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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锅水(近代现代)——烟猫与酒

时间:2020-12-09 10:23:13  作者:烟猫与酒
  “怎么了?”江初被他吓一跳。
  “我媳妇儿生日。”大奔翻出日历对日子,“操差点儿忘了。”
  “今天?”江初乐了,“宝丽没杀了你啊。”
  “我说她这两天老试我呢,”大奔抓抓脸,紧张地松了口气,“真忘了,妈的,差点儿就阵亡在今晚午夜十二点。”
  江初笑笑。
  大奔人看着就一糙胖子大流氓,对宝丽确实没话说。
  主要宝丽那二踢脚的脾气炸起来也没话说。
  江初现在都还记得他们大四那阵儿忙着整毕设,大奔把七夕节给忘了,过了三天才屁滚尿流跑去哄媳妇儿,第二天回来时腰上带着一圈红手印儿回,一身肥肉被宝丽揪得跟唱戏的大腰带似的。
  “得,你别回家了,”大奔算算自己这个月工资上缴后剩下来的余额,叹口气搭上江初的肩,“陪我去给她买个礼物,晚上一块儿喝个酒,跟方子他们也有阵子没聚了。”
  “能不能行了,”江初有点儿无奈,“从大学帮你挑到现在了。”
  “妈的你不眼光好么,上回挑那包她背到现在。”大奔也挺郁闷,“我前俩月给她买一身衣服,那天她妈来送红烧肉正穿着呢。”
  他说着给宝丽打了个电话,又在哥儿几个小群里挨个儿圈一遍,晚上媳妇儿过生日,一块儿聚聚,不来的把红包发了。
  几个孙子全都很踊跃地“来来来”。
  江初也给覃最发了条消息,晚上不定几点回,不用给他留灯。
  其实发不发都没什么所谓,这小子都独惯了。
  果然,两个钟头后,覃最才给他回了个“嗯”。
  覃舒曼电话打过来时是晚上八点半,他们刚从饭店转移到ktv。
  第一个电话江初没接兆,他去卫生间了,刚吃饭被灌了不少酒,大奔给宝丽唱情歌唱得催人尿下,听得他直坐不住。
  回到包厢,方子在一屋鬼哭狼嚎里把江初的手机递过来,扯着嗓子冲他吼:“电话!”
  “我弟吧。”江初把自己砸进沙发里,腿架在茶几上,有些晕地说了句。
  “你什么弟弟?开个公司怎么还收上马仔了?”方子捞过两瓶黑啤用牙起来,塞进江初手机一瓶就跟他碰杯,“喝!”
  “喝你大爷,一个个酒篓子。”江初把瓶子放桌上,划了两下才划开手机。
  正好覃舒曼的第二个电话进来了。
  江初愣愣,第一反应以为覃最出了什么事儿,朝方子比划个手势,出去接电话。
  “小初,”覃舒曼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温婉,听着江初那边隐约的背景音乐犹豫一下,“没打扰你吧?”
  “没,刚手机不在旁边。”江初咬上根烟,“有事儿?”
  “也没什么,覃最在你那怎么样,不麻烦你吧?”覃舒曼轻声细语地问。
  江初觉得这妈真的挺有意思,人都扔过来一个月了,这会儿才装模作样问这么一句。
  “不麻烦,他还挺好的。”他淡淡地回了句。
  “那就好。是这样的,过两天是覃最生日,你爸爸想一家人给他过一过,工作日你们挺忙的,他也得上学,要么就赶早不赶晚,明天周末,你看中午有没有时间?”覃舒曼说。
  江初听见“覃最生日”这四个字,冷不丁竟然有点儿感受到下午大奔的心情。
  同时他飞快地想起那天在医院看见覃最的身份证,好像就是九月十三还是十几。
  “啊,行。”他眯缝着眼吁出口烟气,“那你跟他说了么?”
  覃舒曼那边顿了会儿,才笑笑说:“他没接我电话。”
  “他今儿上课。”江初跟覃舒曼也没什么话好说,“你给他发个短信也行,等我晚上回去再问问他,明天联系吧。”
  “哎好的,好,”覃舒曼连着说了两个好,“那咱们明天见。”
  挂完电话,江初靠在门外抽完一根烟才进去。
  下午他帮大奔给宝丽挑了条裙子,他自己拿了瓶差不多的香水付了钱,让大奔一块儿直接都给宝丽。
  给女孩儿买礼物其实最不费事儿,这会儿他想想覃最的生日,一时间才是真想不出个头绪。
  直到夜里一点半,方子叫个车顺道把他捎回家,江初还撑着脑袋问他:“方儿,十七八岁的男孩儿,送什么好?”
