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过的这杯,唐韫晖拿过去继续喝,两人毫不介意彼此的口水,在别人眼里恐怕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觉得没所谓,他抬眼看了一眼,唐韫晖的脸上满是摄入过量甜度的震惊表情,看了就觉得很有趣。他不喜欢吃甜食,他一早就知道,所以才故意让他去买的。
最后,他只喝了一小杯就说饱了,其他的全被唐韫晖皱着眉头解决。
逛了街,他帮男人买了衣服,不是什么昂贵的品牌,男人也欣然接受。“这个穿起来会很性/感,里面没有内搭的话,太阳底下,乳/头都会透出来。”他把一件薄衫扔给他,坏心眼的想着他肯定不会要,但是唐韫晖脸红之余,竟然也没拒绝,还放进了衣框里。他顿时感到索然无味,出了一身汗,想去酒店洗个澡。在酒店前台办理check in手续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身份证也被拿了出来,心跳也加快了,但表面上摆出若无其事的悠闲样子,跟随男人坐电梯一路往上,进了预订的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说,“你先洗。”
“一起洗。”
“为什么?我又不会消失,”他坐在床边。
男人像是被他嘲讽了似的,半晌才扭扭捏捏,“浴缸很大,我们还没有一起泡过澡。”
为了这种事而扭捏的男人,有一点可爱,又令他感到烦躁。
“那你先放水,我等会过来。”
男人嗯了一声,蹲在浴缸旁,像狗守在陵墓前的庄严模样,眼也不眨的看着水位逐渐上升。他则简单清洗了杯子,烧水,让事先准备的药在水杯里溶解。
在浴缸里做了一次,因为想着是最后一次,他彻底放开了身体,叫声也越来越大。高级酒店,隔音一般不会太差,男人被他吓了一跳,动作也停了。
“继续摸……”他不满地扭动身体,“还有,舔我……”
张开的手臂撑在浴缸边沿,他分开大腿,腿窝的位置搭在男人肩头,男人的手越过他的小腹,揉/捏着胸口两侧的乳/头。这里慢慢有了感觉,和触碰性/器不同的感觉,因为不属于直接的性/器官,被抚弄、揉/捏的时候,有一点酥麻的感觉,还有点痒,作为附加的刺激手段,非常舒服。
男人嘴里吞吐着他的龟/头,把包/皮掀开之后,粉/嫩的顶端和冠状沟被男人厚实的嘴唇吮/吸出色/情的声音。不得不说,男人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同性恋,又臭又脏的阴/茎到底哪里吸引到他了?AV里面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愿意一脸痴迷的吸那玩意儿。
男人的舌头描绘着顶端的形状,从沟的弧度再到铃口的缝隙,扫过去,扫过来,就像是正在用舌尖打摩斯密码,莫非是打算传送讯息给远在天边的同志星球?
不,怎么可能有那种星球……他在享受的过程中,脑子里不断浮现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与此同时,由于思维发散,射/精的冲动也减少了许多,男人抱怨说嘴都酸了,他还没射出来。最近似乎是有这种感觉,硬度不够,并且射出的量也不多,好处是享受的时间变长了。
泡完澡,他把水杯递给男人,男人一口饮尽。时间到了傍晚,窗外人工的夜景美得如梦似幻,以前他经常看这种景色,在深夜加班的写字楼或是高级餐厅。无论看多少次都不觉得腻烦。看着它,他觉得自己遗落的时间线被拉回来了。
“突然觉得好困。”男人说。
“可能是玩了一天,出汗又吹了风,感冒了。”
他把胶囊递到男人唇边,“退烧药。”
男人笑得很勉强,“我好像……没有发烧。”虽然这么说了,他还是乖乖把胶囊吞了下去。
阿普唑仑,具有镇静、催眠及肌肉松弛的作用,男人服下这个之后,就陷入昏睡的状态。胶囊作为致幻与催情功效的强效药,里头的东西溶解,会让人想要高强度的性/爱以缓解体内无边际的空虚。他从男人的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和钥匙,回到家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手机的sim卡。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李总?”
“嗯,陈姐。”
电话那头的女声变得激动。
“怎么回事,之前电话也打不通……”
“出去旅游了一趟。”他打断她的话,“七月份的费用我先给你转过去,还有……帮我安排人。”
“哦,喝了多少?”
“没喝,但是意识模糊了,一般档次就行。”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他笑着补充道,“是我一个朋友,曾经受过他不少照顾,所以想给他一个惊喜……陈姐?”
“哦……嗯。”
“要男的哦,三个。”
“男的……三个会不会太多?”
因为他说他很孤独——李昭明想这么说,但是这话听起来实在太肉麻了,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联想。
“对,三个。片子里面都这么演的嘛!”
“嗯……我知道了,你呢?”
