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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尸体占据了年幼的步莲的视线。
他被父亲带到这里，亲眼目睹了眼前的惨状，他洁白的衣袍和白色的鞋子沾上了血迹。
步莲眸光带着茫然害怕，直到他的父亲递给了他一把剑，厉声道：“杀了他。”
一个全身被捆绑的俘虏被人踢跪在步莲前面，那人满身是血，唯有一双眸子燃着仇恨的火焰，如同草原上的一匹孤狼。
步莲手一抖，哐当一声，掉落在他脚下，他当即跪倒在父亲面前：“父亲，我不愿意杀人！恳请您放了这数万名俘虏！”
步莲的父亲勃然大怒，重新把剑捡起放在步莲手上，指着那名俘虏，对步莲喝道：“看着这名俘虏，看着他！”
“他是孤狼部落的首领！
他抢夺疆域百姓的财物！
他掳掠女人！
他屠杀男子！
这样的人，你还不肯杀他吗！”
步莲颤巍巍拿着剑，忽然双眸滚出泪水：“杀了他，可以放过那些俘虏吗？”
一具具属于自己军队的尸体被背回来，取了盔甲和武器，投进了大坑中，巨大的坑洞转而被填满，里面足足有上万具尸体！
步莲的父亲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怒火：“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放了他们，就等于杀害自己的百姓。”
步莲眸子中浮现出挣扎和痛苦，他举起剑，高高的举起……
剑再次掉落下来，步莲哭喊道：“父亲，我做不到！”
那名俘虏爆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声，在那近乎狂乱的笑声中，回应步莲的是父亲愤怒的一巴掌和失望到极点的眼神……
……
宫殿里，步莲手中静静捧着一本书端坐着，五官仍然稚嫩，已初显俊俏温雅。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喧哗，宫人们神色慌张，到处逃窜，他唤住一名宫人问道：“何事这么慌乱？”
那名宫人止住脚步，眸子中充满慌乱道：“是孤狼部落的人！他们围住了皇城！快要攻进来了！”
步莲眸子紧缩，匆忙跑到了城墙上。
他的父亲背对着他，身影显得高大而挺拔，即使是大军压境，他也怡然不惧。
这时，步莲听到父亲的声音：“上前来，亲眼看着我们应该护卫的百姓！”
步莲嘴唇微微颤抖，他没有退缩，站到了高大的父亲身旁。
步莲的眸子睁得很大，看得很清楚，将这满城的罪孽收入眸中——
他看到孤狼部落的人大笑着，脸上带着抢夺杀戮的喜悦，搜刮着众人的财物；
他看到一个个稚嫩的少女从屋子中被拖出，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而少女的亲人拼命抱住自己的少女，却被雪白的刀削掉头颅；
他看到一阵浓黑的烟雾升起，火光窜出，迅速蔓延至一条又一条街道；
他看到士兵们双眼含泪拼死向前冲杀，毫不畏惧的对抗着那些体型高大而壮硕的外族人，却成片的倒下！
统领着那些蛮荒外族人的，正是三年前逃出的孤狼部落的首领——孤狼！
当时他已身首异处，没想到他的族人调动最后的力量，要拼死决一死战，只为换回孤狼的头颅和身体。最后孤狼活了过来，被蛮族人原始的巫术复活了。
孤狼挥动着镰刀似的弯刀，兴奋地吼着，他的脸沐浴在血水中，脖颈上能看到一条血红的疤痕……
一把匕首送进步莲手中，他仰头望着自己的父亲，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侧脸：
“我们不能投降，一旦投降，孤狼将会屠城，没有人能存活。
如果我们输了，你不能逃，用这把匕首刺入心脏，以身殉国。”
步莲点头：“好，父亲。”
他紧紧握住匕首，眸子忽然流出两行血泪。
“父亲，为什么人世间要有那么多争端和杀戮……我只想救度众生而已……”
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跨越时间长河，跨越一个又一个覆灭的朝代。
“贪嗔痴慢疑……这是众生皆有的孽障……无法避免，亦无法挣脱……”
人的种种烦恼由此而生，人世间的种种罪孽因此而起……
步莲听见自己说：“众生皆苦，我宁愿度化众生。”
……
在步莲的识海中，渐渐显现出一朵莲花的身影，碧绿的叶片静静漂浮，一朵莲花挺立，虽然只是一朵花苞，还未绽开，却有朦胧的白雾弥漫。这白雾仿佛从远古降生而来，带着庄严而宏大的气韵。
“这是……什么？”
步莲内视自己身体中莫名出现的莲花，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第53章 饿鬼
