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郁给他擦了唇上残留的水润,哑声道:“今晚还上去吗?”
今晚?
今晚已经很晚了。
以前在裘郁的宿舍里留宿,他都是原形,不占多大地方,又自以为马甲藏的很好,完全没压力。
但现在一切说开,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再上去了。
以前用来接近裘郁的那些借口,在两人确定关系后,明明很正经的要紧事,都有了夹杂了暧昧私心的意味,比如学习。
马上又是考试,他确实应该补补课。
他犹豫着看向裘郁,裘郁正以他惯常用的冷静到极致的脸看着他,呼吸微敛。
接触的时间长了以后,靳然觉得裘郁的面部表情和心里的情绪其实都比刚认识的时候丰富了许多。
而现在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靳然已经可以看出,他隐隐是有点紧张的。
他敛了呼吸,在等一个答案。
靳然突然就想开了。
既然都是一个心思,为什么要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他在裘郁的注视下轻点了一下头。
其实单纯的想多待会,就留在靳然的宿舍也可以,但是一楼“路人”太多,半夜还得防着学生会的来串门,所以还是上去清净。
让裘郁没想到的是,回了自己的宿舍之后,他失宠了。
靳然在看到卧室里那盆假树之后,直接抛弃了他。
身份没了顾忌,他也没再遮掩,眨眼的瞬间,一个身高175的少年凭空消失,一只巴掌大的红鸟已经出现在了树梢。
“啾。”
裘郁:“……”
就很可爱。
小小的一只鸟,拖着艳丽的尾羽,顶着成型的冠羽,在错综复杂的枯枝末梢跳来跳去,那树做的很逼真,细尖的爪子才上去,树枝跟着下沉,在他离开的时候,树枝也会跟着颤动。
跳板秋千一样的玩具,说不上乐趣在哪里,但确实会让人沉迷。
裘郁现在的乐趣,大概就是看着他这样的沉迷。
谁能想到人类世界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兽,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喜好?
像这样有辨识度的妖怪,一般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原形,哪怕是在同族面前。
靳然能这么随意的在他面前显露原形,是他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的,一种无言的信任。
裘郁无声看了一会,在书桌旁坐下,从整齐摆放的一排书里抽了一本。
靳然闻声看过来,似乎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被他冷落了的男朋友。
他在半米多高的树枝丫上晃了晃,,伸展翅膀飞过去,在裘郁的肩膀上落脚:“啾。”
一声清脆的鸟鸣,裘郁闻声侧头。
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他朝肩侧伸手。
靳然抬爪一蹦,跳到了他的掌心里。
裘郁五指蜷起,小朱雀的五条尾羽无处摆放,顺着他的手指缝,垂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长长的尾羽似微风拂柳一样轻轻在手背上滑过,触感微凉,像是一下挠进了人的心底。
裘郁忍不住拨了一下。
靳然却没顾上尾羽被拨了,他看了眼时钟上的时间,又歪头看裘郁:“啾啾!”
“……”
裘郁的神色微不可闻的滞了一瞬,又似若无其事的说:“我什么时候也能听懂你的鸟语?”
这话听起来不像好话,但他就是字面意思。
一些简单的意思他还能凭借对靳然的了解还能知道大概的意思,可若是复杂的话,他就不容易懂了。
他犹记得上一次在校长办公室,还是金丝雀的靳然和校长在他面前无障碍的交流,想想还有点……嫉妒。
靳然在他肩上歪了一下头,忽然又变回人形,双手顺势搭在了裘郁身前,“其实这个我也不知道,除了青龙他们,还没有其他的人和妖能听懂我们原形时说的话,如果要用原形和别人交流,那还是传音比较方便。”
背上砸下来一只男朋友,裘郁刚刚的那点儿嫉妒心瞬间就散了,握住了男朋友的手,“校长?”
