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云幼清喃喃道。
他勾着纪宣灵的脖子,埋首在他怀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些温暖,让自己不要多想。
纪宣灵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你还有我呢皇叔。”
少顷,云幼清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现在身处何地。
“这里是……右相府?”
纪宣灵点头,替他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头发,“皇叔介意吗?”
介不介意让他们知道这一切。
“右相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一直不动如山的乐正均终于听到了纪宣灵传他进去的声音。
他方才已经从大夫的口中证实了的猜想,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先前一直都想岔了。
“陛下……”
乐正均垂眸低头,隔着道薄纱做的帘子,只隐约看到那人小腹隆起,靠着纪宣灵坐在床上。
算算日子,陛下和他这位心上人分明在他为其筹谋立后一事前就发生了些什么。
难怪当时陛下会如此抗拒。
“无须多礼……”纪宣灵道,“右相大人应当知道朕叫你进来是为了什么。”
“是……”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要瞒着自己已有子嗣的事,但现在看来,陛下是打算让他知道了。
考虑到乐正均年事已高,纪宣灵还是照顾了一下他的心情,带着笑意提醒道:“右相大人一会儿见着人,可莫要太过惊讶。”
他的笑声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太明显,被云幼清在腰间掐了一下。
乐正均自认该受的惊吓都在陛下说自己喜欢男人的那天起都受够了,但在纪宣灵抬手掀开帘子的那一刻,还是噎住了。
像是有根鱼刺梗在喉头,不上不下,心情之复杂,一时难以言表。
“乐正大人……”云幼清绷着脸面无表情,身子僵在原地,处处透着不自在。
“王爷……”
真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乐正均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还是一个极其荒诞的梦。
纪宣灵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恶劣了。原本选择来右相府是无奈之下的决定,如今倒显得是他故意的一样。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如右相大人所见,皇叔,便是朕的心上人。”
他这一句心上人,说得云幼清耳根泛红,乐正均则倒抽一口凉气,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晕倒在地。
“可……可是……”
纪宣灵打断他的语无伦次,在云幼清隆起的小腹上摸了摸,道:“当初可是右相和朕说要以子嗣为重的,将来孩子出世,朕总要给他该有的名分。你说对吗?乐正大人……”
乐正均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回应。
“敢问陛下,打算如何同百官解释孩子来历?”
“自然是实话实说……”纪宣灵在此事上表现得不容置喙,“朕不希望孩子将来连告诉别人自己亲生父亲是谁的权利都没有。”
他们只需要知道,这是他和云幼清的孩子就够了。至于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让他们自己猜去吧。
如此既给了孩子名分,又全了皇叔的面子,两全其美。
纪宣灵为自己绝妙的主意感到沾沾自喜。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调整到每天上午,除周二外日更,是时候重新做人了【点烟】
第46章
乐正均和吕源斗了十几年, 也谨慎提防了摄政王十几年,结果到头来,云幼清竟然就是陛下说过的那个心上人。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
不然事情为何会是这样的发展?
