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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径一千米(近代现代)——笼中月

时间:2020-12-07 12:06:01  作者:笼中月
  放下手机没五分钟,隔壁又开始大吵大闹。
  其实根本不能算吵,由头至尾就只有一个男人在咆哮,间或还摔一两件东西。
  又五分钟后,韩岩忍无可忍,烟屁股摁进杯里站起身来。
  刚拉开门,对面门也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余怒未消的中年男人,砰一声甩上门,手里提的全皮公文包跟着啪一下拍到门上。
  毫无风度可言,斯文败类。
  两人擦身而过,韩岩停在刚被甩上的那扇门外。男人本已下楼,走到拐角处又回头瞥了他一眼。
  韩岩目不斜视,懒得理。
  男人走了,他也抬手拍门。
  砰砰——
  听见声音,安宁还以为是曹恒启又回来了,蹭一下起身跑过去,拖鞋底擦在地板上沙沙响。
  满怀期待地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不是曹恒启。
  而是一张令他心生畏惧的脸。
  来人个子高高的,连帽卫衣配大裤衩,短发零乱地支棱着,面部线条冷峻又镌深,两只手插在短裤口袋里。
  安宁认识他,他是隔壁的邻居。
  刚搬来这里的时候他就来敲过一次门,因为安宁晚上挪柜子吵到他了,满脸的不悦,说话也不中听。从那以后安宁晚上走路都是静悄悄的,生怕再把这个阎王爷招来。
  今晚……
  今晚大概是真的又吵到邻居了。
  “不好意思,”他率先把姿态放低,“有什么事吗?”
  问完这句他就静静等着。
  眼前的男人比他高半个头,站得又近,不扬起下巴根本做不到眼神交流。
  这样正好。
  等了半晌对方却也没说话。
  安宁这才不安地抬头,却见对方的目光先是与他对视,接着下移到他手中攥成团的,擦过眼泪的纸巾。
  他心下赧然,装作插兜,把捏纸巾的手收进了薄外套。
  谢天谢地,对方终于开口:“大半晚又摔又吵,让不让人休息?”
  安宁把头埋下去,很小声说对不起。
  他看着对方脚上的黑白条纹拖鞋,心里想的却是曹恒启是不是真的走了,这一次他们是不是真的分手了。
  “你看什么呢,地上有钱?”
  男人的低音炮吓得他一耸肩,太虚神游被迫中止。
  他摇了摇头:“没。”
  男人跟着往下看了一眼,停顿两秒,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居高临下看着他。
  摆明了有话要说。
  安宁双眼通红未消,挺不好意思,心里也忐忑,怕邻居有什么闲言碎语。
  谁知男人却像是不想说了,转身就走,安宁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完,脚步声却停了。
  男人转回来,满脸嘲讽:“这回不涂指甲油了?”
  安宁一怔,没来得及回话,对方已经进屋关门。
  安宁懊恼又羞惭。
  上回,上回他刚搬来,脚上有蓝色的指甲油。送别party那天外国女同学趁他醉了悄悄涂的,醒了他才发现,着急赶飞机没来得及处理,来了国内手边又找不到卸甲水,拖拖拖,拖到被邻居意外发现。
  他还记得上回邻居怎么说的。
  “大男人还涂指甲油,恶不恶心。”
  他能猜到邻居现在怎么想他。无非就是,怎么恶心怎么想吧。
  韩岩一回家就窝进沙发。
  他工作熬夜多,脊椎出了点小毛病。
  隔壁那个邻居一直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表面闷不吭声,三不五时就给你来个“惊喜”。凌晨挪个柜子,清早弹个吉他,现在又夜里吵架。
  这类人就是蔫儿坏。
  至于指甲油,他倒不是对指甲油有意见,他是对男不男女不女的那种型有意见,不是他的菜。
  他这人,往好听了说是宁缺毋滥,往难听了说就是挑剔。
  拿出手机想看看工作邮件有没有回复,一解锁页面还停留在那个交友软件。
  又有新消息,不想看也看到了。
  这回圣母又来新花样了,文字变语音。他往蓝色的语音条一点,手机懒懒贴耳。
  “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事情,才看到你的消息。你别急,我马上去跟管理员联系。另外……帖子我已经删掉了。”
  声音像棉纱,毫无攻击性,柔润的音色里裹着细微的鼻音,温顺但不女气。
  韩岩莫名觉得挺熟悉,同时觉得挺好听。
  不过工作原因,他最反感有人不加商量发语音。
  “我跟你很熟吗?”他用文字回。
  对话框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说话的字样。三秒后来了新的语音消息,依然是那个调调,不过多了些颤颤巍巍的不确定:“不算吧,怎么啦?”
