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立刻否认：“胡说！”
顾廷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起来，“阿翎，你要想好，走了的话你留在我身上的气味就会一天一天地淡去直至彻底消散。”他说着起身一步一步地接近阿翎，直到走到他的身后。
阿翎浑身僵硬，屏住呼吸握紧了拳头。
顾廷云的声音宛如魅惑人心的魔音在他耳边回荡：“你的气息会被别人的气味覆盖，也许是陌生人的气味，也许是你讨厌的气味，总之都不再是你熟悉的，这样也没关系吗？”
这些话语宛如咒语，让他所有的借口都变得无足轻重，用了那么多的理由为自己筑成的墙，在一瞬间崩塌。阿翎猛地转过身，一把揪起顾廷云的衣襟，“你给我闭嘴。”他承认，顾廷云的话句句击中要害，作为妖修，他所说的所有这些都让他无法容忍，光是想想就让人暴躁异常。
两人近在咫尺，男人的气息似乎透过全身的毛孔侵入他的身体，让他沉迷又放松。可是这样不对，他想，他应该远离而不是沉迷，可是一想到他若离开对方浑身上下都会是陌生的气味就恨不得把这人装进自己的空间里让任何人都找不到。这种独占欲究竟是妖修的本能还是其他什么，事到如今他已经分不清了。
没关系，他恍惚地想，我还有千万种方法清除掉那些讨厌的气息让他身上永远留有自己的气味。
顾廷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突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对你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你想回到我身边的时候随时都能抹去那些令你讨厌的气味，但是，阿翎——”他抓住他的手想要撕碎什么一样沉声问他，“你要以什么身份，让我身上染上你的气味？你们妖族都是这样不讲道理吗？你在我身上划了领地，却不肯承认？”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阿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作为师父，他没有权利也没有立场让徒弟的身上染上自己的气味。他无法反驳，最终败下阵来，底气不足地道：“我没有。”
“你有，你想了这么久，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尽管有了最坏的打算他的心还是很痛，痛得仿佛被钝刀子戳进胸口，呼呼地透着冷风又夹杂着不曾停歇的疼。
男人的表情太过悲伤，阿翎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心痛，他从来不曾在顾廷云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揪痛得他也喘不上气来，于是他有些慌了，“我不是。”
顾廷云顺势把他搂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道：“我们这样不好吗？别躲着我阿翎，你一言不发地离开会让我以为你要抛弃我。”
他像在哭，即使没有眼泪可是阿翎依然感受到了那比哭还痛苦的情绪。放在身前的手微微收紧，终是缓缓搭上对方的背。他放弃了，这一刻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舍不得他难过的。从他以阿翎的身份陪在顾廷云身边开始，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不再是师徒，对方也不需要他的照顾，反而很多时候是顾廷云在照顾迁就他，潜移默化中他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如果他不是他的师尊，就这样陪着他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他不是他的师尊——
罢了，他现在是阿翎。
“你别哭，我没有想抛弃你。”他闷声道，“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小骗子。”顾廷云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谎言，“不许走。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我现在用这个承诺，换你留下来。”
阿翎张了张嘴，原本几乎快要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记得这个承诺，是那日酒醉后第二日被他骗去的一个条件。“你现在要用掉那个承诺？”
“对。”顾廷云认真道，虽然这个承诺留到以后可能更有分量，可是此刻若不给他一个台阶，他师尊怕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你要反悔吗？”
阿翎沉默着，终是放下了绷紧的神经，他说，“好。”他知道自己在逃避，而顾廷云给了他一个不用逃避的理由，但同时也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个问题，他其实根本走不掉。他的内心并不是真的想走。
顾廷云一刻也不敢放松，紧紧地盯着他，“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别想甩开我。”
