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萧未静骂了后他的心里一直不安,本来就不坚定的决心更加动摇起来,这种时候要是军师在就好了。
刘铁柱深深地叹息,又想起被关了起来的萧未静。
说起来,那位使臣可真你娘的能骂人,一套一套的给他都整懵了,骂了半天也没见一个脏字,读书人果然可怕。
而另一边,听说萧未静被关了起来,游舒不由得有些担忧:“庸王殿下不会有事吗?”
比其他的忧虑,萧未辛就淡然多了:“不会。”
游舒纳闷他为什么如此笃定,萧未辛就给他解惑了:“如你所言,那刘铁柱是个没有主心骨的,若不是有人有心撺掇,或许他根本成不了大事。”
“我暂时还没摸清夏茂安在这中间到底想图谋什么,可刘铁柱与他们必然不是一条心。”
“既然夏茂安可以利用他,我为何不可?”
萧未辛抬手在游舒肩上轻轻拍拍:“我听说那军师这两天不在大营,趁着这个时候下手最合适。”
“五哥的嘴我还是知道的,再没人能比他更适合诡辩,那刘铁柱只怕现在还在怀疑自己这条路走的对不对。”
“当然,我也没指望五哥三言两语就能如何,不过就是探个路罢了。”
趁着军师不在,萧未辛一口气连续发动了三次主动进攻,每次都是点到为止,这边刚擂起战鼓撩拨完了就赶紧的撤,完全没有章法的步兵方式让对面刘铁柱手足无措,根本不知如何应对,他打仗全凭一股子蛮气,完全不懂什么叫以退为进,也没有读过兵法,只记得军师说过的不能轻易离开大营,这才险险的守住自己的阵营。
好影七趁着夜间看守的侍卫打瞌睡,多次从笼子里混出去打探虚实,摸到了主帐和各个副将的方向,仔细记下后传信给了游舒。
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天气也渐渐的转凉,眼看着到了九月。本来局面还算太平,可当负责押送粮草的影六一身伤的出现在大营的时候,游舒是有点慌的。
“属下按着影首大人的吩咐秘密护送运粮车,走的也是官道大路,可不知哪来的一伙人,足有几千人那么多,个个身手不凡勇猛异常,咱们的人几乎被杀干净了。”
“若不是属下假死逃过一劫,怕是也不能活着回来禀报的。”
萧未辛的神色严肃下来,他千防万防,为的就是粮草能平安运达,而且还特意加派了人手,谢飞垣的办事能力他是知道的,情报上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么多的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历?
“王爷……”游舒站在影六身边想为他求情。按照营里的规矩,影六这算任务失败,论理来说是要被处罚的,可影六现在一身伤,一路也不知怎么颠簸才能活着跑到这里报信,他实在不忍再让他回去受罚。
萧未辛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声道:“我知道。”
见他这么说,游舒悄悄地松了口气,把影六托付给画椿照看后,他跟在萧未辛身后走出了营帐,想了一会儿后问:“你觉得是谁做的?”
“除了夏茂安,还能有谁?”萧未辛神色郁郁,“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他,能在这种时候还敢下手使绊子,只是不知这些人都是他从哪里调度来的。”
游舒想了一会儿才道:“他手下有这么强的队伍吗?咱们的人已经算是精兵了,难道他们的实力更强?”
“先让谢飞垣查着。”萧未辛冷声说道,“另外,李良那边也叫人盯紧了。”
游舒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可最后却还是出乎意料的被人劫了运粮车。而且如果这一波粮食不能按时到,那么即便从京城那边重新发放,过来也还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可他们剩下来的粮草不够支撑那么久了。
“这中间必有蹊跷。”萧未辛走到一半停了下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夏茂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纵然他现在大权在握,可也不能做到随意调动人手,这事要仔细查。”
萧未辛本来还想慢慢地从刘铁柱那里下手,可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多想了,他必须要尽快解决这里的难处回朝。
游舒心里也有一团火,总觉得他们像是在明处的玩具,被藏在暗中的一双手把玩的毫无尊严,这个剧情还能不能好了?
夜晚渐渐降临,游舒刚换好夜行衣准备出门干大事,谁知还没出门就听到了萧未辛的声音:“干什么去?”