  “知道不算还不打字?”
  那边回了他六个点:“……”
  韩岩懒得再理,把手机丢开,抽了根烟出来,点燃。
  烟雾袅袅,沙发上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撇眼,没拿起来,抬手滑了一下屏幕。
  这次是文字。
  [来自]Ning: 不好意思,我晚上把手指弄伤了,打字会比较慢,请你多多包涵,可以吗?
  明明才听过两条语音,韩岩却已经能在心里把这句话有声化了。
  他心底一阵烦躁,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说话一半是废话。不好意思、多多包涵,可以吗,这些字眼有什么实际意义?
  他咬着烟拿起手机,隔着白雾回了极具攻击性的一句话:
  “不好意思,你挺欠揍。”
 
 
第3章 你是对我有好感吗?
  对于这样一句莫名的攻击,回应韩岩的是沉默。
  Ning没有再跟他说话。
  一夜无梦,这段插曲已被抛诸脑后。
  第二天早上醒来,照例日晒三竿。起床刷牙洗脸,刮胡子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把脸给刮破了,指甲盖那么长的一道口子,算是破了相。不过他日子原本就过得比较粗糙,当下没在意,拿水冲一下就算了事。
  晌午时分,快两周没联系的姑妈突然打来电话,问他在不在家。
  “在。”他靠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地给电视换台,最后换到股市新闻。
  “正好,你在我就省事了。帮姑妈一个忙,隔壁要退租,你去帮我看着点儿,别让他拿走什么东西,顺便看看家具电器有没有哪儿磕了碰了,要有的话我得扣他押金。”
  “隔壁?”隔壁昨晚还又砸又吵,今天怎么就要搬走。
  “对呀,就你隔壁。腔骨给我来两斤好点儿的。”他姑妈听着像是在超市买东西,一边打电话一边还在挑肉,“你现在就过去吧,我听说他已经在收拾了。”
  没记错的话隔壁也就刚搬来一两个月,从昨晚那个照面来看,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既然是大学生,又每天都宅在家里,说明工作还没有落实,怎么会突然搬走?
  他把电视静了音,问:“隔壁合同期还没到吧,有必要退押金?”
  他姑妈是独身拆迁户,早年离了婚,手头虽然很宽裕,但性格却一向很强势。按说如果租户在合同期内毁约,她是一定不会同意退押金的。
  “你小子。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你懂什么?今天早上有个女的给我打电话,说那房是她丈夫出钱租的,合同也是她丈夫签的字,里头住的是她小叔子。”
  听到这儿,韩岩刚好把打火机拿出来。
  咔噔一声却招来了姑妈的疑心:“你又抽烟呢?”
  “没有,”韩岩玩着打火机,腿一抬架在了茶几上,“你说的这些跟他搬走有什么关系。”
  “听我接着说呀,”中老年妇女那股絮叨劲上来了,被打断还不高兴,“那女的说,她这小叔子大学刚毕业,他们两口子想着都是亲戚,帮衬一把吧,没想到引狼入室!你猜猜,这小叔子干什么缺德事了。”
  光说还不够,还要跟听众互动。
  但韩岩没立即搭腔。
  昨晚上那个人的模样回到眼前。白净,巴掌大的脸,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说话也细声细气。这样的长相,在他的认知里应该性格也温吞。
  这种人能干什么缺德事?最多无非扰人清梦。
  “他干什么了?”他问。
  他姑妈在电话那头略带兴奋又怪异地一笑,随后像是捂住了话筒:“偷东西,他偷他哥嫂家的值钱东西,还被他嫂子发现了!你说缺德不缺德,这不是恩将仇报吗。这种瘟神我宁愿亏点钱,只求赶紧送走。”
  偷东西?
