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守锋逗他,“那你是打算交住宿费?”
江浔立刻精神抖擞的站起来,从善如流的表示,“高考毕业就可以打了。”
见过江浔打羽毛球就知道,世间果然没有完美人物,江浔的运动天分大概全都加成到学习上了。
尤其明明技术很烂,还特别在意造型,挥拍一定要潇洒,跳跃一定要灵巧,至于羽毛球技术,那是臭美之外的事了。
顾守锋发现这个事实后,让江浔活泼泼的蹦哒了一刻钟。江浔很快发现顾大哥在戏弄他,不满的抱怨,“你再耍我,我就不打了。快给我发好接的球!”
“看你很想摆造型的样子,成全你。”
“少来!”
反正江浔是死都不肯用不漂亮的姿势接球的,他还要求颇多,什么要把球打到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什么不能让他满场疯跑的接球啦……顾守锋直接一句,“再啰嗦让你满场捡球。”
晨练后两人坐在长椅中休息喝水,江浔拿毛巾擦擦脸上的汗,运动过后的脸颊透着粉红,看着比平时还要小些。江浔说,“顾大哥你在我心中的评分要降级了。”
顾守锋调侃,“刚还说仰慕顾大哥呢,现在就降级了,你这变的也够快的。”
“谁叫你总故意耍我的。”
顾守锋笑出声,“边儿上又没女孩子参观,打个球而已,你臭美个什么劲呀。”
“这是我的形象。”江浔自有一套歪理,“本来我就没顾大哥打得好,要还东跑西颠的狼狈样,那不就彻底输给你了。”
“你觉着没彻底输给我?”
一抹晨曦破空而来,江浔鼻尖儿上的汗珠闪闪发光,映着他双眸中的狡黠,“形象分咱俩持平,按世俗的计量标准,我当然是输给你了。”
顾守锋第一次见有人被打败后用世俗的计量标准这种说法为自己换尊的,他点点头,“明早上让你彻底输给我。”
“不行不行。你要耍我我真不跟你玩儿了!”
江浔有种既娇气又无赖的性情,一看就不是三好少年。奈何顾守锋就喜欢这种,逗他,“你不该憋着心气说,等哪天把羽毛球练好把我打的一败涂地吗?”
江浔无语,“我脑子又没病,要事事都争第一,还不累死啊。要紧事上用功就够啦。”想着顾大哥读书时肯定比较笨,所以才会这么想我。
顾守锋一眼看穿江浔那怜悯的眼神,气笑,“诶,臭小子,想什么哪,我就是正常人。”
“我可什么都没说。”江浔不承认,笑着哄顾大哥,“其实我小时候学习也不好,四年级时还考过倒数第三。”
顾守锋对江浔的学霸世界有些好奇,这小子臭美又懒散,完全不符合传闻中的学霸气质,“那你是怎么突然变学霸的?”
江浔不会轻易向人吐露自己内心,顾大哥也不行。但江浔也不会说谎,他道,“小时候都是想着玩儿的,谁学习啊!五年级时就懂点事了,觉着总是倒数比较丢人,我就把以前的课本重新学了一遍,就会了呀。”
“读书主要靠用功,有很多人都问我是不是有诀窍,哪有诀窍啊,全靠苦读。其实成绩也决定不了什么,现在社会上尊敬的都是像顾大哥这样的成功人士。你看我见你第一眼就特仰慕你,是不是?”
顾守锋忍笑听江浔继续拍马屁,就听江浔说,“顾大哥你一看就气质卓绝,你肯定也像所有成功人士一样有很多头衔标签,但有一样标签肯定是其他人没有的,就是你可是我江浔都仰慕的人。”
顾守锋笑出声,“那我可荣幸的很。”
“不要笑嘛。”江浔正色道,“我是立志要在学术界留下姓名的人,许多年以后,如果有人要了解我的生平,他们必然能知道顾大哥的名字。这就是顾大哥在我心中的地位。”
江浔的目光认真又坦率,带着少年人的天真与理想,看到江浔就会明白,为什么全社会都格外偏爱少年人。
顾守锋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你想像中那样好的人呢?”
“没关系。我从未想过要了解顾大哥,但我会成为我想像中的你。”原本,他第一眼倾慕的就是顾大哥的气质。他只需要自己的精神世界有这样一个人,让他向往,让他成为,就够了。
如黑夜星辰,若有追逐之心,抬头仰望时便不觉寂寞。
真是无与伦比的赞美。
即便以世俗标准衡量,江浔与顾守锋身份差距巨大。
顾守锋仍觉荣幸之至。
江浔并不是那种目下无尘的孩子,他都能直接跟顾守锋说一看顾大哥就有权有势,可他也的确没有对奢侈富有如何欣羡,不然,江浔不能在他面前这样自在。
这孩子明白世俗是什么,完全有选择世俗的能力,但依然能有不同于世俗标准的理想。
相较于那些见面便要请教商业谈论经济的年轻人,江浔让顾守锋感到真正少年人的清新与朝气。
少年人就该这样,有理想、有志向、有赤子之心。
哪怕以后步入社会泯然众人,也要有这样一段任何时侯回忆都闪闪发光的岁月。
这才是少年。
顾守锋说,“明天教你打羽毛球。”
江浔嘀咕,“让我歇着我也不介意。”
顾守锋一挑眉,“那你是愿意满场捡球了?”
