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祚一愣,感觉有点儿邪门:“高哥,你的意思是明年五六月份的时候,金叔叔会有仇家寻仇?那个四眼会计的亲戚?还是说啥啊?”
“……”高醒顿了顿,说,“不管是什么,你都只要寸步不离的跟着金厂长就可以了。”
姚祚感觉很难办,自己以什么理由寸步不离的跟着金厂长呢?再来,有什么危险他也不知道啊,过去以后防范谁他也不清楚:“高哥,你……你要是担心金厂长的话,你如果清楚细节,要不一块儿过去?咱们跟金厂长好好谈一谈,咱们这些外人再保护金厂长也没有金厂长自己注意安全有用。”
“我要是能去,我早就去了。”高先生摸了摸口袋,下意识地想要摸出一根烟来,但却摸了个空,“我得在北京看着他。”
“也对,北京很多事情都离不开高哥……啊?”姚祚反应过来,高哥说的是‘看着嫂子’,不是看着‘公司’,“这,青书还需要高哥看着吗?我看高哥你现在跟青书挺好的啊,一路上我都当了几回电灯泡了?还是两千瓦的那种。”
高醒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怎么不明白?”姚祚自己也算是谈过几次朋友,自诩感情专家,“我看啊,高哥你就是太紧张青书了,青书看面相就是那种外冷内热的,表面上虽然不会表现得跟你一样多在乎你,但实际上是非常念旧且重感情的,更何况青书跟金潜那边好几年没有联系了吧,估计早就淡了,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患得患失,有时候看得太紧,还不好,青书肯定会不舒服。”
高醒瞥了姚祚一眼,淡淡说:“我知道分寸,你不用管这些,就说去不去蓉城跟着金厂长吧。”
姚祚想了想,点头:“行吧!就是,我再多句嘴啊,其实要高哥你这么害怕金潜又跟青书联系,还不如一早就不要管金家的事情,就算是金厂长当真以后要遇难,那也跟我们没关系才对,说句不好听的坏话,如果金厂长出了事,没了,金潜肯定会受影响,说不定一蹶不振,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能够跟高哥你抢人,这不是挺好的吗?何必趟这趟浑水?”
姚祚说完,见高哥神色莫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冷血了,补救般地说:“我这也只是假设,高哥你可别觉得我多坏啊哈哈。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比较合理不是吗?”
姚祚一直以来都有着大部分富贵人家必备的冷漠,但又还不习惯暴露出来给别人看,所以说完便有些忐忑地盯着高哥,生怕高哥认为他不是个值得当兄弟的人。
谁知道高醒根本不在意这些,而是道:“你想的太浅了,如果是下围棋,你这只是想到了后面两步,再往后想想呢?”
姚祚一愣:“再往后?再往后是啥?”
“再往后就是青书飞奔回去参加金厂长的葬礼,看见金潜一蹶不振,心软,想要陪伴金潜重新振作,金潜趁机示弱,非青书不要,青书还能丢下金潜离开不成?”高先生语气平静,“就算最初青书留下来照顾金潜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是因为同情、可怜、责任,但无论哪一种任由他们发展下去,都不是好事。”
这天底下,什么事情都是有迹可循,那么断了一切迹象,斩了所有苗头,隔绝全部可疑事件,就是他要做的!他要让金厂长好好的活着,对金家施以滔天恩惠,要在金厂长茶厂彻底破产的时候施以援手,要金家欠他的。
金潜那个人高醒还算了解,现在年轻,还没有以后久经商场后锻炼出的阴晴不定与凶残,尚有尊严在身,又有沉重的家庭压在头顶,倘若他当真对金家有巨大的恩情,哪怕是还放不下顾青书,也会想方设法先还了恩情再重新想办法追求青书,但那时,高醒想,起码得是十几年以后了,十几年后的青书和他,绝不会还有人插得进来,不会有人比他有权有势,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他。
他会让青书未来的眼睛里永远有光,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冷冷清清,可怜得哪怕身居高位也让他心痛。
他要让青书活过非典,活过金融危机,活过2014年的冬天,活到以后的以后,和他一块儿去过上辈子青书没能走过的日月。
所以金厂长必须活!青书与金潜最好永远不见面!他要给金家一个泼天恩情!也要让青书这只盘算着某些小九九的漂亮小狐狸知道,和他在一起就是最正确的!
高先生这盘重生的棋,算到了起码二十手以后,要的就是道德绑架金潜,要的就是万无一失。
“哇,高、实在是高。”姚祚听了高哥一席话,真的是佩服之至,“俗话说的好,那啥听君一席话,胜读他娘的十年书,行!包在我身上!那我现在就回去?保证利用我所有的资源,把金厂长保护得密不透风!”