“我要回家睡觉。”
把地址和房号发给对方,他环顾房间的四周,和来时不大一样,多了一些东西,不过这些用惯的东西哪里都能买到。狭隘的地方充满了秘密的气息,但没有任何一个秘密与真心相关。鱼缸里的清道夫吸附肮脏的玻璃,大口大口地吞食随水流飘来的青苔和藻类。缸里其他的鱼渐渐生病死去,清道夫嚼着它们的尸体,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是池子里最后一条鱼。
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自己一直孜孜不倦的做出让男人感动不已的好事,希望这一次他能接受自己的好意。
自由就是不断得到一切,再不断失去刚刚得到的一切。
N城继续待下去也没意义,重回自由身的李昭明换了一个小镇,那里依山傍水,空气宜人,非常适合旅居和养老。当地物价与房价有连年上涨的趋势,当房地产企业在这里开设分公司专营养老项目,他认为是一个好机会,便毅然投了简历。销售属性的工作都差不多,或者说,处于社会网络之中的人类从小到大都在向外界“销售”自己:外表、谈吐、氛围、细节展示、恰到好处的展现出利益的可得性,在兼顾效率的同时适当的宽限他人,以人情做抵押,加深彼此的链接与束缚。
在应酬的酒席上拼命灌酒,最终身心无力趴在桌上奋力喘息以加速血液中流淌的酒精浓度代谢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想到唐韫晖隐于暗处时的面孔。疲倦,附带廉价的兴奋,挤在他身边,说起工作时发生的趣事,语速很快,像要为他解闷。
这么多年来,他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贫穷,节制,做苦力,汗臭,房间里却摆放了那么多的书。
原来如此,他没说谎。他是真的被放弃了。早就说了吧!如果试着理解那些难以理解的事物,到头来自己也会被牵连其中。他一点也不关心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不得不承认,脱离囚禁之后他仍无数次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思考那个男人的命运,这本身就是一种奇怪的做法。他们没有感情上的纠纷,更多的是幼稚互伤的玩笑,相处的日子里扮演情侣,后遗症便是无法从脑内将他的事情驱逐。因为他对他居然产生了共鸣,像是一种关于爱和仇恨的疾病,蚕食对之感兴趣的所有人类。
工作逐渐上了正轨,李昭明开始打量周遭的异性。也就在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受刺激能勃/起,也有快感,但很难射出精/液。即使有,量也少得可怜。他去做了检查,才知道自己一直在摄入高浓度的雌激素。接到检查结果的那个下午,他以外出拜访客户为由,实际上拿着检测结果,依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报告。两个月时间的高浓度摄入量,尚有回转余地,时间如再拉长,比如六个月,一年,后果将不堪设想,有很大的可能性将造成永不可逆的伤害。
雌激素掺杂在食物和水里,源源不断地落入胃袋,受饥渴之苦的身体将之循环吸收。逐渐的,体毛变淡,乳/头艳丽,皮肤变得比保养后的状态更为细致,囊袋冰凉,摸起来毫无沉甸之感,包揽他饮食的人原来真实目的是要让他断子绝孙。断子绝孙这四个字,是远古流传至今的恶毒咒骂,对他来说只在电视连续剧,或者是暴民攒动的网络世界才会不小心看到的诅咒语录。他捏着报告,眼睛紧闭,仰头深呼吸,嘴角不时抽搐,一不小心,笑意就会宛如攀上房梁的藤蔓,葱郁,蠢动,缭绕出一个淡漠的笑。
想杀了那个男人。
想念着他,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杀了他。
到底怎样才能做到?
想归想,然而在梦里,他不断被那个男人杀。全是莫名其妙的梦。他梦见在老家江边玩耍时,男人出现在他面前。梦里的男人看起来像个高中生,脚步拘谨,带着怪异的表情向他靠近。他们僵持着对视,他发觉自己竟无力动弹,时间过去得很慢,他彻底慌张了,后脑勺像被针刺一样疼痛。在他面前,他就像一只赤身裸/体的猎物。然后,他听见他说,“第一个问题……你记不记得我是谁?”他刚张开口,准备说点什么,下一秒就被他推进江里。
这样的梦频频出现在深夜,他单方面的、被男人杀死的梦,场景变幻,死因因场景变幻而改变,唯一不变的是男人总是会问他,第一个问题……
也许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按照现实里的做法,应该是提出一个,回答一个,再接着提出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全部解决为止。梦里的秩序显然和现实不一样,男人提出问题之后,枉顾他的答案,就将他斩杀。他不记得被杀时的感受,因为是在梦里,唯有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头顶,久久不散。杀气腾腾的男人望着他尸体的表情,竟然让人觉得有一丝可怜。他好像是在哭着。就像曾经共度的夜里,他对自己说,活着很孤独。他说这话时闭着眼,却能感受到他与自己的对视,湿漉漉的眼睛满溢潮汐般的泪水,哀伤,迷茫,不轻易对人诉说的沉重事物,排山倒海般朝自己涌来。
那时,自己说了什么呢?还是什么都没说?