他顿住了脚步回身一看,果然萧未辛正抱胸倚着帐子门看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游舒低声回道:“我去宰了那个军师。”
“我不想知道他们还有什么阴谋,我只知道咱们的粮草不够了,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大家都会有麻烦。”
“杀了他一了百了。”
萧未辛走过来,并不赞同他的冲动:“只不过是粮草被截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咱们被困在这也走不了。”游舒说道,“对面的就是摆明了要耗着,我先把刘铁柱给宰了,然后趁乱劫持军师,杀了他们两个,叛军自然就散了。”
萧未辛叹气,“小舒,你从来没有这么急躁过。”
游舒握紧了腰间的短剑,抿唇不语。
萧未辛上前来,低声说:“你如果非要去的话,我随你一起。”
“不行。”游舒立刻摇头拒绝,“太危险了。”
“莫非你觉得我身手不行?”萧未辛皱眉,“我不会拖后腿。”
游舒摇头:“可你是主帅,大军当前得坐镇,这里不能少了你。”
“你放心,我行事心中有数。”
见萧未辛并不拖鞋,游舒跟他保证,“去去就来,不会有危险。”
萧未辛不放心,可游舒态度坚决,一副你阻止不了我的态度,他站在原地沉思良久,“无论我怎么劝,你都必须要去,是吗?”
“对。”游舒咬牙说,“我就后悔上次没有直接宰了刘铁柱,早知如此,那晚他醉酒我就该下手。”
萧未辛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好同意他冒险,“若你被抓,我就带兵攻去救你。”
游舒点了点头,转身几步消失在夜色中。
敌军阵营守卫森严,游舒从影七那里传来的情报消息,从山的另一面翻了进去,一路避开巡逻兵直奔主营大帐。刘铁柱正在吃酒,游舒把看守的两个守卫全部放倒,而后从窗户跳了进去。
刘铁柱吃酒到一半忽然感觉到有人进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谁就感到脖子上一片冰凉,刀刃锋利的那一面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声说道:“你就是刘铁柱?”
刘铁柱虽然没脑子,可他并不是个胆小之人,纵然脖子上被架着刀也不怯懦,“老子正是你爷爷!你是谁派来的杀手?”
游舒嫌他烦,身子一转正对上他的脸,手中的短剑压得更低了些,“我有话要问你,劝你最好识相。”
要是刘铁柱不配合,大不了把这家伙一剑杀了,然后再去逐个搜帐子。
他还在沉思,却没想到那刘铁柱见了他的面容,原本还愤怒的脸上转为惊喜叫了出来:“恩公!”
“怎么是您老人家!”
游舒的眉头紧皱,握着的剑微微用力,用力压住他低声道:“别乱攀亲戚!”
刘铁柱仿佛没听见他的威胁,也感受不到脖子上的伤口正在出血,他满脸都是乐呵呵的笑,看着游舒好像看着活菩萨一样,完全就像个见了主人高兴的狗狗,亲亲热热的带着些憨厚。
游舒手里的刀险些拿不住,看不懂刘铁柱这是唱的哪出。
这家伙脑子坏了?
第81章 八十一
八十一
“恩公,您当真不记得我了吗?”刘铁柱满脸激动,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还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胁,自顾自的兴奋道:“去年在淮州城外,俺带着弟兄们劫车,是您大人有大量放了俺们,还给了俺们银钱过活。”
“俺们兄弟一直都记着呢!”
游舒虽然并没想听他狡辩,可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去年好像是有过那么一回事。他仔细的看着刘铁柱的脸半晌,凭着过硬的记忆力总算是有了点模糊的印象。
这么一看的话,好像刘铁柱跟那天半路抢劫的山匪是有那么一点像,只是他记忆中的那山匪面色饥黄胡子拉碴满眼疲惫,而眼前这个大汉容光焕发看着就精神奕奕,还胖了不少,所以一时间没认出来。
“是你?”游舒认出来后,手里的短剑稍稍的移开一寸,质问他道:“当初我不是让你们从良,不许再做坏事,那你为何又起义惹事?”
刘铁柱闻言有些羞愧,粗声粗气的低头小声说:“俺那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吗?”
“那时候恩公给俺的银子,都拿去给各个兄弟家里人买棺材安葬用了,后来淮州知府大人发放粮食,俺们也去领了,本来大家也打算回去以后好好种地过日子,再不会出去生事。可刚过完年朝廷就又加收重税,俺们手头的那几亩薄田还被乡绅地主给抢了,闹了几次也没人管。”
“兄弟们是真没活路了。”
游舒听着他的解释,心里微微有些松动,自古底层人民其实是最容易满足的,一般情况下,他们也愿意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真要等到揭竿而起的那天,基本都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不过,虽然游舒打心里可以理解他们的无奈,可自己的立场终究与刘铁柱不同,就算心里再如何同情对方,也不代表他可以与他们共情,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即便这样,你也还是乱党分子。”
刘铁柱此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死亡威胁,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可却也没有求饶一句,只是低声问了一句:“恩公,你是皇上那边的人吗?”
