的衣领,只是这一扯就让她把手僵在了原地,面前这人,身上只着了那么一件浴袍,里面是什么都没穿的,刚刚这一拉,倒是看了一个通透。
苏清也微微挑眉,非常大方的让顾锦央看,没有半点扭捏和不自在,然后相比之下,顾锦央倒是显得非常不自在了,讪讪的将手收回,语气也是很不自然:“你里面怎么什么都没穿?”之前都是在里面穿了的。
苏清也把领口往两边拉了拉,精致的锁骨全部露了出来,手装模作样的在肌肤上揉了揉,适宜的力道,才揉了几下,让本就敏感的几分直接揉红了一大片,轻咳一声解释道:“有点热。”
顾锦央别开了头,拿着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低了两度。
苏清也站在顾锦央身旁,带着试探的问:“姐姐确定是要看那副画吗?”
“什么画?”
“确定要看?”
顾锦央的好奇被成功勾起,看向苏清也说:“那你拿过来我看看。”
凤眸微暗,苏清也伸出手取掉了顾锦央落在肩膀上的一根头发,“好,我去拿。”
发丝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苏清也走到房间门口,弯腰将放在门口的木盒拿了进来,然后将门关上,落锁。
顾锦央坐在床边,接过了苏清也递过来的木盒,不由得问道:“这是?”
薄唇抿得泛白,苏清也开口解释道:“是那天拍卖会我让我哥帮我拍下来的。”
顾锦央看着手里精致的木盒,正想将木盒盖子打开时,一双手直接按在了她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双手正是苏清也的。
对上顾锦央疑惑的目光,苏清也又迅速将手收了回来,背在了身后,自顾自的说:“嗯,有点口渴,我去喝点水。”
看着苏清也转身去喝水,顾锦央继续手上的动作打开了手上的木盒。
木盒里只有一副卷好的画,除了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带着疑惑,顾锦央将画从木盒里拿了出来,又取下外面套着的保护袋,顾锦央才慢慢地将画展了开来。
顾锦央看着手里的画卷,一言不发,纤眉也慢慢蹙起,苏清也捏紧了手里水杯,试探的问:“怎么了吗?”
顾锦央摇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凝重,“这画不对。”
听见顾锦央这么说,苏清也忙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询问道:“哪里不对?”
顾锦央没说话,只是捏着画的两头,将画对着灯光的方向举了起来后,她才看着苏清也意味不明的说:“有挑针吗或者刀也可以。”
“有,我去拿。”苏清也说着拉开了床头柜下的抽屉,重重的掐了一下自己手心,苏清也才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非常锋利的瑞士军刀。
将刀递给顾锦央时,还不忘叮嘱道:“小心点,这刀刃很快的。”
顾锦央只是极淡的嗯了一声,接过刀便开始小心的挑着画周边细密的裱线,她现在的心思全放在手里的那副画上,如果是在之前,她一定会问苏清也为什么她的房间里会有刀,还是这么锋利的军刀,放在床头柜这么近的地方,但是现在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当然如果她再仔细一点,说不定还会注意到在刀刃的凹槽里,还有些早就干涸的血迹,然而这些顾锦央并没有注意到。她全神贯注的挑着裱线,一点一点的将线挑断,耐心而细致,能能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的熟练,就好像曾经重复过无数次一样,直到将那一圈裱线全部挑断,她才将手里的刀放下。
锋利的军刀就放在顾锦央身侧,怕她不小心碰到,苏清也便将刀收了起来,重新放回了床头柜里。
顾锦央看着苏清也,轻声说:“我拿起这副画时,便觉得重量有点不对,果然像我想的那样,在画下面另有乾坤。”
表面的画差不多已经拆开,只要顾锦央轻轻一揭,便能将一直影藏在下面的那副画露出来,但是顾锦央迟迟没有抬手将表面的画揭下来,她说:“但是我不敢。”
不敢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能让顾锦央这么抗拒,直接说不敢的事情太少了。其实她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不敢,只知道她的抗拒来源于内心深处,或者说过分一点是刻在灵魂上的抵触。
指尖攥得泛白,就连手背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苏清也从背后把人圈住,将手放在了顾锦央的手上,尖细的下巴也轻轻磕在了顾锦央肩上,轻咬舌尖,压住了话语中的轻颤,“我在。”
