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凌其,那个莽撞直白的憨人,却也真的憋了这么久都没说。
直到这次离开,徐岩说“他给我打过电话,问我能不能去送他。”
“然后我说没空。”
徐岩咬着牙把回答说出来,他转身时一双眼通红,“其实我不是……不是……”
不是没空啊。
不是,不喜欢你啊。
只是这个世界真的讲究先来后到。
徐岩抽了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我要是去了,我就对不起小彤。”
“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能等我这么久的。”
机场告别表面上是一场相送实际根本是是一场豪赌,只要徐岩去了,张凌其就会为他留下来,也意味着徐岩即将放弃安稳的人生陪他面对世俗的流言蜚语。
张凌其隐忍不发这么久,却在离别之际押上他们俩的未来,逼着徐岩做一个选择。
可惜,他赌输了。
也许张凌其自己早就预料到了结局,走时并没有太惊讶,徐岩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克制理性,好与不好,与他而言并没有区别,他都爱。
徐岩朝着空气举杯,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祝你前程似锦。”
他是真的醉了,这里哪有张凌其的影子,他看不着也听不见。
夜风吹的挺冷,何野摸出手机点亮屏幕,看着上面的人影有那么一点点自私的庆幸。
如果不是双方都坚定的选择彼此,有任何一个人先退让,都不能走到今天。
那天聊到很晚,这段情愫暗涌的年少往事终于在徐岩的一声叹息里画上了句号。
也许是徐岩这段时间低沉的太明显,一个星期后何野见到了那位“小彤”。
她执意从老家请假过来看望徐岩,徐岩拿她没办法。
一个很娴静温柔的女孩子,留着乌黑长发,但说起话来有种不可思议的坚定。
陈新羽说她很像女版的徐岩,意思是说他们表面上很柔软但骨子里的却有股不屈的倔犟。
每天都绕一大圈从市中心酒店过来学校陪男朋友,一直待到深夜再回去。
她帮忙打扫卫生收拾东西,做事麻利,看食堂饭菜一般,就自己买了口小锅,给徐岩煲汤喝。
那锅说大不大,煮满了就是两三个人的份量,于是有的时候也会分给何野。
他俩的狗粮撒遍全校,惹得人眼红不已,纷纷打趣徐岩不娶人家很难收场。
徐岩心情复杂,一边享受着女朋友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又有着愧疚与不安。
但真正让何野钦佩起小彤来,还是源自他们的一场对话,那天小彤已经待了一个星期到了快要离开的时候,她也是文化生忙着备战高考,这七天假想也知道是费了很大功夫才求到的。
她问何野,“我能见见张凌其吗?”
何野当即怔住了,原来他们处处提防闭口不谈的事情,其实她都知道。
何野告诉她张凌其已经离开了。
于是她有一点遗憾,说,“听说他跳舞非常好看。”
又带着一点不好意思,委婉的说“其实我不懂舞蹈,我只是听徐岩说他很厉害。”
何野了然,“是很厉害,我们都这么觉得。”
小彤于是抿着唇笑了,像是接受了何野的说法。
她转过头看着在舞房加练的徐岩,“我跟岩哥从小学就认识了,他是我的同桌,那个时候坐在我后面的男孩子总喜欢扯我的头发,骚扰得我很烦,徐岩就跟他打了一架警告他不要对女孩子做这种无礼的行为。”
“你说是不是很帅?”她眼睛亮亮的,倒也不是真的在征求何野的答案,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阴差阳错做了十年同桌,从小学开始到初中再到高中,我们也都是同桌。”
她有一点得意的说“到今年,正好十年。”
“父母都互相认识,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我喜欢他,”她目不转睛看着镜子前专心练习的徐岩,声音轻柔“从小就喜欢。”
“而且,是想嫁给他的那种喜欢。”她飞快的说出这句话,脸上浮现出少女娇羞的绯色。
正好此时徐岩也看过来,他撩了一把汗湿的头发,喘着气冲他们挥挥手。
小彤立即展露一个大大的笑颜,举起双手在头顶比了个心,为他加油打气。
徐岩也笑了,在枯燥乏味的练习中有片刻的舒缓。
阳光从一排玻璃窗中洒进来,照得这副画面美好温暖。
何野想徐岩肯定是喜欢小彤的,他在异地学习的时候是小彤一如既往的支持他,也会在百忙之中顶着学校和家庭双方压力跑过来照顾他,他们的感情细水长流美好缱绻。
而徐岩有没有对张凌其动过心,何野想,应该也是有过的,不然怎么会三番两次耐着脾气帮他上药,明知道他另有所图还是由着他不断靠近。
张凌其不仅支持他更能陪伴他,张凌其对徐岩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灵魂伴侣,他们之间的契合度几近完美。而且双方之间更多了激情和热烈,叫人沉迷。
但是,喜欢与合适并不可以相提并论,喜欢的人不一定就合适。
小彤走后徐岩算是真正缓过来了,像原来一样神色自如的谈笑风生。
张凌其这个名字也没人再提及,知情的人都在无意中保持了一种默契。
他本就没有太多好友,又有时差相隔,连前室友兼狗腿祁崎都难联系上他。
