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们兄弟那里来的那么多钱,可以同时做那么多的投资。
“老弟,你骗的我好惨啊。”
孙小开叹了一声,“你这瞒的够紧的。原来那个世界小船王‘舒曼’就是你——舒曼·罗。要知道我们孙家这几年为了联系上香港那位神秘的西班牙人‘舒曼’,花了多少的心血啊……”
闹半天,原来“小船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香港的那家,罗家兄弟为了打掩护而成立的“巴拿马邮轮公司”,经过龙女士多年发展,依靠着经营世界三大深水良港之一的香港维多利亚港口,已经成为了世界知名的货运公司。
龙女士甚至为罗夏至开拓出了货船租赁业务,将罗家从各国收购回来的大小货船,以短期和长期租赁的形式,出租给世界各地的货运公司和需要自行运货的工厂商社。
这样的操作方式,一来可以防止淡季无货可运,船只只能停泊在港口,造成的损失;二来可以通过预先收取的租金,先把买船的费用收回。然后凭借长期租赁合同向银行贷款,用贷款再去买新的船只。
罗家那是五十几条船,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一点点地“滚”出来的。
不得不说,龙女士真是一位金融界的天才。她的才华不只是做《时迈SMART》里的“知音姐姐”而已。
“老哥,你们孙家也不差啊。如今长江上的航线,也已经是孙家的天下了。”
孙家经过多年的努力,通过“化零为整”的方式,联合长江上的小商船,建立邮轮公会,终于将“川江航线”——这条长江上地势最为险恶,风险最高,但是利益最大的航路吃了下来。
凭借着同时经营长江上游的“川江航路”和长江下游的“黄金水道”,如今,孙家也是名副其实的“上海滩船王”了。
“可惜我‘商场得意,情场失意’,哎……”
孙小开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着自家的夫人小飞燕在台上热情主持,光彩照人的形象,孙小开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时候他正是在时迈百货的中庭里,看到了当时风华正茂的小飞燕,这才对她一见钟情。
为了她,他甚至筹办了一个“小飞燕爱慕者联盟”。利用自己是联盟团长的优势,把佳人娶回了家。
只可惜,如今两个人已经是多年离婚分居的状态了。
一切都是因为三年前,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后……
小飞燕当时已经把开在时迈百货的“飞燕婚纱店”运转的红红火火。
小飞燕的婚纱店和旁边的“开开”照相馆合作,推出了风靡上海滩的婚纱写-真服务。
让那些原本买不起婚纱的女孩子们,只要来到时迈百货,就可以过一过连穿几套不同婚纱,拍照片,当一天“公主”的瘾。
有不少上海滩的名媛们纷纷入股这家婚纱店,把它渐渐地扩张成了一家集婚纱礼服售卖、出租和写-真拍摄于一体的“婚纱影楼”。
很多已经结婚多年,但是从没有穿过婚纱,拍过婚纱照的老夫老妻们,也会趁着来时迈百货购物时,走进小飞燕的影楼,弥补上当年的遗憾。
小飞燕虽然是金尊玉贵的孙家的少奶奶,却是工作到产前的一刻才被送入了医院,还差点把孩子生在了汽车上。
没想到病床前,孙家婆婆看到小飞燕生的是女儿,当场就拉下了脸。冷笑着说道:孙家三代单传,希望她尽快恢复,再接再厉,生个儿子。
小飞燕最是个好强的,忍不了这口气。
生完孩子第三天,就让她的小姐妹“小百灵”到医院去接她。小百灵帮她在艾伦公寓租了一套房子。于是在“春桃班”姐妹们的轮流帮助下,小飞燕自己坐完了月子。
这时候孙家找她已经找的要发疯,孙老太太还三番两次闹到时迈百货,问罗夏至要人。
要不是看在还要和孙家做生意的面子上,罗夏至真想一拳揍死这个孙老太。
出了月子,小飞燕抱着孩子直接杀到了罗公馆,要认罗夏至做孩子的干·爹。
这可把白凤凰给高兴坏了,自从阿宝不在了之后,罗家多少年没有小孩子进门了。不等罗夏至答应,她就满口应承下来了。
小飞燕还自说自话地给女儿取好了名字,决定这丫头以后就跟她一样姓“萧”了。
孙家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娘看不上,滚蛋吧!