  方子跟大奔江初都是从上学玩儿到现在的哥们儿,扯起皮来是一点儿把门的没有,张嘴就乐:“充气的或者不充气的呗。”
  江初笑着“操”了声,两人都想到了大奔送他那个飞机杯,聊起以前的事儿,笑得江初眼前直晕小金星。
  “不能笑了,要吐了。”方子降下车窗呼出口气,又捣了江初一下,“你还不找一个,你爹都二婚了,自己儿子谈一个吹一个,也不催你?”
  “公司刚整起来,还扶着学步车呢,我找个屁。”江初闭着眼靠在座椅上,车里香薰的味儿就着空调闻得他犯恶心,也摁下车窗吹风,“都跟你似的清闲,抱个铁饭碗,一天光谈恋爱玩儿。”
  一点半上车,等他回到家摸着黑换了鞋,已经快两点了。
  本来想去吐一遭直接睡觉,见覃最房门底下还透着光,他过去拍了拍门。
  听着里面一阵稀了哗啦的,他也没等覃最应声儿,直接就把门一推。
  覃最半靠在床头,正黑着脸扯着小毛毯往腰上盖,曲起一条腿遮挡弧度。
  “滚!”他冲江初凶狠地说。
  “哎!”江初往后退一步,笑着把门给他带上,“不好意思,你继续。”
  往卫生间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对着门缝说:“明儿中午你妈给你过生日,别看太晚啊。”
  覃最还继续个屁。
  他暴躁地闭闭眼,下床拽了下裤腰,摔开门大步出去。
  江初正在马桶前撑着墙憋笑,顺便酝酿吐意。
  听见覃最一阵霹雳带闪电,跟要揍人似的就出来了,他另一只手往裤腰上一搭,想扭头说一句别招我啊,喝多了没准头,尿你一身。
  结果江初没估算好转身的角度,客厅卫生间也都没开灯,覃最走到卫生间门口,周腾突然从脚边跑酷似的蹿过去。
  他脚底一绊,往前扯出两步大的,直接就出溜到江初身后,抬手也撑了下墙。
  江初正好转过脸,俩人嘴角磕在了一块儿。
  覃最整个人一僵,在乌漆麻黑里瞪着近在眼前的江初。
  江初也瞪着他。
  麦芽酒精的气息在这尴尬的僵硬里瞬间鲜明了两万多倍。
  他俩这么互相瞪着愣了会儿,还没等覃最做出反应,江初嘴角一抖,扭头冲着马桶无声地吐了。
 
 
第13章
  江初摁下冲水键,从旁边盥洗台上就着龙头捞了点儿水漱漱口,挺尴尬地对覃最解释:“不好意思,不是冲你。”
  覃最黑着脸看他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江初听见他开了灯,又去倒了杯水,“铛”一声磕在餐桌上。
  等他洗漱完从卫生间出去,覃最房门关着,已经回房了,周腾在他门前趴着。
  “你现在就跟他亲了,是吧。”他冲周腾用气音说。
  周腾甩甩尾巴,懒得搭理他。
  第二天早上,江初是被香醒的。
  覃最炖了一锅米粥,买了油条和茶叶蛋,已经坐那儿吃上了。
  “怎么不叫我。”江初打个呵欠晃出来,松松垮垮地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他想伸手拽粥碗,覃最用筷子挡住他的手,咬着半根油条冷漠地说:“刷牙。”
  “啊。”江初搓搓后脑勺又站起来,晃去卫生间刷牙。
  洗漱完坐下吃饭,俩人相安无事的,昨晚嘴角那一磕碰谁都没提。
  江初是没太觉得有什么,毕竟就是个意外,以前上学的时候男生之间闹得多疯的都有,要别扭也就覃最这个不能招不能碰的敏感青春期会别扭。
  不过他喝着粥观察了覃最几眼,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估计是从来了他这儿一会打鸡一会儿打架的,脸皮也被同步练出来了。
  覃舒曼这次见覃最,没定在酒店,大概十点半的时候江连天给江初打电话,让他们去家里吃。
  覃最看不出个喜怒,一如既往无所谓里带点儿不耐烦,跟着江初上车去给自己过生日。
  “之前没去过吧,”江初开着车问,“她新家。”
  “嗯。”覃最应了声。
  “你生日是13号么?”江初看他一眼。
  覃最望过来。
  “上回去医院看你身份证上好像是9月13。”江初说。
  覃最没反驳,没反驳就是对。
  好像每次聊到生日的事儿覃最都一副格外不想说话的模样,上回问到底是哪一年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这些现在也不重要,江初还在琢磨着给覃最送点儿什么,掏出烟盒敲了根烟出来叼着。
  昨儿他一通拍门给人撸管儿都打断了,要不真送个飞机杯?
