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任疏寒听了,拳头硬硬的。
“你放心吧,”他安慰江清月道,“我师父人很好,还能教我很多本事,等我找到他,我就把你接过去和他一起生活,到时候我师父就是你师父,我们自己成一个家,不必看别人眼色。”
任疏寒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怀疑自己不是人类,也偷偷同江清月讲过一点,只说“这是我连师父都没告诉过的,将来一定能成大事、赚大钱养你”。
小江清月虽然没有回答,但脸颊红扑扑,在心里是答应了的。
从此之后,两个人同吃同住,亲密无间,平日里一起学习、玩耍,任疏寒偶尔会被领出去认人,看看是不是弄丢了自己的师父,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时光荏苒,两个孩子就这样长到了十二岁。
到了上玉宇山的年龄
凡人对仙界几乎一无所知,因为就算偶有仙人入世,也都断言过凡间就是凡间,出不了什么能得道的奇才,但最近横空出世的那位江姓仙人,就是在玉宇山悟道的,临走时还给道观内留了几枚玉石,指点迷津:
孩子在十二岁时,若能激发灵石内辉光,就是有仙人资质,生有灵根,必能筑基,不过未来是否能像他一样结成金丹,就要另看情况了。
这次上山,一共去了十七个孩子。
下山时,任疏寒成了最受瞩目的那个,因为他手持灵石时,石头辉光大盛,而后溢散开来,全部被他吸收进了体内,为己所用。
“这是大才能啊!”玉宇山的修士们全都震惊了,“将来必结金丹!”
江家家主大喜过望。
筑基修士常有,不过比常人更加身强体壮,能短时间御剑飞行罢了,没什么用的技能,几乎都是用来耍杂技的,和江湖骗子有一拼,金丹修士却千百年才得见一个。
同行的孩子里,还有一个姓江的远房女孩,也有灵根,被江家主母带去,亲亲热热地养在了身边,其他人则寂寂无名,下山后就被遣送走了。
有的孩子哭喊着想要留下,江府就应任疏寒的要求,挑了两个样貌不错、手脚麻利的,留下做了小厮。
江清月是这两人其中之一,贴身照顾任疏寒。
此前,江清月就很能照顾任疏寒,此后成了仆人,似乎与之前也没什么变化。
“你放心,”任疏寒问江家单独借了一个小院,搬进去后又摆起了小厨房,牵着江清月的手说,“你待我、我待你,仍是像从前那样,不要管旁人怎么说,你不仅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有这些年的情谊在。”
江清月的脸颊微红,点头答应了。
没过两天,任疏寒的名声传了出去,简辞找上了门。
其实这几年里,江家一直在帮任疏寒寻找简辞,简辞也听说了。
但是简辞能力平平,虽然筑基却还不会御剑,来到灯城后,想想,这些年的奔波坎坷,颇为唏嘘,只想告老还乡,不愿再去大的道观勤苦修行,所以就投奔了自己已逝养母的老家,也就是他童年时曾经呆过的寒山剑派。
寒山派是个江湖门派,小门小户,在灯城郊县,见简辞回来,也算小有能力,二话不说就给了个长老级别的山头让他住着,还派了两个小童伺候,将他养得很是惬意,这叫做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后来,简辞听说自己的倒霉徒弟居然还活着,就在江家,正找师父呢,他想了想……
决定不去认了。
虽然养了几年,但是简辞生性冷淡,对孩子感情也不是很深,而且江家是大门大户,养个孩子不成问题,既然肯帮他找师父,说明对他也不错,没必要把他带回无所事事的寒山派,说是长老和长老大弟子,实际上却也就是跟自己一起归园田居、种菜养鸡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任疏寒这孩子也太能吃了!
江家愿意养,就让他们先养着吧。
所以过了两年,听说一个姓任的孩子在玉宇山上大放异彩,简辞才坐不住了,决定去认亲。
可是江家也不傻,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你不来领人,出了名了你才过来,难道说给你就给你?
