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知道了都要秃毛。
这些噪音通过门缝和并不厚实的墙壁传进来,刺激着简黎的耳膜,他还特意买了耳塞带,后来塞得耳朵难受,他就开始跟经纪人商量,自己搬出去住,不用公司出房租的那种。
经纪人跟公司联系之后,也同意了,还问他需不需要帮他寻觅一处新住处。
简黎拒绝了。
转头,简黎就在微信上问何斯铭:铭铭,你介意跟我做邻居吗?
何斯铭:???
何斯铭:你被你们队友从宿舍轰出来了?
简黎不理解为什么对方要有这种想法,但还是诚实回答:不,是我在宿舍休息不好,我跟他们作息时间不太一致。
他涵养很好,都没好意思说是队友太吵。
他不说,同样在男团呆过,有过集体生活经历的何斯铭心里也清楚。
他咂吧咂吧嘴,思考了一会,发:我当然不介意了,邻居是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但是你确定我邻居会把房租给你吗?
简黎:那就好。
简黎:我试试看吧。
仿佛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房子能不能租到,而是何斯铭的首肯。
何斯铭心里还莫名有点失落——他本以为简黎会问能不能租住他的房子,反正他的房子很大,有多余的空房间。
这种失落的心情一闪而过,他自己也没再多思考自己的想法多么不合乎情理。
37.
何斯铭转头就把简黎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李荇,并附言:你看,都要跑来跟我一起住了,你确定他只是怜悯我?
李荇沉默很久,才回复:那么,就照你所说,他真的是你私生饭,喜欢窥探插手你的私生活,你要怎么办?你还答应人家,你还欢迎人家,你还开心还来不及,你觉得你们两个哪个更像变态?
何斯铭:……
李荇:真如你所说的,他迷恋你迷恋得无法自拔,那你那两周拍摄,岂不是都在抗日?
何斯铭:……你说归说,能不能别突然发车,搞得人家怪羞涩的。
李荇才不理会他突如其来的纯情,继续发:我找私家侦探查过了,你出国前上的幼儿园,跟简黎是同一所,你们两个年龄相差不过3个月,是同班同学一点都不稀奇。
何斯铭: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简黎一直都认识我,只是我把人家忘个彻底?
何斯铭:怎么这么虐恋情深啊。
李荇:真的说虐不会有人比你的经历更悲惨虐心了,你有这功夫同情心泛滥还不如好好看看我给你挑的几个本子!
李荇:我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崽儿也是真的虐。
李荇:你人呢???
李荇:滚回来!!!
38.
何斯铭隔壁没住人,房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房子是给上大学的孩子买的,孩子出国留学,房子就一直闲置着。
跟他们交涉的是段西睿,简黎本想托他小叔叔给他找个靠谱中介的,没想到段西睿听到之后,自告奋勇担下重任。
没过一礼拜,段西睿就给他打电话:“搞定了。”
简黎有些震惊:“这么快?”
段西睿说这些都是小case。
能不快吗,这人直接找到人家房子主人,说这房子隔壁家住着他外甥,心理有问题,有暴力倾向还有梦游症,需要人看着点,还搞到了不知道哪儿弄来的病例报告,房主都没坐地起价,几乎是原价卖给了他。
这些简黎都不知道。
简黎搬进来第一天,就邀请何斯铭来自己家做客。
何斯铭上门的时候,果然看到了简黎做的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何斯铭心花怒放——以后在家再也不用与外卖为伴,或苦苦等着李荇良心发现的投喂了。
饭桌上,简黎也很开心,他还给何斯铭倒了点酒,自己就倒了点果汁喝。
何斯铭说:“我喝酒你喝果汁多没意思啊。”
简黎有些为难,“但是我喝酒会失态。”
“没关系,你等我一下,我家里有人家送的果酒,度数很低的。”他说完就放下筷子跑出门,没两分钟就回来了。
他不懂什么叫做两颗酒心巧克力的酒量,还兴冲冲地跟简黎介绍:“这东西酒精含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跟果汁没区别,你喝喝看。”
然后他就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酒量低到喝果汁都能喝醉。
这酒量,小鸡崽儿都比他有酒量啊。
何斯铭寻思。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是轻车熟路地给人架回了床上。
简黎很老实,没再耍流氓,乖乖地任由他摆弄。
他想起李荇之前的猜测,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你找了我很久吗?”