  他胡思乱想着要把盒子扔进车斗,覃最抬手一截,也咬出来一根。
  “过了啊。”江初瞄着后视镜打方向盘,“今儿还没喝呢,高二的小最哥。”
  覃最听着这称呼顿了顿,从自己兜里摸出个火机点上,顺便举到江初这边。
  江初偏偏头,就着覃最的手点上烟,眯缝着眼摁下半截车窗。
  车开到半路时,江初开了个导航。
  江连天跟覃舒曼二婚后又买了套房子,江初也只去过一次,隔了小两年了,有点儿记不住路。
  进了小区他又给江连天打了个电话,问清楚具体几栋楼,停了车跟覃最一块儿上楼时,江初不由地有点儿感慨,四个人卡着时间聚到一块儿过生日,谁跟谁都不像一家子。
  他看了眼覃最,今天的寿星估计比他更感慨。
  “走吧,高兴点儿。”江初抬胳膊揽上他的肩,想着这两个月连着见了江连天两次,最近也该去他亲妈那儿看看。
  覃最果然练出抗敏体质了,被江初动手动脚的也没那么些反应了,跟江初对视了眼,什么也没说。
  从电梯出来,楼道里一股炖排骨的香气。
  这回出来迎门的是覃舒曼,江连天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喊着:“是覃最到了吧?还是蛋糕?”
  覃舒曼看了眼覃最,嘴角很节制地扬了扬,打量一眼他今天的穿着,先开口招呼得却还是江初。
  “今天该有点儿堵吧,小初。”她让两人进门,给江初递了双拖鞋。
  江初“啊”一声,接过来先扔到覃最脚底下,然后才换上自己的,笑了笑,“有点儿。”
  江连天从厨房里伸出头招呼他们一声:“先坐,蛋糕马上就到,覃最你妈妈早上专门去订的……哟,覃最换发型了,挺精神的。”
  覃最也没跟覃舒曼说话,朝江连天点了下头。
  江初从桌上捏了块孜然羊肉,看这母子俩之间的气氛都替他们尴尬。
  覃舒曼也是,昨天电话都打来了,订个蛋糕也就一个电话的事儿,还能拖到今天早上。
  现做的新鲜?
  “江初,来帮爸爸调个凉菜。”江连天又喊了声。
  江初活到现在就会做个蛋炒饭,江连天这是有话想跟他说。
  他在电视柜上找找遥控器,把电视打开随便放个节目,从覃最身边过去时拍了下他的背:“你坐着先玩会儿手机。”
  “羊肉不错。”江初进厨房洗洗手,夸了句。
  “是吧,我尝着也还行,一早上送来的。”江连天给他端了个小盆和三个松花蛋,“把这个剥了。”
  “生蚝别收拾了。”江初看看旁边备着的食材,拿起个蛋磕了磕。
  “怎么了?你不爱吃么?”江连天朝他脚底下踢了个垃圾桶。
  “覃最海鲜过敏。”江初说,“上回你给接完风回家就冒一身红疹子。”
  江连天愣愣,放低了声音:“那他怎么不说。”
  “你媳妇儿不也没说么。”江初笑笑。
  江连天没说话,朝客厅看一眼,那娘儿俩一人坐在沙发一头,跟临时凑来的饭搭子似的。
  把厨房的门掩了掩,江连天摸摸兜点上根烟,把烟盒朝江初递。
  江初摆摆手,轻声问:“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废话。”江连天把炖汤的火拧小,也拿了个蛋慢慢剥着,叼着烟说话模模糊糊,“分开得太早了,你覃阿姨跟跟他爸离婚的时候,覃最才六七岁,这么多年没顾上联系,这不才接来,有点儿生疏正常。”
  是“接来”的么?
  “什么意思,”江初剥着蛋抬了下眉毛,“他爸要是没死,还不打算认这儿子了?”
  江连天肯定知道什么,江初看他表情能看出来,但江连天不想说。
  “以后也就这么着了?”江初接着说,“就现在这样,也别指着以后覃最给她养老送终。”
  “你一天就想着不给你爸养老送终呢吧?”江连天对着江初的屁股踢了一腿。
  “哎,别碰我,盆儿掉了。”江初皱着眉避了避,有种自己把覃最台词给搬来了的感觉。
  江连天冲着抽油烟机又闷了半截烟,那表情像是终于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快好了么?”覃舒曼拎着店里送过来的蛋糕推开厨房的门,笑着问,“随便弄弄就行,不然我帮你们?”
  “蛋糕送来了?”江连天把烟在水池里碾灭,“行这就好,让覃最先把蛋糕拆开吧。”
  “剥完了。”江初把最后一个松花蛋剥完扔小盆里,“你赶紧调吧,我出去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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