季凌恒飞速奔跑着, 他的身影化作金色大鹏鸟从一座山峰跳跃向另一座。他心急如焚，加快速度，比预计时间快了一个小时到达。
腰间垂挂着的令牌发出白色光芒, 文峰山外笼罩的透明结界洞开，于平凡无奇的大山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郁郁苍苍、灵气缭绕如同桃源仙境，七座挺拔直插入天际的剑山聚拢在文峰山主脉, 如同七星拱月。
季凌恒在执事老者的带领之下, 来到藏锋殿中再次见到几位长老，他快速将事情禀告。
事关圣阴邪教, 且牵涉的百姓数量远超万人，这绝不是一件小事情！
天峰道长眉宇间有着刀刻一般凝重的痕迹, 带着锋芒的眸光环顾众人, 沉凝道：“圣阴邪教图谋甚大，我能察觉到他们在酝酿可怕的阴谋, 我藏锋一派务必做好准备。”
他眸光转向紫月仙子：“紫月仙子, 由你负责联络南域其他教派, 告知圣阴邪教之事, 让他们做好准备。”
紫月仙子十分果断，领命之后, 在原地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消失不见。
天峰道人的眸光又落在杜休道长身上，杜休道人当即领会, 向前跨出一步, 正欲开口领命。
这时，广明道人开口打断了他。
广明道人手托着拂尘，他的眉目中流露出担忧，他向着杜休道长微微一点头, 而后对着天峰道长道：“师尊，乌石镇和武陵城一事，请务必让我处理。”
他的眸光悠悠飘远，像在追诉过去：“步莲这孩子，从十四岁就跟着修道至今，现在弟子有难，我这个做师傅的岂能不管？”
天峰道人视线停留在广明道人身上，数息之后，他收回视线道：“好。”
广明道人领命，转身欲走，天峰道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也快突破至元婴境界了。”
广明道人眸光闪烁，停顿片刻道：“不瞒师尊，确实是快突破了，但修为始终停滞在最后一线，或许还需要一个契机！”
天峰道人颔首，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吩咐起其他人。
见广明道人即将离开，季凌恒连忙唤住他道：“师叔，带我一起！”
广明道人摇头道：“此行太过危险，我不能让你同行。”
说罢，广明道人向前踏出一步，身影直接消失在虚空之中。
季凌恒回到他在藏锋派的小院，心里始终坐立难安，他脑海中出现无数个谜题疑点，却找不到方向。这时，季凌恒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一直戴着的碧绿手镯，他心念一动，取出一物。
一枚古朴的破碎镜片安静躺在他手中。
季凌恒对着古镜道：“前辈，我有事情请教。”
古镜安静躺着，没有丝毫变化。
季凌恒微蹙眉头，再次唤道：“前辈，麻烦苏醒一下，我有事情请教。”
古镜安静躺着，没有丝毫变化。
这破镜子！
季凌恒有种把古镜碎片丢弃的冲动，他强行按捺住这种冲动，转而思考起来其他的办法。他将古镜收进镯子，眸光一转，忽然想到藏在地底最深处，火红岩浆海中的金色巨龙。
他隔着外衣抚摸着胸口处的金色龙鳞神纹，心念一动，召唤出九星轮。
长达三米的黑色月轮旋转而出，于虚空之中显现出神秘散发着幽暗光泽的身形，无形透明的结界笼罩房屋，将这一小间屋子隔离成绝对安静隐蔽的状态。
这九星轮乃是金龙前辈赠予的龙鳞所化，能随着季凌恒的心念变化成各种武器，同样也能再次变回巨大的金色鳞片。
虚空之中，金色的光芒浮现，黑色的九星轮已化作一片坚硬无比水缸大小的金鳞。
季凌恒眸光带着期待，金鳞是金龙前辈身上的鳞片，应该能通过金鳞联系上金龙前辈吧……
他恭敬对金色鳞片道：“金龙前辈，乌石镇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我摸不着头绪，想要请教你……”
他一连说了三遍。
忽然间，虚空中自金色鳞片处荡漾起层层波澜，扩散至房间各处。
季凌恒眸光亮起，成了！
一股强大却柔和的吸力从头顶传来，季凌恒毫无抵抗之力，轻轻飘飘地飘了起来，比羽毛更加轻盈。
这种感觉很奇特，元神被吸出之后，季凌恒能看到自己的躯体正面对这那片金色鳞片，从眼睫毛到手指尖都凝固住，一动不动，如同木偶雕像。
紧接着，季凌恒飞向高空，一直飞到文峰山的最高处，他仿佛化作一阵风，俯瞰着脚底下的仙境。
这种舒适的感觉没能维持多久，他的身体猛地下坠，周围的景象飞速从眼角余光闪过。他仿佛坠入一口深井之中，一条巨大的石链连接着井口外面，沉重无比。
不知下坠了多久，一阵刺骨冰寒得连魂魄都能冻僵的冷意传来，季凌恒知道他来到了寒潭中。