靳然点头:“我们四灵神兽诞生在同一个地方,一脉同枝,彼此之间有特殊的感应,所以就算不开口,想表达什么他们也能懂。”
“其实你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以后直接说给你听。”靳然趴在他背上又说了一句。
裘郁心中微动,释然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刚刚?”靳然想了想,“啊,我是想问你拿书干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已经十二点半了。
裘郁轻轻摇头。
靳然道:“你是不是很害怕睡觉?”
裘郁道:“没有,只是不想睡。”
靳然:“那为什么不想睡?”
“……”
裘郁的回答总是经不起刨根问底。
他对其他人随意应付,没有人会追问他到底为什么。
但是靳然总是不走寻常路,一路直球打到底。
裘郁雷击都不怕,就怕他这一击直球,最后只能换了种方式说:“我可以不用睡。”
有睡觉的时间,用来多看看书也好。
靳然当然不怎么信,他忽然有了一种猜测,有点心疼道:“你在梦里是不是也会觉得疼?”
“……”
“因为不是真的梦,是你以前的记忆,是吗?”
经历过那种挫骨的疼痛,只要再回想起来,疼痛就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仿佛又重新体验了一回。
这次裘郁没再急着否认,他转头看向背上趴着的人。
靳然也直视着他。
或许裘郁自己并不在意恐惧和疼痛,但他的身体却会应激做出反应,到时候塌一间房子都只是最轻的。
靳然忽然对他一笑,“但也不是每次都会这样是吗?我们再试一次,我陪着你睡,好吗?”
如果裘郁这两次的噩梦是权疏的手段,他们总得知道权疏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裘郁被他这直白的劝慰激得差点把人直接从背后扯到身前,但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这次不是裘郁的,是靳然的。
靳然的手机平时就跟一个摆设似的,偶尔才会用上一回,从来没接到过别人的电话。
所以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又对视了一眼,靳然才从校服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
钤江市,本地的电话,就是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靳然从裘郁背后撑起来,单手按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按了接听。
“喂……”
“靳然,你到底跟我爸说什么了?”
刚一接通,电话里就传来了一声咆哮,是靳霄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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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堂兄弟,虽然关系不好,电话还是留着的。
接到靳霄的电话,靳然有点小小的意外。
不过什么叫“跟他爸说了什么”?
靳霄他爸,也就是靳尚峥,刚被青龙确认为玄武不久,靳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欠揍,第二印象是有钱,第三印象是……没印象!
他倒是想跟那人说几句话,可每次他还没开口,人已经不见影了。
而且他醒来时有确认过,邹雁和靳霄母子三人是实打实的人类,就算玄武看上了人类,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一点儿妖气都没有。
所以靳霄的说法也有问题,靳尚峥有可能根本不是他爸爸。
靳然低头对上裘郁的目光,没有避开他去接电话,也没有直接挂断,回应道:“什么说了什么?”
“跟我装傻是吗?”靳霄道:“我爸和我妈离婚,是不是你拿公司的事情威胁他的?”
靳尚峥和邹雁离婚?
靳然眉头一挑:“什么时候的事?”
“你……”
大概是真的气急,此时又没什么外人,电话里的靳霄可以说是风度全无,“你真是个阴险小人!”
靳然:“???”
他怎么阴险了?
他被冤枉了也不觉得生气,反而有点好笑,也确实笑了一下。
裘郁却是眸色微冷,又很快低头,没让靳然看见。
靳然继续通着电话,无辜道:“其实我什么都没说。”
电话里靳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靳然道:“那你又为什么以为,你来问我我就会跟你说呢?”
“……”
“既然不信,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你爸?”
他两句话让靳霄七窍生烟,但同时又哑口无言。
靳霄当然知道靳然不会承认,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说,打电话不过是想把靳然当出气筒发泄一番。
可现在却弄得自己像跳梁小丑一样。
他在那边吐着粗气,靳然笑着挂断电话。
挂完之后仍然心情愉悦,他甚至忍不住直接飞回去观摩一下邹雁的被离婚现场,不过……
“直接离校好像违规啊。”
虽然他已经违规过了,但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不能给学生会添麻烦。
裘郁握住了他按在自己肩上的一只手,问:“想回去?”