“你寒山派敢跟玉宇山要人?”江老爷嗤之以鼻。
于是简辞同江老爷商量了一下,达成协议,让他每个月来看一次孩子,时间不长,两三天即可,剩下的天数里就不要来打扰,任疏寒要么留在江家念书,要么上到与江家交好了玉宇山上,跟随别的道士学习武艺。
江老爷同意了。
不过奇怪的是,简辞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看孩子机会,却一次也没来,此后就突然不知所踪,似乎也没有回寒山。
任疏寒与同样近在灯城的师父这么多年没见,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亲情也淡了,江家更恨不得让他不要再与别的人来往,于是也无人在意简辞失踪的事。
直到任疏寒虚十六岁那年,在他生日前夕,简辞才出现在玉宇山举行的试剑大会上,如有神助,一举夺魁,震惊四座。
御剑回寒山之前,简辞在会上留下一句话,让江家知与他的不肖徒弟,满十六岁后,回寒山正式拜入师门。
江家再不敢怠慢,连忙给任疏寒备好礼物,让他上山。
任疏寒谢过江老爷,称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恩情,并且上山时,不仅带上了江家准备的礼物,还带上了“小仆”江清月。
“我们一起去,”任疏寒信守誓言,想要给江清月一个自己的家,还对寒山派与几年不见的师父很是好奇,跃跃欲试,想要学习新的武功,开心地同江清月说,“师父还是待我好的,应该是现在混出头了,才让我回去找他。”
江清月乖巧点头,都听他的,被他牵着手上了山。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此时的简辞,已经不再是真正的简辞,而是穿越来的郁惜了。
这个简辞脸沉如水,语气带冰,一挥衣袖,收下了礼物,却将江清月拦在了门外。
与徒弟分别十年后,简辞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面前二人牵着的手,说了第一句话:
“他是谁?”
“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十六岁的任疏寒已经比简辞还高了,低着头说话时,手指羞涩地挠了挠脸颊,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眼神往江清月的反方向瞟去,说道,“他叫做清月。”
简辞冷眼看着,只觉得很碍眼。
果然,这种穿书没什么意思,下次还是去掉原本的记忆再穿吧,他想,而且要记得加上一个主角光环,就不用自己来做坏人了。
“胡闹!”想到这里,简辞叹了口气,漠然道,“寒山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把他送回江家去。”
第97章 我的师尊
“不行。”
江清月还愣着,任疏寒就攥紧了他的手,冷静地说:“如果他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不会拜入寒山派。”
这回轮到简辞傻了。
他知道自己的设定是清冷师尊,说一不二,而主角攻的设定是会有些叛逆的,前期还会对竹马行为暧昧,但在大事上时,徒弟是没有决定权的。
这时虽然没有把江清月赶走的剧情,过不了两天,江清月也一定要走的,因为他是反派,矫揉造作,挑三拣四,寒山派人少钱少,养不起他。
可现在,任疏寒语气坚定,似乎他才是主事的,自己却无足轻重!
简辞终于将目光挪到任疏寒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这个人。
虽然还带着少年人的特征,腰肢劲瘦,但任疏寒身姿挺拔,眉如墨画,目如朗星,直视自己时不卑不亢,眼神里全然没有原著中所写的痴迷,只有平静的探究。
他一定不是原著中的那个任疏寒,简辞心想,我也不是原著中的简辞。
这个事实像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隐蔽的秘密,令简辞找到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进而平息了简辞的怒意。
“可以,”他说,“你要留下他,就自己出钱,寒山派不养闲人。”
“没问题。”
任疏寒说完,大大方方地向旁边一伸手,那里放着一堆江家带给简辞的礼物,他就从礼物里随手掏出了几件最贵重的东西拿走,抱在怀里。
简辞:“……”
江清月:“……”
这合适吗?
简辞被他气笑了,最后一拂袖,将他和江清月撵到一个偏僻的山崖上,只丢给他一把剑,一卷书,让他自己去练。
任疏寒开始不太满意,看过书的内容之后,就没说什么,每日在院子里照着练剑,还手把手教给江清月。
他每天清晨起来绕山跑过,挑了水回来,才叫醒江清月,然后一个劈柴,一个煮饭,之后习武半天,读书半天,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简辞才又来了一趟,扔给任疏寒一张弓,一筒箭。
又在练习射箭一月之后,简辞送来了飞镖,紧跟着又是一个月,寒山上后总共三月,简辞便差小童传话来说:“你出师了,可以接受委托给门派里干活了。”
江清月大吃一惊:就这?
他千般不舍,但任疏寒却也觉得自己可以了,于是留他一个在寒山派里等着,自己提着剑下山,准备去镇上杀一个因欺男霸女被人告上寒山的恶人。
“等我回来带好吃好玩的给你。”临走前,任疏寒摸着他的头说。
可是任疏寒拿着赏金回来之后,却被告知,江清月还是回江家去了。
简辞说:“寒山派简陋,比不得江府家大业大,他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住不习惯,主动下山回家去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
山下哪里还有清月的家?