内心的城墙一旦出现缺口便再也无法强硬起来，阿翎别扭地推开他，嘀咕道：“随你吧。”
他虽然没有说别的，但顾廷云知道他已经妥协，心里激动，嘴角的笑怎么也压制不住，帮阿翎理了理领口，道：“你要是再敢偷跑，我上天入地也会找到你。”
吹牛吧。阿翎不信地瞥他一眼，心说他要是真的想藏哪里也找不到。
顾廷云瞬间明白他心中所想，挑眉，“到时候我就昭告天下，不管是南洲还是东洲，西洲北洲的宗门世家我都会通知，说你凤翎是我逃婚的道侣。”
阿翎瞪着他，一想那个情景顿时头皮发麻，“你敢！”
“你可以试试。”顾廷云坏笑着，想用这种方法引开他的注意力。
“你，你……”他气的握紧拳头下意识地就想要凝出剑气暴抽这混账一顿，但马上忍住了，剑气一旦凝成冰霜他就彻底暴露了。于是阿翎干脆变成了小黄鸡，再无顾虑地一边啄一边骂：“混账玩意儿！反了天了你！”
顾廷云大笑着躲开，只觉得这一晚上那口郁结在心的闷气终于散了。
阿翎听着男人痛快的笑声，窝在他怀里，也仿佛被他愉悦的心情所感染，将那些挣扎和焦虑都抛到了脑后。
发泄了一通这两人的心里都舒坦了许多，顾廷云抱着阿翎回到了房间。阿翎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一跳到床上就往被子里钻。顾廷云则顺势挨着他躺下，实际上两人平时夜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像现在这样一起躺在床上的机会并不多。
顾廷云的心里还是无法平静，一想到阿翎如今的选择四舍五入就等于接受了他，高兴得想在床上翻跟斗。他将小黄鸡从被子里挖出来，放在自己胸口上，问他：“阿翎，你其实不讨厌我对吧。”
阿翎觉得这问题过于尴尬不想回答。“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他锲而不舍地说，“你不能因为害羞避而不谈。”
害羞个鬼！“说了不知道，闭嘴睡觉！”阿翎气呼呼地钻进他的衣襟里装鸵鸟。顾廷云轻笑着，笑声伴着胸膛的震动让小黄鸡浑身发麻。
“我有个办法，能让阿翎知道自己是不是讨厌我。”顾廷云抚摸着他的背，用近似蛊惑的声音温柔地说道。阿翎本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又对他说的鉴别方法感到好奇，于是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什么办法？”
顾廷云看着这小家伙一脸好奇的天真样，说：“你先变回来。”
阿翎歪了歪头，犹豫了一下，随即变成人形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绯色的眼眸里满是懵懂，银发散落下来，披了满床，顾廷云瞳孔微缩，伸手撩开他垂落在自己身上的银发。
阿翎则直接从他身上起来盘膝坐在床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廷云侧躺着把玩着他的银发，问道：“阿翎，你成年了吧。”
这个问题真是傻得不能再傻了，阿翎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自然成年了。”
那就好，顾廷云暗自松了口气。
“然后呢？”他看着自己的头发在男人指缝间穿梭，不知为何耳朵有些发热。然而下一刻顾廷云撩起他的发丝放在唇边吻了吻，像亲吻情人一样，温柔缱绻。
阿翎吓了一跳，连忙抽回头发，手却被他顺势握住了。
“什么感觉？”顾廷云问。
“什么？”他愣愣地不明所以。
顾廷云捉着他的手又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阿翎瞪大了眼睛慌乱地想收回手，却被他死死握住。
“你在干什么？”他周身灵气翻涌几乎要失控，又动了动手想要挣脱。可惜顾廷云没有给他机会，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唇摩挲着他的指尖又将他的手翻过来，在手心上吻了吻。
灼人的热度烫得阿翎差点跳起来，“顾廷云！”他怒目圆睁，“你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顾廷云：留下来就四舍五入等于接受我了，再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两情相悦了。
楚霜君：你套路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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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顾廷云对他的怒意视若无睹，继续问他：“什么感觉？”
吻从他的手心一路滑到他的手腕，他心慌之余竟然不觉得讨厌，阿翎完全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怔怔地盯着他的唇摩擦过的地方，手腕的皮肤也跟着一起泛起了绯色，这一抹薄红一路爬过他的脖颈和耳后，最后蔓延到他的脸上。
“混账！”终于，阿翎似羞似怒，挣脱时不小心露出一丝剑意又不得不迅速收回，然而这瞬息之间让他彻底失了先机，顾廷云抓住机会一把将他拉到了怀里。
“讨厌吗？”顾廷云把他按在怀里低声问，“我这样对你，你觉得讨厌吗？”
阿翎的心跳声震得他自己几乎要失聪，他恼怒异常，这才反应过来顾廷云这么做是为了证明自己不讨厌他，于是怒道：“你就想出这种烂方法？”
顾廷云温柔地一笑，“方法虽然烂，但有用就行。而且，”他抚摸着阿翎的脸，“我喜欢阿翎所以才会情不自禁。”