手缓缓用力,将面上的那副画揭了下来,随着动作还有一张泛黄的宣纸从夹层里飘了下来,落到了地板上。
顾锦央松开捏着的画角,才取下来的画也跟着飘落了下去。
苏清也松开顾锦央,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画捡了起来,泛黄的宣纸已经变得很脆了,稍不注意就会把整张纸都给弄碎掉,等苏清也费了些力气将宣纸捡起来时,也看清了宣纸上面画着的内容。
宣纸很粗糙,就连纸上勾勒的线条也很粗糙,勾勒线条的不是墨,而是木棍烧尽之后的碳。
或者说是某种香燃尽后留在木棍上的那点黑碳。
而画上之人,哪怕是用这么粗糙的“笔”,简单的勾勒了几笔,苏清也还是认了出来,映像中,是在一间封闭的密室里,那名锦衣女子借着烛光,认真的镌裱着手上的画卷,而她身侧还堆了一大堆参差不齐的画。而她呢,却是揉着眼睛小心的偷瞄着那女子,然后用一截燃尽的木棍,在宣纸上将女子描摹了下来,动作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那女子发现了,就像是在那间密室里,除了烛光就只有那女子了。
活在黑暗里的人见不得光,却又是那么的渴望光。
苏清也小心的握着那张易碎的宣纸,她看着不知在何时站了起来的顾锦央,薄唇微勾,笑容却是一路苦到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了…
只能先说晚安了
第69章
苏清也想她应该是不用看都知道那副画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手轻轻放在了胸口的位置上,眼眶也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了酸意,苏清也看着顾锦央,仔细地注意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有些失落,还有说不出来的苦涩。
顾锦央死死的抓着手上的画卷,眉也越拧越紧,画的防潮处理做得很好,又因常年隐藏在另一幅画之下的缘故,才显露出来的画依旧崭新如故。
画装裱得过分精致,就连那画上的人也是,好不容易拨云见雾,窥得真容,顾锦央突然明白,这画为什么要藏起来了。如果是她的话,那也是恨不得将那人也一并藏起来,觊觎之人太多,只有藏起来,只能自己一人见,才能安心。
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花瓣纷飞着,佳人素衣玄袍立虚靠在枝干旁,颈间暧昧的红痕在袍子领口处若隐若现,肩上也零零散散的染了些花瓣,让人忍不住抬腕替她将花瓣细细拂去,然后手腕一转,把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领口拉开,看个究竟。
深邃的凤眸晕着些水雾,唇角泛着浅笑,眉目深邃,又饱含着深情,那一瞬,仿佛一切都生动里起来,眼前的画面也不再是静止的。
树上的花瓣被晨风吹落,飘飘洒洒终是点在了树下人身上,佳人靠在树干旁闭眼假寐,眉宇夹杂着淡淡的柔意,薄唇微勾,浅笑安然。
然后佳人慢慢睁开了微阖着的双眸,对着来人莞尔一笑,一切真实得就像梦般,宛若谪仙般的人,最终还是落入凡尘,品味世间百态。
如果说堕天使最后还是被拉入了地狱,但至少他曾经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使。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如今一瞧,确实是并非子虚乌有之事。
作画之人的用心,拿怕是隔了这么久的时光,都能从画卷中体现出来,爱意早就刻入骨髓,并没有随着时光而消逝,反而如酒般得到了沉淀发酵,翻倍的淳厚浓烈。
顾锦央一直都知道,苏清也笑起来很好看,她该多笑笑的。
只是现在顾锦央并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她看着苏清也,然后接过了那张脆弱的宣纸。
相比刚才那张画的精致用心,这张画就很明显粗糙了不少,但是不可否认,画画之人的画功摆在那里,仅仅几笔勾勒,就将人的神情也刻在了纸上。
在右下角还写了一个苍劲有力的“芷”字。
下意识的,顾锦央摸了摸自己脖间的那一条细长的红痕,她看着苏清也,很是复杂的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垂眸将眼底的神情掩去,苏清也将手放在了后脑勺上,淡声道:“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看着顾锦央搭在脖间的那只手,苏清也微微蹙眉,带着试探缓声问道:“姐姐,是想起什么了?”
