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将这些少年才子选出来后,经人提醒皇帝终于想到自己应该给头几名找点事情来做。
取得头一名的江迟秋年纪是前三甲里最小的一个,但另外两人也只有十六岁整而已。
他们实在太过年轻,就连这个半点也不靠谱的皇帝都知道,自己不能将他们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上。
于是思前想后的,江迟秋最终竟是被派清安院去修书了。
后世的人读史的时候,每每看到这里都会很是吃惊。毕竟清安院编修这个职位,与后来人们对江迟秋身份的最深刻印象实在是相差很远。
他们此前不曾想过江迟秋竟然当过编修,并且还当的不错。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知道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去给四皇子陪读的江迟秋,真是有种过年了的感觉。
其实江迟秋对四皇子本人倒是没有多大的意见,在他看来四皇子的人绝对不坏,他最大的问题也不过是有些平庸而已。
只是自从知道自己现在就在任务世界后,江迟秋就开始科刻苦学习。现在他的水平早就已经超过了四皇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叫江迟秋去给对方陪读,那便有些无趣。
在旁人看来清安院真的是清水衙门中的清水衙门,但是对本身就不指望着江迟秋做什么的江尚书来说,这却是一个最适合他的位置。
在江迟秋第一天去清安院报道的那个早晨,看着刚才到自己肩膀那么高,且还一脸稚气的江迟秋,江尚书忽然叹了一口气。
“迟秋此次去了清安院,完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也千万不要只顾着埋头修书,而忘记观察清安院外的事态变化。”男人意味深长的说。
他并没有将话点透,但是江迟秋却明白父亲的意思。
当下穆朝是绝对不如早年那样平稳了,江尚书担心自己编书编成了书呆子。
“我知道,父亲。”江迟秋也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只听男人又叹了一口气说:“你才将将十三岁,为父也未能想到这个年纪你便要为官了……这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好事。”
江迟秋没有说话,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清安院离尚书府不远,因此江迟秋没有着急上马车,而是继续呆在这里,听父亲将后面的话说完。
“希望你真的能和这「清安院」的名字一样,清静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清静,安稳。这或许是当下时代无数人共同的愿望。
但是既然能够成为愿望,那便证明它并不好实现。
江迟秋进入清安院后没有几天,便在工作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消息。
江迟秋的哥哥江宪闻又一次出征了,且这一次他去的地方和学郡完全不同。
“大人是说我哥哥他已经出发去饶谷郡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江迟秋忽然站了起来。
告诉江迟秋这件事的人是卓郁参,他是此时清安院的掌院学士。
“是,应该已经出发不久……”卓郁参犹豫了一下起身拍了拍江迟秋的肩膀说道,“迟秋你不必太过担心,这一次宪闻他去饶谷郡也并非是直接领兵打仗的,而是例行驻守。”
卓郁参一向很欣赏江迟秋这个比自己小,却与自己并称的少年天才。而在江迟秋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是最典型的君子之交。
“可是……饶谷郡那边的形势向来就不明朗,我还是以有些担心他。”江迟秋知道自己对面的人是卓郁参不是明昼知,他不敢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说完这些话后,江迟秋终于慢慢坐了下来。
见状卓郁参也坐下来对江迟秋说:“宪闻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你要相信他的能力。”
江迟秋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卓郁参说的没有错,但是饶谷郡这个地方依旧叫他感到不安——这个郡是穆朝近些年来饥荒最为严重的一个郡。
江宪闻驻守饶谷郡的时间比江迟秋想象中要长。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江迟秋竟十八岁了,而他在这个世界也已经呆了十二年。
这十二年的生活,足够叫江迟秋适应这个世界,习惯这个世界。
在这几年间,驻守饶谷郡的江宪闻一次家也没有回来过,他和宝繁城只能通过书信联系。但比较幸运的是,期间饶谷郡那边虽然偶有乱事,可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安宁。
甚至此时江宪闻已经在饶谷郡那边成家生子了,这可叫江家人激动了好一阵子。
同样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江迟秋不但和卓郁参一道将本朝的诗词还有民间典故全部整理了出来,甚至也没有放弃习武。现在的江迟秋,勉强也能算是一个二流高手。
今日是沐休日,江迟秋本身想要在家里睡个饱觉,接着再给哥哥写一封信的。
但是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的房间门忽然就被人敲响。这声音极大,一下就把江迟秋从睡梦中吵醒。
“江迟秋少爷,江迟秋少爷!”门外传来了丫鬟有些着急的声音。
按照规矩江迟秋休息的时候房间里面本身是应该有丫鬟守着的,但是他一直不习惯这样的感觉,便做主张将她们派到了外面。
听到敲门的声音,江迟秋缓缓揉了一下眼睛,并转头向着窗外看去。
只见在不远处,一轮弯钩似的明月依旧挂在天空,看天色现在应该只有寅时的样子。
怎么这么早就叫自己?江迟秋虽然有点疑惑,可还是起身给丫鬟开了门。
只见站在门口处的人很是着急的看着他,在门打开之后,这个丫鬟连礼都顾不上给江迟秋行,她大声说道:“迟秋少爷!老爷和夫人叫您赶紧换衣服,马上和他们一起去诸凤观!”