“不,现在还早,你刚来就走,青书肯定会怀疑,你不要让他知道我让你回去保护金厂长。”高醒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宝贝摊牌自己的来历,越晚摊牌越好,或者,永远不摊牌最好。
姚祚自然是继续点头:“那,那我三月份回去怎么样?三月份的时候是春天,胖子要备考,我跟胖子关系不错,就说胖子喊我回去帮金叔叔的忙?”
“太牵强,到时候我来想,你不要乱说就可以。”
姚祚笑道:“行,放心吧,我嘴最严了!”
姚祚被留到北京过年,在北京住了差不多三个月,平日除了跟着高哥去公司忙活,见见世面,学着管理新入职的员工,其他时间跑去四合院蹭饭,大部分时候高哥都很欢迎,但时间一久,明显耽误小两口亲亲我我,便自觉不过去打搅。
三月初一到,姚祚找了个餐馆请顾青书和高醒吃饭,顺便把高叔叔也叫上,便算是给自己践行。
春天的顾青书明显比冬天活跃不少,私底下姚祚默默跟胖子吐槽青书果然像只小狐狸,冬天那是要冬眠的,一到春天就精神了。
不过春天的顾青书可不止是精神了,更像是有了十二万分的精力散发魅力,不管是男是女是动物还是什么的,姚祚发现,真是跟个发光体一样,走哪儿都在招蜂引蝶!
——高哥果然说得对,就是应该好好守着顾青书!
顾青书春天其实很少出门,原因无他,主要是有些柳絮发得早,他对柳絮过敏,遇到满是柳絮飘的时间段,他是根本不能出门,一旦沾上,身上起红疹子还是小事,最主要是呼吸道容易红肿堵住,所以春天他跟高哥更常住在京郊的小别墅里。
姚祚要回蓉城的事情顾青书早就知道了,今天去吃姚祚给自己开的饯别宴,便从家里拿了个圆形的玉佩准备当作礼物送给姚祚,想来姚祚会喜欢。
见到姚祚时,是在万紫千红饭店包厢。姚祚这货穿着时髦的风衣,把头发染回了黑色,踩着依旧实分昂贵的球鞋,戴着墨镜,笑得像只马上就要开饭的大熊猫,有些憨憨的感觉。
顾青书已过去,便把玉佩盒子放到姚祚面前,顺势坐在姚祚的旁边,姚祚受宠若惊,看了一眼高醒,见高哥没有不满,很知趣地跟顾青书聊天:“真是破费了,我这又不是一去不回,青书,你这饯别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礼物是深翠色的玉佩,带有一抹血色,这种带有红色色带的玉向来昂贵,姚祚嘴上说着‘太贵重了’,但却嘿嘿笑着赶紧揣进口袋:“来来,青书你要吃啥?尽管点,现在我好歹也是有工资的人,允许你多点两个菜。”
顾青书笑姚祚是大款,一边翻菜单一边问高叔叔有没有想要吃的菜,刚点了个糖醋鱼块儿手机便被人打进来,顾青书不知为何,听着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铃声,心脏却是突突重重跳了两下,没由来地心悸起来。
因着这份心悸,顾青书光洁白皙的面颊浮出一抹病态的绯红,身边的高醒立马低头问他:“怎么了?我看看。”
年轻俊美的小高先生声音焦急,话音还未落地就掰正青书的身子面对面的亲了亲青书的额头,确认青书体温在这几分钟内高了几分,当即站起来,跟姚祚说:“先不吃饭了,开车去医院,他有点发烧。”
顾青书被拉着右手要去医院,但左手却不耽误地往高哥的口袋里摸去,将自己的手机摸出来,打开翻盖手机的盖子,一面跟着高醒出去,一面接通电话,对电话那边的胖子说:“喂?胖子?”
胖子那边是吵杂的人声与尖锐的救护车鸣笛的声音:“喂?青书完了完了,你之前一直跟我说要我小心金叔叔五月和六月可能会出事,谁能想到今天就……就……”
顾青书脚步顿住,漂亮的眼睛无焦距地与高哥对视,高醒眉头紧蹙,伸手不容拒绝地拿过他耳边的电话然后按下了扩音按钮,顿时电话那头刺耳的杂音与胖子慌乱哭泣的声音犹如狂风暴雨入侵北京宁静的正午:
“青书啊……怎么办?都是我不好,你都跟我说了可能会出事,要我小心,我怎么就根本不上心呢?”