靳然点头:“嗯,想去看看。”
最主要的是让身体去看看,虽然这具身体现在已经被他改造了,但好歹曾经属于那只怯懦的小金丝雀。
欺负过他的人的愤怒和痛苦,想让他去看看。
裘郁道:“可以离校,跟校长说一声。”
靳然顿时恍然。
对啊。
只要请过假再离校,不就不算违规了!
他说着又拨了秦煜的电话,响了一阵没人接,他不厌其烦地继续打。
裘郁听着他手机里的等候音,一边低头玩弄着他的手指骨节,仿佛那是一个比八股骰还难解的玩具。需要努力钻研。
打第四遍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那边连声“喂”都没有,直接道:“你人呢?”
靳然:“啊?”
“我在你宿舍,你在哪儿?打电话干什么?”
靳然:“!!!”
他倏地瞪眼,快准狠地用指节勾住了裘郁的手指,用眼神疯狂示意。
裘郁忍俊不禁,抬手撑了结界。
隔绝了气息和声音,靳然才松了口气,稳着声音说:“我在回去的路上,靳……玄武和他那个人类老婆要离婚了,我回去看看。”
秦煜在那边似乎顿了一下,说:“那不是他老婆。”
“不是他老婆?那是他什么?”
“你问他就知道了。”秦煜道:“不过现在别回去了,他睡觉了,你见不着人,赶紧掉头,回宿舍睡觉,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靳然:“……”
你不也大半夜的不睡觉?
他腹诽了一声,撇了撇嘴,应了声“好”。
低头再次撞上裘郁的目光,他立时又换了一张脸,笑嘻嘻道:“我本来也没打算今晚回去。”
裘郁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眸色一暗,用力把人从上方拉近。
靳然以一种奇怪的角度俯视着他,尽管角度奇特,人也是好看的,靳然觉得心尖儿有点微颤,“怎……怎么了?”
裘郁默了一会儿说:“为什么撑结界?”
他知道有些事不应该寻根究底,但他也知道,他心里不能藏着事。
尤其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恰好靳然又是个直球,不管问什么,他都没心没肺的招了,“怕被他训。”
“被训?”
靳然点头:“你也听到了,还是被他训了……青龙他吧,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训人,屁大点儿事都能被他逮着训一顿,以前语言单一还好点儿,在人类世界待了这么多年,他现在训人,连词儿都不带重复的。”
说着他十分感慨的摇了摇头。
忽然想到什么,靳然“啊”了一声,猛的抬头:“我忘了问他权疏怎么样了!”
被青龙追着打一顿,铁定伤得不轻。
裘郁看他这一惊一乍的,眼底不觉带了笑。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话总是有道理的。
只刚刚短短几分钟,不论是怼靳霄时的柔中带刚,还是之后被“家长”查岗时条件反射的慌乱,又或是他现在吐槽着忽然记起“要紧事”时的懊恼,在裘郁看来,都异常可爱。
裘郁依旧坐在靠椅上,仰头捏了捏靳然的脸,“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怎么训你?”
“嗯?”话题转的突然,靳然愣了一下,“知道的话?你是说我在你这儿还是我俩的事?”
裘郁看着他默然不语。
靳然了然一笑:“后者的话,我觉得他可能会怪我没有先告诉他。”
裘郁微愕:“只是这样?”
“那还能怎样?”靳然说:“这一次你比我还先认识他,你觉得他知道了会怎么训我?”
他把问题反扔给裘郁。
他相信裘郁入高中这一年多来,肯定也挨过校长的训。
靳然和其他三只分开了几千年,几年时间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类,而几千年的时间,就算青龙在他面前没什么变化,在其他人眼里,肯定也有不为他所知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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