“是也不是。”游舒冷声回他,“我是奉我家王爷之命,前来扫清叛贼乱党头目,恕我实在无法手下留情。”
“那……”刘铁柱有片刻的失神,却没有反抗,而是又说道:“那等俺死后,恩公能不能放了俺那些兄弟?”
“他们当初也只是为了口吃的才跟着一起下山讨活路,恩公可不可以看在俺主动求饶的份上,饶了他们?”
游舒拧眉,低头看着刘铁柱憨厚真诚的目光,忽然又有些犹豫,拿着短剑的手松了松,又问:“你既然有此等觉悟,又为何与那军师狼狈为奸?”
刘铁柱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一句。
游舒想了一会儿,说道:“看你也不像是为非作歹的恶人,要我不杀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那军师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只要你如实相告,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刘铁柱也想活命,再加上他对游舒当初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本质也算个质朴之人,听了他的问话后忙回道:“俺真的不知道军师是什么来头。”
“那时候俺刚带着弟兄们翻身,张罗了几千口人正愁不知道怎么办,他就自己找了过来,非说俺有什么帝王之相,将来必能成就大业,他想跟着俺一起干大事。”
“俺也不懂这些个缘由,只是听了他的话觉得有道理,就一起反了。”
“恩公,俺真的就只是想混口吃的,再能给弟兄们带点好处,让大家都能吃上饭娶个婆娘,没别的坏心。可是军师说,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不然朝廷肯定不会放过俺们的,大家也只能硬着头皮走。”
“俺就知道军师姓陈,听着口音像是南边的,其余的就再不知道了。军师他平日里神秘的很,经常隔三差五的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每次有事的时候他又会回来。”
“来去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游舒听了他的话,更加确定了那个军师必定就是夏丞相的人,“那你知不知道他在湖州城外私自建了个军营?”
“啥?”刘铁柱一头雾水,“这当然不知道,军师从没说过。”
游舒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既然不是一路人,那所谓的军师自然不可能跟他说那么多机密,从刘铁柱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他收回自己的短剑,看着他无奈的说:“你被人利用了。”
“那军师不过就是想拿你当幌子,利用你和你的弟兄们谋|反,实际上他们另有所图,到时只怕事情败露,第一个送死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刘铁柱的脑子不大好,听了游舒的话后整个人都有些楞,还是想不通:“可是、可是军师为啥要害俺?”
游舒冷声道:“因为他背后的人,想要除掉皇上。”
刘铁柱瞪大了眼睛,他只是个乡下来的野汉子,对这种事没有丝毫政治敏感,但他愿意相信游舒,毕竟恩公当初是真的救过他,比起神神秘秘从不与他多言的军师比起来,他内心深处是倾向于游舒的,听了他的话有些慌张,喃喃自语着:
“那、那俺怎么办?”
游舒抱胸想了一会儿,又问:“现下军中,你能调动的人手有多少?”
“不多。”刘铁柱愁苦着一张脸,“俺手下的兵大多都是军师带来的,听俺话的也就几千。”
“啧。”游舒暗道果然如此,“你都被架空成这样了还不自知,我看你那些兄弟终究也难逃一死,就算不死在我的手里,也会死在你那军师手里。”
刘铁柱脸色发白,他从没想过这种问题,军师说他能成大事想要尽心辅佐他,而什么也不懂的他就傻乎乎的跟着出来了,从来没想过这还能有这种阴谋。
刘铁柱本身并不怕死,可一想起连累了山上那么多兄弟,他的心里就觉得沉重无比,只觉得自己害了他们,捂着手嚎哭起来。
游舒无语的看着这么大块头的彪形汉子坐在那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头疼又有些好笑,谁能想到这么大个块头的人竟然还是个傻白甜。好好的人怎么就没长个好点的脑子,这种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有些怀疑的吧,随便哪个人逮着你就说你有真龙之气,一般人轻易不会上当的吧,天底下哪有送上门来的好事?
不过也许就因为他脑子笨才被所谓的军师看中,不然换个稍微聪明点的估计早就发现不对劲,也不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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