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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教授这一番话，宋厂长可听明白了。忍不住心下感慨，怪不得外面都说邢老宝贝这个学生。今日一见，所言不虚。这一番话看似敲打，其实用心良苦。就是不知道顾沉能不能听明白。
顾沉当然听明白了。他有些感动的点点头，乖乖应道：“我会努力做事，尽量配合好宋厂长的工作。”
宋厂长看了顾沉一眼，主动提道：“小顾同学今天下午有时间吗？如果有时间，我带你下车间逛一圈。我们先熟悉一个生产线上的各个环节，跟师傅们交流一下。大家也能知道，直播的时候需要怎么配合。”
也免得顾沉辛辛苦苦搞策划，最后却出现纸上谈兵的尴尬状况。
顾沉看了邢教授一眼。邢教授好笑的说道：“你去吧。学校这边，我帮你请假。”
顾沉笑道：“谢谢教授。”
邢教授说道：“别谢的太早。我支持你去香山罐头厂考察，可没说支持你逃课。今天下午要上的两节课是什么内容，你自己写800字小论文给任课老师，要算平时成绩的。”
顾沉眉头紧皱。因为今天下午的两节课是《西方美学》和《线性代数》。顾沉超不想写《西方美学》的小论文。
就因为这个，顾沉跟宋卫东一起去香山罐头厂的路上，还有些郁郁。
宋卫东见状，笑着问道：“怎么，不想写论文？”
顾沉有点犯愁：“是不知道该怎么写。你说我们学经济的，为什么还要学《西方美学》？”
宋卫东哑然失笑。直到这个时候才清楚的感受到，顾沉还是个刚上大一的学生。
到了香山罐头厂，宋卫东先是带着顾沉去了办公室，把一式两份的合同盖章，然后把其中一份交给顾沉：“怎么样，放心了吧？”
顾沉把合同收起来，笑道：“宋厂长做事，我当然放心。”
“那就走吧。”宋卫东二话不说，直接带着顾沉下车间。还把之前负责直播宣传的部门经理，还有销售部的两个经理，以及生产线负责人都叫上了。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同学叫顾沉，我之前搞这个直播卖货，就是跟他偷师的。人家二月二一个晚上就能卖出线上8000万的好成绩。我原本以为人家能搞，我们也能行。没成想搞砸了，二十万差点打了水漂。我是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脸皮去了一趟市里，把这尊大神请来了。还跟顾同学签了合同。他帮咱们罐头厂卖货，要咱们罐头厂三个月内销售额的百分之十作为酬劳。”
“百分之十？”几位部门负责人听到这里，顿时哗然：“这也太多了吧。咱们罐头厂卖一瓶罐头的利润也就在百分之十！他都要了，咱们罐头厂还赚什么？总不能做白工吧！”
“都已经定下来的事儿！就别再说了。”宋卫东皱了皱眉，乾纲独断：“谁觉得不妥。我就把这摊子事儿交给谁。你要是能让大家伙儿赚钱，把这些积压的罐头卖出去，给职工开上工资，我也给你百分之十的提成。”
听到宋卫东这么说，其余人都不说话了。这大半个月他们是能想的招都想了，也没能把那个直播间折腾活。要不是黔驴技穷，谁能请个黄嘴鸭子还没褪尽的大学生来指手画脚。
宋卫东见底下人都偃旗息鼓了，这才说道：“那就说好了，请顾同学来给咱们指导工作，大家伙儿都好好配合。争取早日赚钱。”
顾沉谦虚道：“谈不上指导工作。我也是想历练一下，还希望前辈们多多指教。”
“你就别谦虚了。”宋卫东笑着说道：“咱们这就开始吧？”
一行人先从生产线的第一个环节开始。负责采购的老李说道：“我们罐头厂用的水果，都是新鲜上好的水果。跟当地的果园签了合同，等果子熟了以后，我们罐头厂第一批去挑选。我们挑完了，剩下的才拿到市场上卖，或者送去榨果汁。”
“你看看这个黄桃，那都是最好的，个保个都这么大，咱们加工的时候就切两半，把果核挖出去直接做罐头。可甜了。”
宋卫东还让流水线上的师傅给顾沉拿了一瓶黄桃罐头：“你尝尝。我们家的黄桃罐头是最好吃的。口感特别好，甜，但还不是那种加了糖精的齁甜。你都能吃到水果那个香。”
顾沉是个特别不爱吃罐头的人。他喜欢吃新鲜的水果。见宋卫东递过来一瓶罐头，顾沉还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来。尝试着吃了一口，确实清甜清甜的。跟他印象中的那种罐头不太一样。
“还挺好吃的。比一般的罐头好吃。”顾沉有些好奇：“既然品质有保证，为什么卖不出去？”
“因为贵。”销售经理接口说道：“成本高，定价自然高。香山罐头比市面上的其他罐头价格要贵上三到五块钱。很多老年人宁可买便宜点的，也不舍得多花这三五块钱。”
年轻人倒是不在乎钱。可关键就像顾沉说的，现在年轻人还有几个买罐头吃的。宁愿吃新鲜水果也不买罐头，觉得没营养。
再有就是老年人的味觉退化，有些时候还就愿意吃那种齁甜齁甜的罐头。