“现在去诸凤观?为什么?”经过外面的冷风一吹,江迟秋总算清醒了过来,但是听到丫鬟的话后,他还是不解的问道。
去诸凤观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个点去。
“国师大人他……他可能不行了。”丫鬟深吸两口气,努力叫自己平静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她虽然有在好好地控制情绪,但江迟秋还是听出了一点的哭腔来。
听到这句话,江迟秋总算是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孩为什么会这样惊慌。
国师对江迟秋来说,是一个师长一般的存在,但对穆朝的无数人来说他却是精神支柱。
甚至大逆不道的说,国师若是死了,对穆朝造成的影响绝对要比皇帝驾崩大很多。
在此之前国师已经病了好些年,沐秋大典都叫明昼知负责着。
但或许是他的状态一直那样不好不坏的吊着,现在国师病危的消息忽然传来,反而叫江迟秋感到有些突然。
“好的,我马上就去。”江迟秋稍稍楞了一下,接着赶紧对丫鬟说道。
在这一刻江迟秋意识到——穆朝这艰难维持下来的的平静,终于要被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秋长大了!成年了!感动.jpg
第255章 初长成(4)
这自然不是江迟秋第一次来诸凤观, 但却是他第一次在这么晚的时间里去诸凤观。
在关上门的时候,刚才那一个丫鬟还专门叮嘱江迟秋,叫他穿上白色的衣服。这个特殊的提醒, 令江迟秋的心中有些不怎么是滋味。
但最终江迟秋还是和她说的一样, 穿上了一身白衣, 以最快速度洗漱之后就跟着家人一道乘坐马车奔向了位于宝繁城郊外的诸凤观。
马车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因此车内也就格外的颠簸。
从几年前开始,江迟秋就不再和江荷夏乘坐同一辆马车了。
之前江迟秋很享受这种旅途上的宁静时刻,但是这一次他却忽然很想有个人坐在自己的旁边。
这一架马车实在是太过空荡,而坐在里面的江迟秋也逐渐焦虑不安起来。
马车行驶到了郊外,车内的晃动越来越大,江迟秋只好伸出一只手去抓住车厢的内壁。
过了一会之后,他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向着外面看去这个时候太阳依旧没有一点点要出来的意思,而挂在空中的那一道银色的弯钩, 则将整个夜色衬的格外寂寥。
看外面的风景,现在江迟秋所在的位置距离诸凤观已经不太远了。
国师病重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现在从宝繁城到诸凤观的这一条路两边全部跪满了人。
没有获得皇室允许,是不能在这个时间去诸凤观的。但是大家依旧没有散去,所有人都一脸虔诚的跪在这里, 为诸凤观之中的人祈祷着。
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凌晨时分,实在是有一点点诡异。
看了一会之后江迟秋便将马车的车帘拉上,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那是江迟秋穿越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彼时他还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
就在不知不觉中, 这么多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江迟秋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所乘坐的马车缓缓地停在了诸凤观的山下。
在马车挺稳的瞬间,江迟秋就从车上跃了下来。
江迟秋或许是诸凤观外人中, 在这里住的时间最长的一个了,因此江迟秋对诸凤观也就格外熟悉。
若是江迟秋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记得之前诸凤观夜晚是不会亮灯的。
无论是国师还是其他在诸凤观这里修道的人,他们的作息都非常规律,基本上太阳刚一落山他们便不会出来活动。
但是现在……整座山竟然已经被等灯光所映亮。
尤其是这座山的上部分,它整个被烛火照亮,远远望去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这样的诸凤观是世人未曾见过的惊艳。
江迟秋只是匆匆看了诸凤观一眼,接着就跟着父母一道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上而去。
“江尚书,江夫人……”诸凤观中人上来扶住了江迟秋的父母,接着赶紧为他们指引方向。
江迟秋之前来诸凤观的时候,都会顺便看看国师,因此他自然是知道国师住的地方在哪里的。而现在江迟秋发现,诸凤观中人给自己指的方向,和他印象里面的位置并不一致。
尽管心中有一点点的疑惑,但是江迟秋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和自己的家人一道向着国师现在所在的位置走去。
经过这几年的时间江迟秋已经知道——这位国师和生身父母不详,似乎是被抱养来的明昼知不同,他也宝繁城中的官宦世家出身。