不想简黎乖乖点头,他因为喝酒眼白都泛红,神色迷茫,可态度却很认真,“我一直都记得,一直记得你。”
何斯铭任由对方伸手拉住自己的手腕,没有挣扎,他轻声说:“可是我已经忘了你了。”
简黎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搂住他,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是那种有力又不会让他觉得反感的程度,他低声说:“没关系的,铭铭,我记得就足够了。”
那些过去或许对于何斯铭来说,未必是一段值得留恋的美好回忆。
他不记得,也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呀,我本来想多更点的,但是想想情人节就不撒玻璃碴了(⁎⁍̴̛ᴗ⁍̴̛⁎)我上次看这文,觉得它一点也不大纲,我想改也改不了,希望点进来的妹子不要说我欺诈读者(;´༎ຶД༎ຶ`)
第14章
39.
简黎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头还有点疼,让他惊喜的是,他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吐司面包,里面还抹了蜂蜜,何斯铭还给他留了纸条:不知道你多久醒,牛奶自己泡吧,蜂蜜解酒!都吃掉!!!
纸条被压在他家钥匙下面,想来是何斯铭昨晚拿走今天早上又还回来的。
他把纸条细心地折好,放到他书房里最喜欢的那本书里,夹了起来,又将书抱在怀里低着头开心的笑了,满足得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礼物的小孩——他的铭铭可太甜了!
他的铭铭也是蜂蜜做的!
要是何斯铭在,又该觉得他变态了,抱着本书笑得这么瘆人。
可惜何斯铭没空看这些,他知道简黎又喝醉了,隔天早起会头疼,特意回家拿了蜂蜜给他做了简陋且包含他心(qian)意的早饭,自己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李荇喊走了。
等简黎再听到隔壁有动静,已经是深夜了,他想也不想地就冲出了门。
何斯铭很疲惫,正要关门,就看到简黎家的房门开了。
“我吵醒你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一点。
简黎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疲累,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晚上吃饭没,我煲了点粥,还是热的。”
何斯铭真的很不想喝,他现在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可那些沮丧焦虑的负面情绪,在看到简黎莹润的湿漉漉的眼神时,都奇特地被暂时屏蔽了。
他不忍拒绝这个人,想了想,点头说:“那就喝点吧。”
粥是用豆浆煮的,加了山药和百合,甜而不腻,温软香糯,也让他的心情好了一点。
“你有什么心事的话,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我说。”简黎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吃,半晌,轻声说了一句。
“是你愿意倾诉的情况下。”他又补充道,生怕对方以为自己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世上以关心为由道德绑架,强迫别人揭开心伤来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人很多很多,简黎并不是其中之一。
何斯铭摇了摇头,一碗粥下肚,他无声地打了个嗝,有点不雅,简黎却觉得这样真实的何斯铭很可爱。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一把何斯铭的头发,然后被何斯铭抓住了手。
“你相信人可以自救吗?”他忽然问了这样一句话,让简黎有些错愕。
简黎努力让自己无视被何斯铭抓在手里的手,两只耳朵却出卖了他,变得通红,他红着耳朵,还强装镇定地对何斯铭点头,说:“我相信。”
何斯铭看着他赤红的耳朵,终于笑了出来,他伸手去抓了抓他的耳朵,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对我有所图谋,怎么比我还害羞啊!”
简黎耳朵动了动,低下了头,不再好意思看他。
“欸?你耳朵还会动?这么厉害的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何斯铭又伸出手去摸了摸简黎的耳朵。
坏心情彻底消失不见了。
40.
何斯铭的手机上,备注空白的人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
:你不要觉得回国就能摆脱我,你的命都是我给你的!我对你做什么都是我的权利!
最新跳出来的一条消息的内容,让何斯铭想摔手机。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积极向上,乐观开朗,强迫自己活在阳光下,可是这个女人总是要时不时地出现,提醒他,那些过去是真实存在的。
Ansel问过何斯铭,是不是特别恨他的母亲,李荇也问过这个问题,李荇的问题就直白多了,“我很震惊,那个女的都这么对你了,你竟然还没跟她断绝母子关系?”