顾沉点点头，有些明白了。他扭头跟宋卫东提议：“我觉得这段话可以放进直播间。在产品讲解环节，跟消费者说一下。”
“啊？”宋卫东有些为难：“在直播间里说消费者的坏话，不好吧？”
“这怎么能是坏话呢？”顾沉说道：“这段话很好。很清楚的解释了为什么香山罐头的品质有保证，但是销量却比不过市面上其他一些罐头的原因。而且我记得宋厂长您说过，我们加工罐头的时候会添加一些维生素C和柠檬酸吧？”
宋卫东点点头。
顾沉说道：“这个也可以说。我们不添加防腐剂，但是会添加一些对人体有益的维生素，保证营养含量。”
这个话术就是要打破年轻人普遍对于吃罐头没有吃新鲜水果有营养的这个概念。顾沉说道：“直播的时候，我们就把这个维生素的具体含量说一下，然后再找专家问问，一个黄桃所含有的这个微量元素的含量是多少。我们身体直接摄取水果的微量元素，跟我们吃黄桃罐头能摄取到的微量元素差不多就行。”
顾沉说到这里，提醒道：“记住罗列数据，只说客观存在的现象就行了。就算黄桃罐头的维生素含量比黄桃本身的维生素含量高，您也千万别在直播间说什么吃罐头比吃新鲜水果更有营养之类的话。”
宋卫东点点头：“明白。不要夸大事实嘛！”
顾沉点点头。一行人继续往下走，顾沉发现生产线环节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无论卫生还是其他加工环节都挺让人放心的。接下来就是挖掘香山罐头对比市面上其他罐头的核心竞争力。
“来！”宋卫东又塞了一个罐头给顾沉。
顾沉有些茫然的看着宋卫东。
宋卫东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顾沉手里空空的罐头瓶：“我瞧你挺爱吃的。一会儿送你回学校，给你多带几箱回去。”
反正也没几个钱。送给顾沉，到时候让顾沉给同学分分，没准还能多拉几波年轻客户。
顾沉看着空空的罐头瓶，有些尴尬。他好像刚刚才说过他不爱吃罐头。
顾沉接过罐头，为了掩饰尴尬，顾沉灵光一闪，说道：“我们直播卖货的时候，也可以让主播在直播间里边卖边吃。吃的有食欲一点，没准就能吸引更多的消费者。”
宋卫东回忆了一下顾沉刚刚的吃相，觉得这个提议很有必要。
“我们罐头厂的采购地点离这儿远吗？”顾沉琢磨着：“要是不远的话，能不能去当地果园看看？”
“远得很。咱们罐头厂选用的黄桃都是炎陵的。离A市老远了。”采购部的老李说道：“再说黄桃七八月份才熟。这会儿去只能看到一些树杈子。看了也没用。”
顾沉问道：“炎陵的黄桃是最好的嘛？”
“又甜又脆又香，口感当然是最好的。”老李说道：“不过咱们厂之所以会用炎陵的黄桃，主要是因为之前的扶贫任务。”
顾沉眼睛一亮：“什么扶贫任务？”
老李看向宋卫东。
宋卫东说道：“我之前在荆省工作，当时就下放到炎陵。那会儿炎陵还是贫困县。就想办法致富呗。那种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黄桃味道还不错，我当时就想着能不能把这黄桃卖出去。后来就搭上香山罐头厂这条线。”
那之后，宋卫东就拖家里的关系，把工作转回A市。谁成想兜兜转转，宋卫东自己又成了香山罐头厂的厂长。
其实香山罐头厂最困难那会儿，是想着结束跟炎陵几家果园的合同，重新选择一批离A市近一点，哪怕质量差一点，运输成本和其他成本都能降下来的原材料，然后再把罐头的价格也往下调一调。
不过宋卫东思前想后，犹犹豫豫好几个晚上，最后还是没这么做。一个是因为他们香山罐头厂好歹是国企，从质量方面找差价，唯利是图，这一关宋卫东过不去。再一个就是炎陵那几家果园，那可都是当地老百姓赖以生存的源头。香山罐头厂这边取消订单容易，当地果园找不到销路，到时候所有黄桃都得烂在园子里，老百姓没了出路要怎么办！
“你别看我们香山罐头厂现在欠银行的钱，靠国家财政拨款，甚至下个月工资都快发不起了，但我们不欠果园的钱。我们跟果园这边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宋卫东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这就是我们国企的担当！”
顾沉听的眼睛发亮，右手猛拍罐头瓶：“宋厂长说得好！”
宋卫东一脸矜持，还以为顾沉这个热血青年大学生要夸夸他这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国企厂长。结果顾沉话锋一转，来了一句：“我营销思路有了。”
宋卫东表情一僵。看向顾沉的眼神，颇有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幽怨。
顾沉回过神来，吃了一口黄桃，脸颊微鼓，对上宋厂长的眼神就是一愣：“怎么了？”
“没事儿。”宋卫东有点憋屈：“你说！你什么思路？”