“青书,你打死我算了,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跟金哥。”
“就刚才,我居然就在叔叔旁边,都没注意到有人开着货车撞过来,撞人的已经被抓住了,是厂里的老师傅,我他妈……我真是就不明白了,金叔叔对他们这么好,现在厂里一点儿效益都没有,工资也照发,就是发的少了一点罢了,至于吗?那老师傅非说金叔叔把他们的工资给贪了,要金叔叔给钱……”
顾青书面色不改,但那被高哥牵着的手却是冰凉微颤,他听见自己问胖子:“先不要说这些,你告诉我,金厂长现在什么情况?是……当场死亡?”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无法想象那从小对他来说比顾建富更像父亲的伟岸男人又一次死于车祸。
“没有,正在往医院赶,要抢救的,我、我现在就在叔叔旁边,叔叔戴着氧气面罩,腿都断了,还在不停吐血,医生说内脏肯定有地方破裂,但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说我要不要告诉金哥啊?金叔叔喊我不要说,青书,怎么办?操他娘的,早知道金厂长干嘛自掏腰包给那群白眼狼发工资啊?好心没有好报的……”
顾青书口干舌燥,舔了舔唇瓣,说:“先抢救,不要跟金哥说,你等着,我买最早的火车票回去,花多少钱就行,先保住金叔叔的命。”
“这不用你说,我知道,就算把我腰子割下来给金叔叔我都愿意。”胖子一边说,一边哭,“可万一……”
顾青书深吸了一口气,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得不太正常,一边咳一边说:“不要说万一,会好的,金厂长是好人,好人都会长命百岁。”
电话那边应该是到了医院,胖子来不及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应该是帮忙推车去了,但随着无数杂音被电话‘嘟’地一声截断在遥远的南方小城,北京奢华饭店的包厢门口却是倍受影响,焦灼里夹杂着微妙的气氛。
尤其是姚祚,简直跟看神人一样看着高醒,自称严得不得了嘴巴秃噜道:“天啊,我还没有过去就出事了?高哥,咋办?”
顾青书意外地看了看高醒和忽地反应自己说错话的姚祚,略微慌乱的视线在这两人中间转了转,最后停在姚祚的身上,疑惑道:“你什么意思?姚祚,你知道会出事?”
姚祚演技瞬间上线,晓得否认是绝对行不通的,便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说:“我也是听高哥说的,准备去蓉城看看,但到底是为什么那边会出事我也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一般是不问原因的,高哥让我干啥我就去干。”
问题被推回到高醒的身上,高醒被宝贝爱人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看着,不慌不忙地道:“我是怀疑会有问题,毕竟有时候人心难测,但现在这不是重点,乖,我们先去看看,你这有点儿发烧……听话,到了医院,你想听什么,我都跟你说,只要你听话。”
顾青书拿手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了摇头说:“正常的,先买票吧,买最快的火车票,从北京回江阳市起码得两天,我们先过去,我没事。”
“你有没有事那是你说了算还是医生说了算?”高醒很不喜欢青书一遇到在乎的人出现状况,就对自身情况忽略,明明青书比任何人都重要,“你有功夫在这里跟我耽误,早就到了医院,让医生给你检查了。”
高醒每回看见青书胸口开刀的两条浅色疤痕都要后怕许久,青书第一次开刀他不在,后来青书都开完刀才晓得情况凶险,每每记起那时候的自己,都恨透了那种无能为力。
第二次开刀他不敢错过,一眼都不敢错过,哪怕守在手术室外面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他也不敢离开半步,在外面一边等待,一边怀疑自己的出现到底是好是坏,怀疑一切,怀疑老天会不会看他太过得意,收走了他好不容易哄到身边的顾青书,他每分每秒都想去死,又每分每秒希望自己没错——他能够给青书最好的一切,包括健康。
虽然医生说过,做完心脏起搏器手术的病人和正常人一样,但高醒认为,绝不一样,怎么会一样?要是发烧把体内的起搏器烧坏了怎么办?要是突然没电了怎么办?要是青书过敏导致哮喘复发,吃什么都吐又怎么办?
所以青书不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做剧烈运动,不能发烧,不可以过敏,不能不吃饭,更不可以为了随便哪个谁害自己紧张,不要紧张,没什么好紧张的,死了就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小高先生一直在微笑,漆黑的瞳孔里风起云涌、惊涛骇浪,但都像是被什么克制着关在牢笼中,哄面前的宝贝说:“算我求求你,你就算自己不爱惜自己,也起码让我安心好不好?姚祚可以现在就去买票,有最快的车,就坐最快的车过去。我们两个先去医院看看,看完了,说不定姚祚还没走。”
顾青书也知道高醒说得对,他是急昏头了,忙对姚祚说:“那姚祚,麻烦你先去找人买票,买三张吧……”
姚祚可记得高哥几个月前还说过不让顾青书回去,毕竟只要回去,总免不了跟金潜见面。
可现在一切都按照当初高哥不期望的方向进行,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姚祚绞劲脑汁想要帮高哥想出个主意,但脑袋空空,啥也没有。
“这样吧,给我也买一张,跟金厂长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几次面,这回他糟了大难,我既然知道了,理应过去看看,小姚,走吧,我们两个一块儿去买票,你去的话有可能买不到今天的,还是我去比较好。”高叔叔也笑着掺和进来。
顾青书对高叔叔很信任,点了点头,四人一块儿下了楼,分两辆车离开,一辆前往火车站,一辆开往军分区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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