“好吧好吧,那就教我吧。”江浔彻底瘫椅子里了,顾守锋一拍他那懒样,“起来冲澡,吃早饭了。”
顾守锋的早餐是北方风味,白粥、小笼包、油条,搭配几样恰到好处的小菜,江浔则是正宗苏式汤面,江浔见顾守锋夹根油条就要发坏,他故意一脸意外,“顾大哥你也吃油条啊?”
“吃油条怎么了?”
江浔煞有介事,“我还以为你们有钱人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早上炖二斤人参下饭哪。”
顾守锋笑斥,“是不是太闲了,我给你找点事做?”
江浔立刻偃旗息鼓叫起苦来,“打一早上羽毛球,我现在腿还是酸的。”
“给你叫个按摩师?”
“不用不用,我歇两天就没事了。”
顾守锋语重心长,“多歇些日子吧,大学开学有军训,要半个月左右。”
“反正是大家一起训,在群体里不成问题。”江浔举例,“我们初中高中都有军训的。”觉着顾大哥少见多怪。
顾守锋吃过早餐起身,“那你自己安排了。”
江浔挥挥手,示意顾守锋完全不用担心他,他躺着睡觉就能过得舒服。
江浔并没有把在顾守锋这里的事拍照发朋友圈啥的,他住的很舒服,却不想发些豪华照片引同学朋友各种揣测,借以得到虚荣心的快乐。
那岂不是跟虚伪的大人世界一样了。
江浔更喜欢自己的世界,他喜欢看书、打游戏,坐着发呆,看江南时常落下的丝丝细雨,如烟似雾,轻纱一样朦胧。或是由慢转急,打在林间树叶沙沙作响,或是渐渐云开天霁,转眼又是一室晴光。
不同于北方的疏阔豪迈,江南有一种更婉约更舒缓的风情。
江浔住三天告辞回家,孟春江斌也结束旅行,准备回家。顾守锋显然喜欢江浔这种安静随适的性情,“多住些日子没关系。”
“不行不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守锋问他,“票买了吗?”
“订好了。”
顾守锋问明时间,让司机送江浔去车站。
顾守锋是第一个让江浔对父亲一词产生幻想的人,虽然顾大哥年轻的只能做哥哥,但江浔偶尔会想,如果他爸爸是像顾大哥这样,比顾大哥年长些,更威严一些,形象就完美了。
江浔偷偷在自己的世界里勾勒了一个父亲。
第12章 暑假
江斌很体贴的给家里人买了江南土产,江浔路上夸江斌是个好弟弟就夸了足有半小时,江斌笑,“哥你再夸下去,孟春哥就要吐了。”
孟春擦擦嘴角,“吐倒不至于,就是犯恶心。”
“不会是有了吧?”
江浔嘴贱挨一拳,江斌在一边看着乐。其实他小时候正经嫉妒过大哥一阵子,明明他才是家里最优秀的孩子,突然间大哥的成绩就好了起来,第一个学期只是班里平均水准,第二个学期就是全校第一名了。
世间竟有这样的人,努力就能考第一。
小时候江斌心里很气恼,很不喜欢这个大哥,可上初中时,江浔只去了乡里初中,江斌又觉着心里像亏欠了大哥。直待高中时,江斌觉着自己可能是慢慢认命,亦或年龄大了想通了,他对大哥才慢慢又亲近起来。
只是他性格斯文,就是亲近也不是哥俩好搂肩搭背的那种。他会细心的跟江浔商量给家里买礼物的事,江浔全权托付给他,他做的周到又细致。
打着扑克,三人聊着回家后的打算。除了江浔,孟春江斌都要等录取通知。江浔答应学校要去做场演讲,市一中虽然是全国有名高中,但也不是每年的省状元都能落在市一中头上,何况这次江浔简直争气到家,如同中考那班,他两块奥数金牌加分,高考成绩直接突破天际,超过总分750,班主任想让他给即将升初三的学弟学妹讲一讲学习的经验。初中校长也跟江浔预约了一场演讲,江浔与校长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他不认为这有什么要讲的,还是都答应下来。
江浔说,“其实没什么好讲的,哪里不会学哪里就行了。”
孟春,“你说的轻松。”
江斌也说,“哥,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一学就会的。有些题就是很难,就是学不会。”
江浔想了想,“普通作业不至于此,基本知识点会了,无非就是变化应用。学的慢是有的,学不会不可能。”
所以,江斌时常有不能跟他哥交流的感觉。
江浔倒是觉着许多人得失心太重,尽管他考试失利也会懊恼不甘心,但真的有人为着考试六亲不认的。