为了恶心恶心孙家,“干·爹”罗夏至特意在七重天饭店,给孩子办了盛大的满月酒,宴请了时迈百货的老员工和婚纱店的老客户们。
第二天,小飞燕就亲自执笔,写了一封“离婚声明”,刊登在报纸上。
孙小开一早打开报纸,差点晕过去。
小飞燕在声明上说了:在时迈百货当个女售货员都不怕离婚。如今开了店了,还怕养不起自己和孩子么?你家要生儿子,你且自己生去。我有一女,此生足矣。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这一番话语,半文不白,意思却是通透。
当下被《女刊》、《女界》等杂志拿来当做现代女性地位崛起的模范,把小飞燕和最近在上海热演的易卜生话剧《玩偶之家》的娜拉做比较。
觉醒之后的娜拉只有拥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才能在“出走”之后,寻找到新的人生。
时迈百货的“小飞燕”,就是今日中国上海的“娜拉”!
“被离婚”的孙小开深刻反省,都是因为他在母亲面前表现的过于软弱,没有维护自己的妻子,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
不管他母亲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再娶妻纳妾,他都不为所动。
甚至从孙家大宅搬离了出去,跑到小飞燕租的公寓隔壁,租了一个小套间住下。
孙小开这几年都是白天去邮轮公司上班,晚上回家继续追求老婆。
孙老爷能断了他的零花钱,总不见得断了他的工资吧。
“小飞燕”虽然生了孩子,但是风采依旧,现在又是沪上知名女企业家。一时间,追求她的狂蜂浪蝶甚至比她当年单身时候都要多。
“前夫”孙小开,如今也不过是众多追求者之一罢了。
听说有时候小飞燕出去约会,他还要负责给她带孩子。晚上算算时间差不了多了,就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等着送小飞燕回家的轿车,罗夏至想想也是蛮滑稽的。
“我听说,罗家的大小姐,今年已经大学毕业,正式走马上任,主管时迈百货的香港分公司了?”
孙小开羡慕地说道,“等我的女儿长大了,我也要培养她,做我们孙家的继承人。”
既然小飞燕说,得“一女此生足矣”,那便“足矣”吧。
孙小开对女儿也是宝贝的很,每天下了班就去隔壁探望女儿。小飞燕虽然目前为止还没重新接受他,不过并不阻止他们父女两人联络感情。
三岁的丫头正是最好玩的时候,洗澡的时候把一排玩具小轮船放进澡盆里一起“洗香香”。
可爱的模样把孙小开这个“女儿奴”美得乱七八糟。发誓一定要好好努力,让她女儿做上名副其实的“中国女船王”。
“笑笑去年就毕业了。其实还没毕业之前,她就在公司实习了,很是做出了一番成绩。”
提到自己家的宝贝侄女,罗夏至也是一脸老父亲的自豪笑容。
“罗大小姐如今是大姑娘了,要准备谈婚论嫁了吧。想要和罗家结亲的人家想必不少,三爷可有看中的人家?”
坐在罗夏至另一侧的一位老板凑了过来,半打趣半认真地问道。
谁都知道罗三爷本人就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不但如此,他还联合苏州的梁老板、上海教育局的顾局长,这三位钻石级别的单身汉一起搞了一个所谓“不婚者联盟”。
让上海未婚的姑娘们一度伤心流泪,而老派人听了则直摇头。
罗三爷不结婚,罗家大爷自从夫人死了之后,这么多年也没有续弦的意思。罗家偌大家业,只有罗婉仪一个女孩子来继承——这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商业帝国”啊!
娶了罗婉仪,那何止是少奋斗二十年,简直是一步登天好伐?
就冲这点,自打笑笑年满十八岁,这络绎不绝的媒人们几乎要把罗公馆的门槛给踏破了。
最后要不是罗夏至干脆发声明,说笑笑在大学毕业之前不会谈恋爱,更加不考虑结婚。估计这些人能直接杀到香港去,直接找她提婚事。
“婚事什么的,我们家是绝对尊重小姑娘本人的想法的。她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她要是不想结婚,那不结婚也行……”
罗夏至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
“三爷,话不是这么说,姑娘大了,耽误不得……”
“丁老板,说什么话呢,阿拉三爷可不爱听这些的。”
完成了主持任务,小飞燕端着酒杯来给罗夏至祝寿。
“三爷,生辰快乐呀!”