  “那女的报警了?”他不假思索便问。
  “这种事哪能报警,”姑妈啧了一声,“家丑不可外扬。他嫂子也说了,给他一次机会,不过Z城是不让他再待了,所以才要把给他租的房子退掉。”
  没报警……韩岩陷入沉默。他在思考这番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姑妈催促:“现在就去听见没有?连哥嫂家的东西他都能偷,你要是去晚了难保他不把隔壁也偷个精光!不说了挂了吧,我结账呢。对了,你必须盯着他走啊,到时候记得把钥匙收回来,完事给我来个电话。”
  通话就此中断。
  打火机盖清脆的一响,打开又合上。韩岩将它扔到桌上,起身套了件卫衣,拿上了自家钥匙。
  一走出去,却意外地发现隔壁的大门是开着的。客厅中央摆着两个大纸箱,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蹲在行李箱旁的背影。
  昨天是灰色外套,今天是白色毛衣,一小截纤瘦的腰从下摆露出来。
  韩岩双手插兜立于门框边,鬼使神差地移开目光,直接去看他的脚。还是赤脚,干干净净,没涂指甲油。再往上看,脚脖子不盈一握,脚后跟圆润光滑,看得出没吃过什么苦。
  这样的清秀背影,很难跟盗窃犯三个字挂钩。
  韩岩看着他把东西一件件往箱子里放,收拾得比较潦草,摞得毫无章法。收到两个相框时他微微发怔,忽然不再继续。
  因为前后的门都敞着,间或有阵穿堂风。他身形单薄,竟像是根芦苇,被吹得晃了一晃。
  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韩岩没作声,也看不清他手里的相框是什么样的,只看见他的头越埋越低,到最后竟是伏在了膝盖上。
  没有声音,但一种无须言表的哀恸和无力,却从他弯曲的脊柱缓缓流淌,慢慢充盈屋内空气。
  “照你这个收法,要收到什么时候?”韩岩敲门。
  蹲着的人身体一震,扭头看向他,眼睛微微放大。
  逆光之处看不清表情,也看不见他眼底是浑浊是清澈。只见他背过身去,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你就是房东的侄子吧。”他温声道,“房东都跟我说了,麻烦你稍等,我很快就好。”
  两人一个站一个蹲,始终没有四目相对。
  看上去他也没有几件东西,又或者没有几件值得留恋的东西。所要带走的无外乎是几本书,几件衣服几双鞋。
  等他起身,终于回头,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要检查一下吗?”
  说这话时他眼角低垂,分明将一切情绪敛进身体,但尾音却微微发颤。
  韩岩朝卧室扬了扬下巴:“被子不是你的?”
  “不……”
  “不是?”
  “不要了。”
  韩岩往前走了两步,在一米开外看着他:“走之前处理掉,留着也是垃圾。”
  眼前的人愣了一下,似乎被他话里的某个字眼刺痛,怔了好半晌才点头:“是该处理掉。”
  一切收拾停当,东西一件件搬下楼,韩岩也没帮忙。他为人处事有一套自己的哲学,既不习惯别人插手自己的事,也不轻易插手别人的事。
  临走前移交最后一样东西。孤零零的一把银色钥匙,有人却给它配了一个小恐龙挂件,有手掌那么大。
  韩岩接过来,问:“这东西你的?”
  眼见他的嘴又微微张大,表示疑惑的意思。韩岩不耐烦地单手倒提着钥匙,摇了摇,下面的恐龙就跟着摇,“你是小学生?”
  “喔,”他垂眸,两只手扯住双肩包的包带,轻声解释,“我在迪士尼乐园买的,当时很多大人也在挑,不是只有小孩子喜欢。”
  韩岩听完蔑然一笑,手从裤袋里拿出来,拆穿谎话似的往他背包上弹了弹:“这个奥特曼也是迪士尼的?”
  面前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包上的奥特曼挂件傻傻地比着十字型光波。他的脸立刻赧然,喃喃道:“出国的时候小侄子送的,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送给你。”
  韩岩没接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背包往上耸了耸,轻声说:“我可以走了,对吧。这段时间不好意思了。”
  韩岩还是不说话。
  他就往下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表情模糊地看向韩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小偷?”
  听上去他是完全没有办法了,病急乱投医。或许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认识他的人屈指可数,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觉得他罪无可恕,他无比希望有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
  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韩岩呢?
  听完他的话韩岩双手插兜,与他四目相对:“如果事情闹大,劝你最好找个律师。”
  已经走下半层楼的人站在原地,很艰难地点头,笑了一下。接着不知为什么又跑了上来,扯着肩带站到他面前,双眼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脱下背包,在里面翻找起来。
  韩岩蹙眉。
  “你等一等,我这里有……”
  他头快埋进包里。
  “有这个。”终于找到了。
  一片创可贴递到了韩岩眼前。
  随着距离的拉近韩岩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是清澈的,不过很湿润,眼皮也高高肿起。
  “给。”他见韩岩不接,干脆动手撕开了外包装,“你放心,是干净的,我没碰到里面。你脸上的伤口最好还是贴一下,要不有可能感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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