江浔就听说过班里有同学不愿意把笔记借给别的同学看,担心别的同学会超过自己。还有诸如考不好泪流满面的,还有更极端的那种新闻,高考完多少夫妻去办离婚手续,就为孩子忍着不离婚扮演家庭和睦表象的,更有什么高考过程中家中亲爹死了也要瞒着孩子的。
其实,高考每年都能考,世上有多少人能有三年的朝夕相处呢?能为孩子扮演家庭和睦,怎么就不能为了孩子好好经营家庭呢?更何况,人有几个爹呢?亲人过逝都要瞒着让孩子先高考,这样悲怆悲情,滋味何其苦涩。
而高考是每年都有一次的考试。
江浔不喜欢大人的世界,大人将功利塞给孩子,让孩子变得不再纯粹,慢慢的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江浔不愿意成长为那样的大人。
尽管生命的列车轰隆隆一路向前,江浔在六月过了十八周岁的生日。六月十七,这一天,他成年了。
第二天,江浔骑电瓶车去村里坟上祭奠了母亲,舅舅舅妈想跟他去,江浔没让,“我就去看看,我眼瞅上大学了,也跟妈妈说一声。”
舅妈不放心,“让斌斌跟你一起去。”
江斌坐电瓶车后座,江浔载着他出门,舅妈还准备了纸钱水果,纸钱烧给妈妈,水果是供品。待俩孩子出门,舅妈叹口气,“小浔真是个孝顺孩子。”大姐出车祸时,江浔还小,才两岁,完全不记事的年纪。舅妈当然更疼江斌,但也是看着江浔长大,因为当年上初中的事,舅妈很觉着有些对不住江浔,从此给俩孩子买什么东西也是把江浔排前头。
何况,江浔又这样的有懂事出息。
妈妈的坟江浔来的不多,小时候,舅舅不让来,怕在坟地里冲撞着不干净的东西。待江浔年长些,就开始寄宿念书,清明节虽放假。但老家烧纸祭奠是在清明节前几天,江浔赶不上,就是舅舅给长辈烧纸时一起烧了。
江浔一般是年三十跟舅舅一起来。
坟不大,一个小小坟包,碑也不高,简单刻着江奕之墓。江浔也就简单打扫下墓碑,蹲在地上给妈妈摆上供品水果,烧了纸钱。
真奇怪,明明完全不记得妈妈,可到妈妈的墓前就会无端的想流泪,这种心情完全不能理解,却又理所当然。
妈妈,我考上妈妈当年读的大学了。只是跟妈妈的专业不一样,听说大学里都有各年级的校友录,到大学能找到妈妈当年的同学吗?能联系上的话,就能打听一下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听说妈妈当年的成绩很好,妈妈的同学里面,记得妈妈的人应该很多吧。
江斌陪江浔烧过纸,江斌递纸巾给他,江浔擦擦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给妈妈烧纸就会想哭,完全不记得的人,也会思念。”
江斌说,“当然会。这是大哥的妈妈呀。”
一句话说的江浔又湿了眼眶。
夏风渐热,蝉鸣聒噪。
江浔擦干眼泪收拾起水果放回袋子里,就带着江斌骑电瓶车回家去了。
江浔私下问舅舅为什么妈妈的日记里有撕去的部分,如今江浔也大了,舅舅没瞒他,“你妈在日记里什么都写,我想你长大可能会看,就把些不大好的内容撕了。”
江浔想说,舅舅你真是周到的让我无言以对。
江浔的通知书到的很快,款式精致如同贺卡一般,家里姥姥姥爷、舅舅舅妈传阅看完一遍,还有街坊四邻过来欣赏,江浔当然不忘咔嚓拍一张照片发朋友圈。
亲戚们凡是知道的都打电话祝贺江浔,虽然大家都说这绝对是妥妥的。还有亲戚送来祝贺的礼金,三五百块,不多,是各自心意。
舅舅、舅妈商量着要不要去饭店摆上两桌,江浔江斌认为没必要。虽然网上时常看各种高考后大宴宾客的新闻,他们小地方并不盛行。
不过,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不少。
先是舅妈的弟弟,江斌的舅舅李大舅过来借钱,家里想承包土地,借些周转,不多,十万,不到江浔得的各路奖励的一半。舅妈跟舅舅商量,“要是咱们自己的钱,我做主就做主了。这都是给小浔的钱,咱们可不能做这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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