罗夏至端起酒杯,朝着一旁的孙小开挤眉弄眼。
孙小开也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假模假样地走到小飞燕身边。
“孙老板,我可是听说你和小飞燕早就离婚了……你们现在……”
这不识相的丁老板还要再搭话,众人只觉得突然脚下不断震动。
刚要发问是不是地震了,便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隆声。
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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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局长,不好了!‘时迈百货’和‘七重天饭店’被日军投下的炸弹炸中了!”
上海教育局的办公楼里,到了下班时间,顾翰林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陪罗夏至过生日,就看到他的助手张皇失措地跑了进来。
一开口,便说出了这样恐怖的消息。
“怎么会……”
顾翰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回了办公桌上。
“局长,您没事吧!”
助理连忙冲了过来,蹲在顾翰林的椅子边。
“不……我……不……”
大约半分钟之后,顾翰林终于悠悠转醒。
“快,快……备车,去大马路。”
他挣扎了几下,这才颤抖着,扶着办公桌一点点地重新站了起来。
与其同时,罗公馆里的罗云泽和白凤凰,收到了大马路被轰炸,两条街之外的七重天国际饭店,也被炸弹炸中的消息。
“不是说只在海上开战,不会殃及上海的么?”
坐在车后座上,白凤凰揪着手帕,哭的肝颤寸断,“为了阻止日本军舰入海,政-府都把我们家三艘万吨邮轮征用了。就横在崇明岛和东海口,阻止他们的军舰登陆上海,怎么还会被轰炸呢?”
“那可是租界啊,那可是外国人的租界啊,小日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日本人,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他们早就把东北占了,不是么?”
已经年过五旬,如今精力大不如前的罗云泽,捏着拳头恨恨地说道,“正是因为没有费什么力气拿下了东北,日本人才会如此嚣张!”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儿平安无事!”
取下缠在手腕上的佛珠,白凤凰一边哭一边念着。
“早知道年初,收到笑笑的信。我们就该听她说的那样,先去香港住一段时间。看看局势到底会怎么发展。你们父子……你们兄弟两个,怎么就不听她的话呢!”
罗云泽把头撇到一边,看着街上此刻慌乱的人群,听着远处救火队敲锣打鼓的声音,默默地伸手,擦去了滑落的泪珠。
“小夏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这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老了,没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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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车子开不进去了。前面马路被炸断了。租界里面的人想要逃出来,外面华界的人想要逃进去,现在前面整个都乱套了。”
顾翰林的车子停在租界口,就寸步难行了。眼前乱糟糟的一切,让他的助理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上海。
助理话音刚落,顾翰林就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今天是罗夏至的生日,他在“七重天”举办宴席,发生轰炸的时候,他应该还在七重天饭店。
火光和扬尘遮蔽了他的视线,顾翰林眯着眼睛,努力地寻找七重天的方向。
尖叫的人群抱头四窜,到处都是火苗,坍塌的瓦砾和地上各种惨状的尸体。
这段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数一数二的金融大街、商业大街如今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
“七重天,七重天在哪里……在哪里?”
顾翰林抬着头,试图寻找曾经的那些显眼的地标。
一个哭泣的小女孩从他身边经过,去寻找不知在什么地方的母亲。
放在平日,他一定会温柔地牵起女孩子的手,将她送交给她的妈妈。
但是现在的顾翰林,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要找到罗夏至,只有罗夏至!
时迈百货的斜对面就是七重天宾馆,“天外天无线广播台”的发射塔是这里一片最高的建筑——但是发射塔呢!为什么看不到发射塔了!
他努力地寻找时迈百货的方向,终于在尘埃稍微散去后,才看到那曾经金光闪闪的招牌,如今已经被轰的只剩下一个“货”字,荡悠悠地悬挂在三楼的旗杆外头。
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它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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