穿过寒潭，又穿过黑暗的地底，季凌恒刚从寒冷的状态恢复过来，便感到炙热的热浪席卷全身，季凌恒知道，他终于到了！
这一番极冷极热的滋味……
幸好他是元神来此，要是肉身的话，估计再强壮也会得风寒……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季凌恒环望着四方，入目是无边无际的火红色岩浆，比他在小世界中的火山深处见到的岩浆海还要宽广壮阔！
在这里，只有无尽沸腾着赤红，被赤红映照的虚无天空，给人一种更古不变的感觉，仿佛自天地初开而始，随天地覆灭而终！
而在这片岩浆海的最中心，盘踞着一条庞大如山脉的金龙！
他身上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金色鳞片，每一片鳞片都有水缸大小，如同一件金色鳞甲一直延伸至尾部，连巨大的暗金色的兽瞳上方都着细密的鳞片。
季凌恒被一股轻柔的力道轻轻推至金色巨龙面前，直面着金龙那竖起的似一道深渊入口的瞳孔。在瞳孔外面，是整体暗金色有着放射状的纹路的整个眼瞳。
在这双眼瞳前面，季凌恒的身影小得几乎看不见。
季凌恒感受到强烈的压力，头不由自主低下，几乎不能直视金龙的身影。
这是上位者的压迫力，即使金龙已经收敛全部气息，也能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季凌恒感到自身压力轻松了很多，知道是金龙护住自己，他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对金龙道：“谢过前辈！”
他再次提出之前的问题，期待能得到金龙的回答。
金龙深渊入口似的瞳孔闭合了一下，如雷鸣般宏大的声音回荡在虚无的空间：“如你所说，他们是祭祀。”
季凌恒眸中带着疑惑：“祭祀？”
“嗯。”金龙颔首，“这是上古时代的习俗，那时候天地间还有神明，他们受到众生崇拜，享用众人祭祀，并赐予护卫众生。不同的神明，有不同的喜好不同的需求，祭祀的仪式也不相同。如你所说，便是用凡人的信仰与血肉来进行祭祀。”
季凌恒难以控制的睁大眼睛，失声诧异道：“他们真的能召唤出神明？像话本中的王母娘娘和太白金星？”
金龙的瞳孔停止眨动，片刻之后，他龙首高昂望向远方，声音缓慢道：“不，我不曾有这些神明的印象，至于召唤神明，你不用担心……”
金龙的声音一下抚平了季凌恒的担忧，让他不再慌乱，只听得金龙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悠远的叹息：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有神明……”
“他们能召唤出来的，也许只是神明残留的部分力量，也许是某种精神痕迹……”
季凌恒点头，心中又担忧起来，虽然召唤不出真正的神明，但是神明残留的力量定然十分恐怖，倘若被圣阴邪教召唤出什么，只怕整座武陵城和城外的镇都要毁掉了！
季凌恒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吗？”
金龙摇头：“时机不到，我不能出手进行干预。”
季凌恒眸中露出失望之色，但他知道金龙不会骗自己，一是因为自己太弱了，根本没必要对我进行欺骗；二是因为自己单纯的信任。
因此他没再追问，准备时间差不多就回去。
“我没办法干预人世间的事，这涉及到恐怖的隐秘，你现在还不能得知。”金龙威严宏大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虚空之中，“但是，我能赐予你一些东西，让你尽可能在即将到来的大危机中存活下来。”
季凌恒眸中放出喜悦的光芒，他惊喜地抬起头。
伴随着金龙的声音，一点红芒飞入季凌恒眉心，瞬间消失不见。
“这是一道符咒，他可以帮你抵御渡劫境界以下的三次攻击。”金龙解释道。
季凌恒瞳孔快速收缩，半跪道：“谢过金龙前辈！”
金龙的眸光落在季凌恒身上，他的瞳孔似一道竖着的深渊口子，暗金色的兽瞳如同两颗荒芜的星辰，许久之后，他道：“回去吧。”
季凌恒的身体再次如羽毛轻飘飘飞去，在即将离开岩浆海的最后一刻，他大声喊道：“前辈，我能经常来找你吗！”
随后，他的魂魄穿过幽暗的地底、冰寒的深潭、锁着粗壮石链的井，回到自己的身体。
虚空中，那道龙鳞绽放着灿灿金光，如同世间最炽盛的光芒，不可名状的威严从金色鳞片散发出来，虚空中响起金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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