顾锦央往后退了一步,开口否认道:“没有。”
拉开浴袍的衣领,苏清也握住顾锦央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顾锦央微微使力想把手抽回来,苏清也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指着自己心口上的那两个胎记说:“姐姐看见了吗?”
顾锦央的手僵住了,苏清也身上有胎记,她还是知道的,只是她也只见过一两次,大概知道那个新月型的胎记,另一个胎记并不知道,但是却觉得非常眼熟。
苏清也松开手,喉头微滑,轻轻触上顾锦央的脖颈,苦笑着说:“其实当年我不辞而别,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很难接受吧,当时的我一样没接受下来。两年前,我接受了催眠,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然后便决定回国找你。”
“我想姐姐其实也是想起了一些的。那不是梦,是真实的。”
顾锦央微楞,唇嗫嚅着,“可是……”
“可是我记得的都是你的好,并没有那些的。”
微凉的泪水从下巴上滑落,苏清也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全记住了好,不记得那些坏,那一刀割下去,该是有多疼。
恐怕心口的疼也抵不上一丝一毫,那明明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其实到最后伤她最重的还是自己。
顾锦央沉默着将画卷好,放回了木盒里,她看着一直站着的苏清也,抬手帮她帮浴袍领好,轻声说:“小也,给我些时间。”
顾锦央知道苏清也一直有事情瞒着她,只是万万没想到是这件事情,她也的确是知道一点,也正如她说的那般,记得的都是对方的好,口是心非又不善言辞的人,一直默默在背后付出着,体贴入微,又常让她感动。
这一点,苏清也倒是一直没变。
所以当梦境和现实重叠后,就会变得虚实难分,在潜意识里也会认为她就是这样的,她们也一直未变,好的把坏的掩盖,然后又蒙蔽麻醉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识。
而今天晚上,苏清也把画拿了出来,让顾锦央亲手把中间隔着的那面镜子敲碎,也是在告诉顾锦央,看似所谓完美,甚至天衣无缝的事物表面,藏着有多腐败不堪的内里。
你所知道的好,其实还夹杂着你没想起的各种坏。
就犹如白雪公主咬的那个苹果,咬过一口才知道是有毒的,然后一直梗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哪怕再不愿意去接受,顾锦央还是大致猜到了些,苏清也左眼角下灼灼生辉的泪痣,磨灭不掉的胎记,还有那依旧如新的画卷,全部都做不得假。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不能同生,那便同死。
你愿意相信童话吗?可是童话有时候也是骗人的。其实真实往往就在眼前,因为难以接受,又尝尝被人忽略掉。
顾锦央却是没有办法忽略掉,而且一直以来的想法被打破,要接受的话,还是需要点时间。
苏清也抿唇不言,顾锦央打了一个哈欠,低声说:“睡觉吧,我有点累了。”
把房间的灯关了后,苏清也轻轻躺在了最外面,两人中间还隔了很宽的距离。
过了许久,苏清也翻了一个身,看着顾锦央,她睡不着,身旁人的呼吸声也告诉她,顾锦央也没有睡着。
手轻轻碰了碰顾锦央的手臂,苏清也往顾锦央那边移了些,感受到顾锦央的呼吸顿了一下,苏清也低声说:“好像有点冷。”
之前苏清也裹着浴袍说热的时候,顾锦央就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两度,时间一久,房间里的温度也跟着降下来了,轻轻不动都能感觉到那凉嗖嗖的风直往被窝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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