任疏寒骑马掉头下山,回江府去,远远就看见江清月靠在门前提着一盏灯,正笑着等他,仿佛十分笃定他回来后一定会来找自己,又仿佛并不在意他是否会来,但也会永远站在这里等下去。
这一幕,任疏寒记了许多年。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意识到“家”的概念——不是江府里的小院子,也不是寒山偏僻山顶的小屋,不是任何他许诺过的房屋、院落,而是江清月所在的地方。
他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还隔着很远,任疏寒就下马走近,越是靠近他,步伐越是缓慢,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温情的时刻,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动作。
江清月的白衣看似十分柔软,让他忍不住去想象那面料下美好的身体,散落在肩上的长发仿佛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也让他想要伸手抚摸。
不过最后他只是克制地把右手背后,偷偷握了握,在江清月面前停下,轻声问:“等很久了吗?”
江清月摇头,温柔地抬了抬手,想要给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却不知为何又停下来,将手帕收好。
任疏寒心中有些失落。
“终于回来了,”他转身带任疏寒进屋,“我给你煲了你喜欢的汤。”
江府自然欢迎任疏寒回来,从前给他住的小院子也一直留着,毕竟等到将来仙人飞升了,这些就都是仙人用过的东西,与有荣焉,所以江清月去而复返,说以后留在这里,江府也没有不同意的,还对他多有照顾,让他伺候好了未来的仙人,甚至想给任疏寒置办更大的宅邸,还是江清月推辞了半天才推掉的。
现在小院里的一切,都和他们上山时一样。
盛好晚饭,烛光照映着江清月的脸庞,显得无比温馨美好,任疏寒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感情,想要开口问他,愿不愿意与自己成家……
不是像现在这样止步于青梅竹马的关系,而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成家。
但是开口时,却变成了:“你为什么想下山?”
其实这个问题,任疏寒自己想过,并不想问出来。
因为答案无非就是,寒山住着不习惯、自己一个人有些寂寞之类的,只要他同意自己的请求,那么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具体因为什么也不再重要。
江清月张了张口,一开始并没有说出什么,过了一会,才组织好语言,反问:“师尊是怎么说的?”
再见简辞之后,简辞就一直要求任疏寒称自己为“师尊”,不能只叫“师父”了,任疏寒还暗中想过,认为这厮十几年不见越来越事多,但也没有反驳,江清月也随着他,称呼简辞为师尊。
“他说你一个人在山上住不习惯。”任疏寒觉得简辞是胡说的,就省去了简辞那些阴阳怪气的形容,又问,“是不是我离开的这几天里,有谁欺负你了?”
江清月摇头,笑道:“没有,就和师尊说的一样。”
其实并不是的。
他不想离开,哪怕有万人之一任疏寒不来找他的可能,他也绝不会走,但他的身体不听使唤,想说的话也说不出。
一番挣扎之后,他只能利用有限的自由,在江府的小院里做好饭菜,等着与青梅竹马的那个少年回来,再到门口去等待、眺望,期待他能找过来。
任疏寒也是一样。
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都没有说出口,只默默吃完饭菜,收拾碗筷,与江清月作别,回寒山派去。
简辞给他的书不过是些很基础的剑法,任疏寒以为他是想告诉自己大巧不工,万事万物互相融通,只要把基础打好,别的都不重要,所以早就把上面的东西都记下来了,现在也不需要急着赶回寒山去。
但他还是走了。
任疏寒无法解释自己这种行为,只能归结于“害羞”……也许再过两年,修为小有成就时,自己才能重新和心爱的人游刃有余地交流吧?
“我每两个月有四天假期,”临走时,他对江清月说,“只要有空闲,一定会来看你。”
江清月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此后,任疏寒第一次回来时与这次相隔了四个月,第二次相隔一年,第三次相隔四年。
他就在门前痴等了五年。
江清月是个闲人,江府无人在乎他,他便每日傍晚时都提灯站在门边,怕任疏寒回来时看不清路,也是给自己一个念想,让自己能撑下去。
这几年里,任疏寒给他带过许多名贵的东西,不管去了哪里,走了多远,拿到的最好的宝贝,都要带回来,虽然只是笨拙到什么也说不出,只把衣服、丹药、武器之类的塞进江清月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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