因此国师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原主的父亲成为了朋友。
后来他被前任国师收走带到诸凤观之中出家修行,和江尚书的友谊依旧没有因此而间断。
想到这里江迟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江尚书平常总是隐藏自己的情绪,而现在看到往日的伙伴即将离世,他的目光之中也终于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悲伤。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带他们过来的少年轻声说道:“江尚书,到了。”
江迟秋抬头去看,接着便见「善回司」三个大字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还没有等他弄懂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江迟秋稍稍低头就看到,这个名为「善回司」的房间之中异常空旷,只有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木质的床榻。
江迟秋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窄的床……人只要在上面稍稍一翻身,就会从床上掉下来。从江迟秋现在所在的位置,看不清楚床上人的模样,他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躺在这里。
等等……一想到这里,江迟秋不由皱了一下眉。
他发现这相比于「床」来说,似乎更像是一口棺材。
这个发现叫江迟秋背后出了一阵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终于出现在了江迟秋的面前。
是明昼知。
虽然诸凤观之中的人向来都是一身素白的打扮,自江迟秋认识明昼知起到现在,他也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明昼知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但是今天的明昼知,在江迟秋看来格外的憔悴。
此时江尚书他们已经去看国师了,江迟秋犹豫了一下先朝着明昼知走了过去。
“明昼知……”江迟秋轻轻地叫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闻言明昼知缓缓地伸出手去在江迟秋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明昼知的个性并不外向,从前话也不是很多。但是认识十几年来,这是明昼知第一次见到江迟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迟秋抿了抿唇,和明昼知一起向着国师那里走去。
现在国师的身边围着不少的人,除了江迟秋的父母外,还有很多宝繁城内和他关系较好的官员,甚至江迟秋还看到了本朝的大长公主。
尽管江迟秋是尚书之子,在朝廷里面也有官职在,但是现在依旧不是他能够往上挤的时候。
江迟秋和明昼知安静的并肩站在这里,他们所在的位置离窗口很近,江迟秋站定之后就听到了自窗外传来的一阵阵吟唱经文的声音。
正在此时,明昼知那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向上微微抬起,接着将江迟秋的手紧紧地握住。
被明昼知握住后,江迟秋的手指不由颤抖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明昼知这样拉着了——上一次明昼知拉住江迟秋手的记忆,还在他儿时。
尽管江迟秋觉得被明昼知这样牵着手有一点点的别扭,但是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江迟秋感觉到此时的明昼知手极其冰凉,甚至还在微微的颤动着。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优雅而沉稳,但是他的手却将男人心中那一点慌乱和不安的情绪泄露了出来。
明昼知在紧张,在害怕。
江迟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安慰他,想了一会之后,江迟秋终于将自己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并且轻轻地覆在了明昼知的手背上。
——国师对明昼知来说,并不只是师父,更是他的家人。
江迟秋和明昼知就这样沉默的站在这里。过了一会等到前面的人稍稍散去之时,明昼知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江迟秋的手,并对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迟秋,过去看看他吧。”
明昼知没有过来,江迟秋独自走到了国师的床边。
江迟秋上一次来诸凤观之中看国师,不过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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