“哦，”顾沉继续说道：“我们要把香山罐头的销量跟炎陵黄桃这个扶贫工作联系起来。多多宣传每卖一瓶黄桃罐头，就是为炎陵的老百姓脱贫致富做贡献。对了，宋厂长您方才那一番话，方便在直播间上说吗？我觉得你刚才说那一番话特别有感染力。这就是企业的社会责任感。我们香山罐头厂无论是从产品质量，还是从企业文化，都特别好，特别具有人文情怀。”
从后世回来的顾沉可是知道，情怀这两个字，如果运用好了，对资本来说有多值钱。
宋卫东看着顾沉有条不紊侃侃而谈的亚子，发自肺腑的问了一句：“你确定？”他咋没觉得他那份炽热情怀感染到这位小顾同学了吗？
顾沉没太理解宋卫东的脑回路：“啊？”
“没事！”宋卫东摆摆手：“就按你说的来。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能把咱们厂积压的那些黄桃罐头卖出去，我怎么配合都中。”
顾沉微微一愣：“宋厂长您是豫省人？”
宋卫东：“咋了，不行吗？”
“没有。”顾沉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宋厂长。
不过这个也不重要，顾沉问宋卫东：“方便问一下，您之前在炎陵工作的一些事迹吗？”
宋卫东立刻精神了：“当然可以。我都说了，只要能把罐头卖出去，你让我干啥我干啥？”
顾沉看着忽然振奋起来的宋卫东：“……”
这宋厂长……是不是有点毛病？！
第一百零四章
从罐头厂出来, 顾沉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宋厂长太能说了。
顾沉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国企厂长在开会时的讲话功力。
那么多话都不用事先打草稿的。
顾沉摇了摇头。回到学校以后，先去办公室找邢教授报备了一下相关工作。邢教授笑着说道：“国企就是这样。有他们自己独特的办事风格, 习惯就好。”
顿了顿。邢教授感慨道：“你这次还是很幸运的。这个宋厂长很有魄力，做事雷厉风行，也敢于尝试新鲜事物。在厂里又说得上话。如果碰上那种没有话语权，或者不喜欢担责任的领导，一个流程就能走上半个月。”
不过话说回来，宋卫东要真是那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混日子的国企领导, 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跟风搞直播卖货，也就碰不上顾沉了。
顾沉把自己的想法跟邢教授说了一下，邢教授笑道：“这是个新领域，我也没什么好的建议给你。还需要你自己摸索尝试。慢慢来吧。你也别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创新总不会像请客吃饭那么容易。”
顾沉点点头。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成算的。跟邢教授想象的不一样, 重生回来的顾沉，对直播卖货还有网络营销这一块, 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对于顾沉来说，很多操作并非创新阶段的摸索尝试, 而是站在后人的肩膀上，走一遍已经经过无数次验证的老路。
当天晚上，顾沉根据香山罐头厂的具体情况，写了一晚上的策划方案。第二天上中文写作课的时候，顾沉还厚着脸皮跟任课教授请教宣传文案该怎么写。
任课教授一眼就看穿了顾沉的小算盘, 笑着问道：“你是想问我这文案该怎么写？还是想请我帮你写文案？”
顾沉嘿嘿一笑, 一脸仰慕的看着任课教授：“教授英明。”
任课教授哼了一声。他就知道这个上课的时候喜欢坐在最后一排，从来都不认真听讲的学生找到他，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任课教授也能理解顾沉的某些行为。哪个天才还没点偏科的毛病。更何况顾沉从开学到现在, 无论是在《经济学家》上发表文章，还是跟着邢教授一起推动开发老城区的项目规划，举办微电影大赛，操办二月二集市，甚至是在校内设立奖学金，把出版的CPA全套辅导书的版税和稿酬全部捐献出去资助贫困学生，桩桩件件，都是为校争光的大好事。
现在又要想办法帮国企谋出路。
学生这么争气，任课教授当然要尽量配合。所以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顾沉的请求，让顾沉下午到他的办公室领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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