若说云幼清此举是另有图谋的话, 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 服下生子药为人怀孕生子,也未免牺牲太大了些。
纪宣灵瞧着右相不断变换,精彩纷呈的脸色,觉得好笑。
他已经能想象出其他人得知真相时的表情了。
“此事如今还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今日来此也实属无奈之举, 乐正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乐正均欲言又止,看看云幼清,又看看纪宣灵,最终无可奈何道:“今日府中, 从未来过任何人。”
这件事右相大人兴许还要再花些时间好好消化消化。
纪宣灵也晓得, 遂不再为难他。既然云幼清没什么大碍,他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客房的门打开时,乐正淳还侯在外面, 纪宣灵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纪宣灵明目张胆的牵着自家皇叔的手从他面前走过,说不清到底是刻意无视他的存在,还是想让他看一看他和皇叔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厚, 以此证明乐正淳的做法有多可笑。
简直幼稚死了。
“等等……”云幼清拽住纪宣灵的手, 停下了脚步。
怀孕的事瞒不了乐正淳,云幼清索性不再遮掩,大大方方把肚子露了出来。
他看了纪宣灵一眼,回头对乐正淳说道:“此去亭阳路途遥远,以后恐怕很难再相见了。本王先在这里, 代陛下提前同乐正大人道别了,一路顺风。”
“谢陛下,谢王爷。”乐正淳拱手低头行礼。
云幼清并不怪他,有的只是对曾经的学生走上歧途的惋惜。
作为臣子,他可以针对手握权柄的摄政王,但万不该擅自做主,隐瞒自己所做的一切。
“好自为之……”
此番事了,纪宣灵的雷霆手段一时间深入人心。加之云幼清这个摄政王长久不露面,不论原来是何心思的人,此刻都老老实实做起了贤臣。
唯一不变的,只有左相右相万年不变的吵架戏码。
这二人大约是天生不对付,政见很少有合的时候。即便合上了,也会为办事的人选或是其他什么鸡毛蒜皮的小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今日同样不例外。
此事是由吕源率先提起的。
“陛下,半年前于北境被摄政王打退的梁国,不久后将会派使臣来朝,送上降书贡品。臣以为,眼下正是应当修养生息的时候,战不如和,梁国此番诚意十足,我们不妨借此机会,与其议和。”
他这话不无道理。
何况作为战胜的一方,获利更多的必然是他们。
只是……
“吕大人是如何知晓梁国诚意的?真要有诚意,何必等上半年才来?”乐正均呛声道。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纪宣灵及时开口制止了他们,令人意外的是,他这次竟站在了吕源这边。
“左相言之有理,继续打下去只会劳民伤财,况且我们与梁国还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议和是必然,也是民意。至于如何议,端看梁国的态度。”
乐正均对此并无异议,实际上,他也赞同吕源宜和不宜战的观点,只是对于梁国时隔半年才想起来派使臣过来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罢了。抑或,他只是为了给吕源脸色看。
在这件事上,身份立场不同的几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和这条路。
纪宣灵回去和云幼清说了一嘴,不出所料,他也认可了吕源的说法。
至于乐正均提出的疑虑,曾数次去往北境的云幼清有自己的看法,“梁国国君年事已高,驾鹤西去只怕就在这一两年间。皇位只有一个,可他的儿子却有十几个。”
哪像纪宣灵,先帝没得选,文武百官也没得选,当初他又是被宠坏的孩子心性,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好在,如今的纪宣灵这个皇帝做的,也算是像模像样了。
“僧多粥少,势必会有争斗。”纪宣灵虽未经历过夺嫡这样的事,但大抵也能想象的到其中惨烈,遑论他上次是亲眼见证的。
最后坐上梁国国君之位的,是老国君的七子梁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此次代表梁国来议和的人,也是他。
“不错……”云幼清点点头,“梁国诸位皇子中,对皇位有一争之力的,一是母家势力雄厚的老三,二是皇后嫡出的老七。老三梁奕背后有母族支持,而梁沅虽有嫡出之名,到底势弱些。如果没猜错的话,此次出使,必定是他全力争取的结果。”
这也是为何他们足足拖了半年才来的缘由。
梁沅费了如此大的劲,此来除了议和,只怕还有别的目的。
云幼清说着,脚下不自觉便慢了下来。
上次从右相府回来后,林院判重新给他把了脉,又看了右相府郎中开的药,没什么问题,就让他继续吃着了。只是当发现摄政王怀孕这个所谓的秘密其实在宫里已经不算什么秘密的时候,老爷子又加了道医嘱,让他适当出来走动走动。
理由是,将来好生产。
说得云幼清窘迫无比。
眼下,便是纪宣灵每天腾出来陪他出来散心走动的时辰。
“累了?”纪宣灵扶着他,“去亭子里坐坐吧。”
云幼清原就怕热,才走几步便觉身上出了汗,坐下后纪宣灵抢了宫女的活,在一旁殷勤地给人扇风。
“可好些了?”