阿翎闻言愣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让自己失控的心跳恢复了平静。他冷静下来推了推顾廷云，“起来。”
顾廷云不依不饶，“阿翎，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不说的话我就继续亲你了。”
阿翎连忙推开他的脸，怕他真的亲下来不得不妥协：“不讨厌，我不讨厌你。”
“真的不讨厌？”男人得寸进尺地追问。
阿翎沉默了片刻，不带敷衍也不再故意无视自己的内心，他说：“不，不讨厌。”是真的不讨厌，若是换了一个人这样对他，他大概只会气得想杀人，但是顾廷云如此对他，他虽然嘴里骂着混账，却并不觉得恶心，甚至——
“那，有没有一点喜欢？”顾廷云突然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阿翎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骤然失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喜欢吗？”顾廷云继续亲着他的手腕，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男人笑了，代他回答：“喜欢的。”
“胡说！”阿翎再一次心慌起来，不讨厌和喜欢完全是两种意义，若是承认了他情何以堪，可是他的身体却仿佛背叛了他思想，被亲吻过的地方烧得他浑身发软。顾廷云摸着他的脸，无视他的抗议继续说道：“阿翎，你的脸都红了，若是不喜欢，你早就动手揍人了。”
阿翎气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再胡说你就给我滚出去！”他满面通红，恨不得马上消失，于是又变回了小黄鸡，一头扎进被子里不出来了。
“阿翎，我真高兴。”顾廷云躺在床下笑得像个傻子。
“闭嘴！睡觉！”
第二天两人谁也没提昨天的事情，阿翎甚至把昨天混乱的自己封进了记忆里，只要什么都不想，两人还可以像往常一样相处。只偶尔眼神交汇之中总是不经意地会又多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令他心浮气躁。
顾廷云倒是很淡定，如今他对阿翎的感情算是彻底曝光，阿翎不打算逃避他已经很满足了。因此对他这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一大早，祁兰英就通知顾廷云今日府中众位夫人在后花园举办赏花宴，原本的家宴取消。顾廷云暗自松了口气，平时家族中人都各有各的事情，难得聚会一次，因此除了后院的几位夫人，几位叔叔的家眷也来了。
说是赏花宴，其实交流的除了家长里短还有修行心得，小辈们都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还有人炫耀自己新得的法宝，因此格外热闹。
顾廷云带着阿翎过来的时候，祁兰英正和几位妯娌说说笑笑，传音给他道：“廷云快来，把我儿媳妇也带过来给大家认识。”
顾廷云嘴角微微抽搐，余光偷偷看了阿翎一眼，后者别开脸正假装找人。
阿翎正想着躲开顾廷云，因此视线扫过整个花园，脚步一顿，对他道：“你娘是不是在喊你，你去吧，不用管我。”说着直接离开了。
顾廷云失笑，也不为难他，自己进了凉亭。
祁兰英见他自己过来，依旧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传音道：“给你创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怎么那么笨。”
顾廷云哭笑不得，只得老老实实地听她发牢骚。
几位婶婶与祁兰英的表面关系都很和睦，但只有四叔顾乾的妻子与众人有些不同，对顾廷云的态度虽然看起来热情却带着几分诡异。
顾乾的妻子崔华也来自修真世家，崔家是白泽城下面的小世家，几百年来一直依附于顾家。崔华嫁给顾乾后在众人的眼中一直是温柔贤良的形象，颇得众人好感。
顾铭的几个兄弟中顾乾与他的关系最好，家中很多事务都是顾乾代家主处理，因此崔华本人修为虽然不高，但因着顾乾的关系在妯娌之间也有些地位。
直到她诞下第一个儿子，被测出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修真世家里这种情况也很平常，但崔华不甘心，尤其是顾乾的另一位夫人的儿子被测出是天灵根，两相对比更是妒忌得她发狂。
凭什么贱人的儿子被顾乾看重，而自己的儿子却要被送到凡人的城镇渡过碌碌无为的一生？可是她毫无办法，除了接受，除了笑着养着别人的儿子，她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就因为这样，她连带着看顾廷云也极为不顺眼。
“听说城主府的白瑾元找过你？”崔华状似无意地说道。
周围顿时安静了一下，顾廷云笑笑，大方承认道：“只是偶遇罢了。”
崔华像是怕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语重心长道：“如今城主府的事情还是要小心应对，一不小心可能会连累家族。家主不在，不要自作主张。”
顾廷云正要说什么，祁兰英接过了话茬：“四弟妹说的是，一切等家主回来再定夺。如今大伯也在府中，只等家主回来，想来大嫂昨日也和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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