何斯铭不恨她,真的不恨,但同样,他对他的妈妈也没有很深的感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
那个女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贪图享乐,很少顾虑别人的感受,即便这个人是她亲儿子。
她有些愚昧自私,可她也真心爱过一个人,在得知何斯铭不是自己丈夫的亲生儿子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并不是恼怒,而是狂喜,她带着何斯铭出国,去寻找自己的真爱,然而,她的真爱已经结婚生子了,她的真爱不爱她,也不认何斯铭这个儿子,DNA鉴定结果都没有用。
不要就是不要。
儿子也不要,过去的情人也不要。
她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会指责何斯铭不讨人喜欢,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认他。
要是何斯铭再听话一点就好了,再乖巧一点就好了,都是这个孩子的错。
指责声,埋怨声,叹息声,训斥声,像是一块块重若千钧的石块压在了年幼的何斯铭稚嫩的肩膀上,生生将他压垮。
来自于他至亲之人的负面情绪化作石砖,垒成高墙,将他困入其中,他的呼救声,都被困于墙内。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
到最后,他便也不再记得呼救。
41.
蒋楠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儿子不对劲,是难得没有出去和人喝酒放纵的一晚。
她出来拿东西的时候,听到何斯铭的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这令她很诧异,何斯铭不是一个喜欢哭闹的孩子,大概是从小就得知自己不受宠所导致,他比一般孩子都要坚强很多,很少这么哭,哭起来还没完没了。
蒋楠璎推门进去,就看到何斯铭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躲在墙角里哭,他蹲着身子,双臂护住头,哭得全身都在颤抖。
他穿并不合身的睡衣,上衣因为他的姿势耷在地上,蒋楠璎这时才发觉,何斯铭瘦了很多。
“你哭什么?”她听这哭声觉得心烦意乱,呵斥道。
何斯铭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横眉立目的蒋楠璎,嘴巴张了张,一张精致小脸哭得一塌糊涂。
“我想毛豆豆,我想他,妈妈,我想他。”
这个时候的何斯铭,还在将简黎视作自己唯一的救赎。
蒋楠璎花了十几秒才想起来这个毛豆是谁,是那个简家的小儿子。
她冷笑了一声,“你想他有什么用呢?你出国这么久了,人家早就不记得你了,早就有新朋友了。也就你这么没良心,妈妈供你吃哄你喝,你呢?整天就会惹妈妈不开心!一点良心都没有!”
后来,何斯铭再哭的时候,便也不再记得呼喊简黎的名字。
再后来,他也不再哭了。
他失眠越来越严重,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在学校也不跟人交流,胆小沉默,被人欺负也没有反应,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家也不会跟蒋楠璎说。
好似对一切都没有了反应。
蒋楠璎觉得何斯铭精神有问题,是她半夜回家发现何斯铭正穿着睡衣摸黑在客厅里走动,她以为自己见了鬼。
尖叫完了才发现是自己的儿子。
“你是不是有病?!”蒋楠璎将手包扔过去,厉声喝道。
何斯铭被手包砸了头也没反应,他默默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默默地转身回房间。
第二天蒋楠璎就带他去了精神病院。
“你太不正常了,我跟你住一起容易被你吓死。”蒋楠璎这样指责他。
精神病医院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高墙电网,封闭空间,失控的病人,被约束带约束的求救者……
像进入了一场噩梦,却是他的母亲亲手为他编织的。
他小声恳求:“妈妈,我不想来。”
“不是你不想来就可以不来的,你现在有病,你病好了,自然可以离开这里。”蒋楠璎如是说。
幸好,医院没有留下他,他的病不严重,不需要留在这里。
“他有慢性抑郁症倾向,应该带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医生建议道。
“你们这里不就是精神医院?没有心理医生?”蒋楠璎诘问。
医生冲她微笑着摇头。
这个时候的何斯铭,还是有救的,是很容易痊愈的,可蒋楠璎不知道,她带着何斯铭,无功而返。
“如果你再这么不听话,吓唬人,我就把你送进那个精神病医院!”她这样吓唬何斯铭。
何斯铭吓得瑟缩着身子,默默点头。
这次经历,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恐惧中,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令他心生绝望。
忧郁就像无形的刽子手,一次又一次的,将原本鲜活的他杀死,肢解,掷入冰冷刺骨的深海,呼救哽于咽喉,希冀葬于心底。
他眼中的光亮逐渐消失,最后的他,变得麻木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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