他借着扇风的名头,挤到人面前去,被轻轻推了一把。
“靠太近了,热。”云幼清道。
却不知是脸热还是心热。
纪宣灵心猿意马,拿扇子一遮,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随后看着云幼清微微错愕的表情得意地笑了起来。
“陛下,右相大人来了。”陈庭提醒道。
纪宣灵若无其事将扇子拿下来,毫无做了坏事的心虚愧疚。他转头冲乐正均一笑,“右相大人,坐。”
“谢陛下,老臣站着就好。”乐正均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
看来又是没有睡醒的一天。
云幼清以为听林院判的医嘱就已经够窘迫了,万没想到,纪宣灵永远有惊喜给他。
纪宣灵腰间吃痛,还得像没事人一样问乐正均:“关于梁国来使一事,右相还有话说?”
“正是……”乐正均顿了顿,看了云幼清一眼,“前方有人传回消息,说梁国还带来了十一公主梁雁,似有……和亲之意。”
第47章
在纪家身份足够尊贵, 又适龄未婚的,除了纪宣灵,也没有其他人了。
若这位十一公主当真为和亲而来, 首选对象是谁, 不言而喻。
纪宣灵不吃这套,“朕若不要,他们还能硬塞不成?”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们够不要脸。
北境的胜利是云幼清夺来的,梁国作为战败的一方, 根本没有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格。
和亲?
梁沅要是真敢把人硬塞给他……哼!
乐正均眉心微微拧起,见此,纪宣灵总算没再说一些孩子气的话。
“梁国十一公主随行,也未必是为和亲而来。一切等他们到了之后再说, 乐正大人暂且放宽心便是。”
云幼清一直没插话, 低头搂着肚子出神,待乐正均离开,才撑着腰艰难地站起来。
“皇叔……”纪宣灵虚扶了他一下。
云幼清推拒了他的搀扶, 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淡淡道:“回去吧……”
他一贯是这样,好像没有什么事值得放在心上。
然而纪宣灵瞧着自己被拨开的手,愣神了一瞬, 忽的笑了起来。
他家皇叔莫不是……吃醋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 纪宣灵心绪一个跌宕后又缓缓爬了上来。他美滋滋的跟上去,直白问道:“右相大人今日说梁国公主要来和亲,皇叔是不是吃醋了?”
“陛下多虑了……”云幼清无情地告诉他,是他想多了。
纪宣灵不依不饶,“那当时皇叔因何发呆?”
“我只是在想, 老国君如今行将就木,大限将至,诸君之位却迟迟未定,梁沅费尽心力得到使臣的资格,应当不仅仅是为了纳贡议和之事。”
纪宣灵终于泄气了。
他家皇叔心心念念替他惦记着梁沅的目的,说到底也是在关心他。纪宣灵自然心里熨帖,可……
罢了,云幼清性子向来如此,他一直以来不是都很清楚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说,决定权在我们手里。”纪宣灵亲昵地勾住了云幼清的小指,歪头冲他笑笑,不吝言辞夸赞道,“这都是托了皇叔的福。”
五日后,梁国的人到达京城,被安排在驿馆当中。
“皇兄,你说那位摄政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听说他和晋国的皇帝关系不好,是真的吗?要是他说话不管用怎么办?”红衣小姑娘趴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一脸好奇,问题连珠炮弹似的一个接一个。
她口中的皇兄,也就是梁国的七皇子梁沅头疼道:“来之前你可是答应过的,说路上会乖乖听话,这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关心的事。”
“可现在已经到了晋国都城,并不在路上啊。”梁雁一派天真模样,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耍了自家皇兄一把。
梁沅噎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妹妹玩的文字游戏的给坑了。
“你——”他看着一脸无辜的梁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无奈叹了口气,在小姑娘脑袋上敲了一下。
“啊呀!”小姑娘抱住了头。
梁沅目光渐渐柔和下来,毫无威胁力地警告道:“下不为例……”
此次出使的名单上,原本并没有梁雁的名字,她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小姑娘一个人跟着出使的队伍,一直到两国边境时,确信梁沅不会有机会送她回去,方才现了身。
所以乐正均猜测的和亲,完全是莫须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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