张凌其在这班列车上提前到站离开,何野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已经是经年之后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何野倒是又见过一次小彤,是在他们面试全国最好的专业院校时。
徐岩当真像他当时说的那样,也报了这所学校的校考,祁崎也咋咋呼呼跟着来,嘴巴上说来试试看呗万一呢。
实际大家心里都有底,他这个成绩多半陪跑,但长长见识没什么不好。
前面一试和复试都顺利通过,陈辰说了,只要正常发挥不过算他们瞎。
徐岩笑了,“别介啊陈哥,这么说自己母校。”
陈辰特别傲娇的翻翻眼睛“就因为母校才敢这么说。”
小彤在最后一次三试时来送考,给徐岩塞了一堆暖宝宝,徐岩分了几片给何野他们,边撕开边感慨“还是女生心细。”
何野表示赞同,在一月份的北方,暖贴热水比什么都受用。
第二天起个大早,何野信心满满要拿下三试,结果这还没受上用呢,一通电话给他演了个现世报。
何野看着屏幕上跳动着许久未见的‘俞定’俩字,眼皮一下一下抽,就觉得要大事不好。
何野一边下楼一边把电话接起来,这次考试至关重要陈辰亲自护送,正站在学校大门口冲他们招手。
他刚说了个“喂,定儿怎么了?”
那边就火急火燎平地炸起一颗惊雷“野哥!文予,文予她跳河了!”
太阳穴被像被指甲掐了一样泛起凛冽的疼,何野脚下虚浮,身子一轻,一头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最后只听见几声惊呼。
第108章 疯
何野都没顾得上丢不丢人这档子事,他手撑在地上发力想爬起来,居然一下没使上劲。
随即从后腰处一阵钻心剜骨的疼传了过来,它们迅速蔓延四肢百骸传达到神经末梢,让何野苍白了一张脸。
徐岩跟何霏霏他们几个率先冲过来,着急的围在他旁边想扶又不敢扶,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又撒一把盐,还是陈辰和小周跑过来把何野抱上了车。
陈辰让其他几个老师带着学生们先过去学校考试,自己则和小周开另一辆小车把何野送往医院。
陈辰以往跳舞的时候受的伤一点没少过,看他一下没能爬起来的样就知道铁定是伤到筋骨了。
“现在哪他妈还有早上6点开的医院啊!什么时候摔不行,考试当天给我摔成这副德行!你啊,你啊净不让我省心!”陈辰暴躁地不行,一边嘴上噼里啪啦放炮,一边手边又仔仔细细护着何野的腰。
骂没两句又断了下文,最后只是铁青着脸给趴在后座的何野撩开衣摆查看伤势,表面只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淤青,但看何野的样子绝对不会只是伤到了表面。
陈辰心口绞碎了一般难受,为了这次考试他们做了多少准备,何野从入学开始就绷紧了神经,那么拼命刻苦的练习,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只为了今朝一博。
结果就偏偏临了来这么一出。
陈辰也真是伤出经验了,坐在车上不停地打电话求人还真给他找到个一家已经开门能看的。
老医生鬓花须白戴着副啤酒瓶底的眼镜,在何野腰上摸捏两下,立即就懂了,说“最好还是去拍个片。”
跑六层楼加紧拍完片回来,基本断定是伤着内里了,还是挺严重的那种,老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你这样的得回去躺着好好休息,我再给你开点药,外用内服……”
陈辰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们现在哪还有一百天啊撑死多一百分钟不错了,还得祈祷求求老天爷今个儿别堵车。
他是不愿意放弃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因为一个考试真让孩子把半条命给搭上,陈辰把心一横想跟何野说“要不要算了,别考了?你文化努努力,也能稳过的。”
结果这小子倒比他更狠的下心,直接一点犹豫没有打断道“不行,我还要考试。”
那老医生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他翻了一下病历本说“你这个挺严重的,会很痛的,我建议是别考了,万一以后落下点什么病根真犯不上。”
“打止痛吧。”何野平静的说。
老医生看看边上两个大人,两人对视一眼,小周没说话,陈辰叹了口气定了主意“打吧,让他自己做主。”
于是只好动笔加了几行字,老医生边写边用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听劝。”
护士把粗大的针头推进何野后腰时,那画面连陈辰小周都不忍心看,他咬着牙,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手臂崩出明显的青筋。
小周实在难受,安慰说“痛就喊出来,没关系的。”
何野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不知道在跟谁犯犟。
最后何野挨了针封闭又赶去考试,一路上小周冒着被罚分的风险好歹是掐着点把人送到了学校。
等到了考完试何野又被陈辰揪着去大医院做个全身检查,陈辰问“痛不痛?还顺利吗?有没有失误?”