真想撕开自己的身体,向他展示空无一物的内核,然后用极为真挚的感情去质问、去判断、去歇斯底里:你究竟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他想起曾经从书柜里翻出来的日记,唐韫晖的日记,最后一句写着:我的血流干了,一个黑色的洞。我已没有再好的东西,你摇摇头,所以转身走了。
这么说,唐韫晖的内核也空无一物。
两个空洞的人互相思念,思念算是爱为数不少的表现形式之一吗?如果是,那他确实在若无其事的思念着唐韫晖。男性肉/体的气味,闻惯了之后,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棉被里有这种气味,狭隘的空间里漂流着这种气味,唐韫晖的身体是气味的来源,但越接近源头,气味却越消浅。当初离开的时候,应该偷一件衣服,这样他就不至于需要记忆里的页面,一页页翻开,仔细寻找,辨认,将属于唐韫晖的体味从记忆的折痕里摘出来。还好,只是幻想闻到了这种味道,心灵便受到了慰藉般沉静下来。
还有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就像自己变成了无实体的幽灵状态——将空的啤酒罐、空的烟盒扔在桌上,过不了多久,唐韫晖便从外部世界提回来补足品。
所有的话题都是关于过去。说到高中时期,两个人如何偷偷配合,从校外将外卖拿回学校,期间与保安斗智斗勇,这个游戏他们永远玩不腻。还有荒废的教学楼天台,他总是准备两支棒棒糖,留给自己的是巧克力味,唐韫晖的是牛奶味,他们翘了晚自习,偷偷跑到天台,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一边吃棒棒糖,一边凝视静谧的星空。
“预备。”他手臂攀在天台的栏杆上,低声说:“跳!”
两个背后满是灰尘的少年在夜幕未明的楼顶,身姿整齐,纵身一跃。
天台往下,还有一道一米出头的隔板悬在空中,他们跳下了天台,落在隔板上,紧张的心情不言而喻,隔板承重后的晃荡令他们忍不住尖叫。幸运的是,保安没有注意到夜色中的小小插曲,他们爬回天台,瑟瑟发抖,彼此对视,因为紧张,棒棒糖在嘴里碎成了颗粒,忘了是谁先开始的,总之两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个帮另一个拍打制服背面的灰尘,一边拍一边笑弯了腰。那些日子除了拼命学习,唯一的乐趣就是在空隙里找出时间,毫无意义的玩乐打闹。
从他的角度看来,他们的关系早就超越世间情谊,成为一种无形、无声、透明质、依靠氛围辨认彼此、毫无悬念、和爱、喜欢之类的东西无瓜葛的牢不可破的幸福滋味。和唐韫晖在一起,很幸福。幸福很简单,只承载了两个十七岁的少年人生中短暂的一段。正因为短暂,他十分珍惜。直到唐韫晖用粗糙、暴力、肉欲、堕落、恶心又变态的方式摧毁了他的幸福,他才感受到厌恶在心底升腾。
也许唐韫晖早就知道他会离开,于是喂他有毒的食物和水,让他失去离开后重建幸福的可能性——无精的身体,短小的阴/茎,在性吸引力的层面,他已经是完败中的完美作品。
第12章
十月中旬,天气逐渐凉下来,李昭明坐在餐厅户外的吸烟区,抿了一口咖啡,打开笔记本电脑修改方案。正埋头工作,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他下意识地缩起肩膀,抬头望去。那人有一张陌生的面孔,个子矮小,手里提着纸袋,与他对视的瞬间便露出笑容,从纸袋里掏出了什么,“占用您五分钟,了解一下我们的产品……”
“不需要。”
那人像没听见似的,朝他靠近。
“你干嘛?!”李昭明合上电脑,语气恼怒。
“没,就想让您看看产品……”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提着纸袋离开了。还以为他会坚持继续营销,如此干脆利落地走开,简直莫名其妙。三个月过去了,直到现在李昭明还是没改掉面对成年男性时不安和警惕的反应,甚至察觉到男性对他投来的目光,他都会感到头皮发麻,拳头不知不觉的就硬了。他渐渐理解为什么遭遇过侵扰的女人会留下心理创伤,一开始他和大部分人一样,认为她们太敏感,自我意识过剩,后来他发现不是的,仿佛体内某个开关突然被拧开,焦躁和恐慌感占据内心深处。由于焦躁,令人萌发主动攻击的欲/望;因为恐慌,令人变得软弱无力。世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人也活在屁股受创的阴影里,更恐怖的是,没有直接的法律对男人的屁股做出保障。长期生活在情绪交杂的氛围里,形成独特的内耗机制。比如平时走夜路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提防从身侧经过的人,明明道路那么宽,为什么非要靠得那么近?每次他都放慢脚步,等那人走远之后才接着走。
11/25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