何野说疼是疼的,封闭针也不能完全消去痛感,只是后腰处一片酸麻好像被生生割去了一块肉。
“但是没有,没有失误。”
每一个动作流程和节点经过成千上万遍的练习早都行成了肌肉记忆,意愿和本能成功抑制了生理上的不适,就算他今天状态不佳也不至于出现失误这么严重的情况。
陈辰给他安排的检查一直排了到晚上,何野知道他的好意不便拒绝,只是他实在是心里有事,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惦记着男朋友,发了几条消息都不见回,坐在外面的等待椅上焦躁难安。
何野木着脸强行捋了一遍这几天发生的事,远隔千里之外的江城现在正闹得满城风雨。
俞定只说人跳了,没再说其他,但根据搜寻了二十七个小时来看大概率是没了。
但是原因,理由,目前都是个未知数,而且从事情发酵至今肯定不是毫无征兆,但他却一无所知,何野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未知。
何野拨了十六个电话给裴梧,都显示无人接听。
他想那行吧,中国移动找不到的人他来找。
何野调出APP开始订票,他眼睁睁看着占座成功正在出票又被突然取消,然后跳出了通话界面。
何野接起电话,是很久没联系的何起群,他张口就是“你别想回去!现在那边闹成什么样你根本不知道,这事跟你一点关系没有你别昏头昏脑非要参一脚给我作死!”
“我已经在给你办转学了,你给我待在那里哪都别去!”
“不。”何野直接挂断。
但他的身份证信息何起群那里全部都有备份,他订一次那边取消一次,不大的手机界面上跳出了无数条消息提示。
坐在他身旁的陈辰电话却响了,他没有第一时间接起而是走出几步远,何野突然冷静了下来,陈辰掩过脸尽量小声的跟对面说着什么。
他站在何野侧前方,狭窄的走廊有来来回回做复健的病人,但陈辰还是背对着何野,朝着一个陌生人的方向。
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他在防备自己。
何野好像又回到了那种黑洞状态,他所有的欲念都被吸收,只剩下极致的冷静,一瞬之间他就判断出了这个电话来自于谁。
为什么会是俞定给他打来电话?
为什么会是在凌晨六点的微妙时刻?
为什么他爸何起群第一句话就是别回去?
为什么,他找不到裴梧?
“陈老师那就麻烦你了,这孩子从小就倔一意孤行,我们谁的话都不听,这事现在瞒也瞒不住了,反正等到了我们处理完之后再告诉他,先让他好好考完试吧。”
“多少算我小师弟,您就放心吧。”
“哎,”对方对他过于轻松的态度带有一点不放心“跟他名字一样,野起来没边,要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还行啊,”陈辰到底是泡在艺术里浸淫太久,不懂社会上成年人交往的人情世故,没能理解到对方的意思,只是说“他算是我教的那帮兔崽子里最乖的了,练功特别刻苦。”
对方顿时话头一凝,只好再三道谢。
陈辰简短的告诉对方自己会把人看好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但他并没有立即守回何野身旁,他只是转头遥遥看了那副单薄的背影一眼,走去了附近的自动贩卖机。
陈辰买了两瓶矿泉水,他把其中一瓶递给何野。
何野僵硬地接过来说“谢谢。”
“今天没吃饭吧,多少喝点水,润润嗓子。”陈辰拉开话匣子“你就是不好好吃饭,徐岩都跟我说了,你啊一餐最多小半碗,跟猫吃的一样,没看出来啊还挺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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