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和小弟们的脸色顿时惨绿一片。
“呕——”“呕——”他们的呕吐声此起彼伏,哭着喊着叫“妈妈、我要回家”“人间不值得,JOJO我下辈子不做人了”。
现场的味道顿时一言难尽。
“够了!”他们的桌子突然被重重一拍。
店主——一位络腮胡的彪形大汉,身着卡哇伊的开领水手服,正生气地叉腰:“你们这些混小子都给我滚出去!”
山田和他的小伙伴们痛哭流涕、连滚带爬、连吐带呕地被赶出咖啡厅。
下半辈子,他们再也不乱搭讪漂亮妹妹了。
那一天,山田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妖魔鬼怪所支配的恐怖和被女装大佬骗身骗心的那份屈辱。
……
女仆咖啡厅这边。
阿由有些受到打击,他下定决心的第一份工作,还是失败了。
绘麻安慰式地拍拍阿由的头:“那些人肯定是因为吃撑了身体太难受,所以看到格外可爱的阿由就被触动得终于排空身体、一下子舒服多了。”
…听完怎么更难受了。
阿由垂着头,沉默不语。
店主姐姐(?)顿时心疼地一把抱住阿由,娇声嗲气地抱怨道:“哎呀,都是那些臭小子,不知道我店里的姑娘多金贵、多可人疼的,下次再见到这种怂货,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彪形大汉杀气腾腾。
阿由慢慢抬起灰暗的眼眸,点了下头。
记住了,下次再见到他们,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
阿由继续在店里作一个可爱的吉祥物。
只可惜时不时有男孩子羞涩地来向他问电话号码。
“…我没有电话号码。”阿由开口,低沉的声音低低地传入每个探访者的耳里。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无动于衷,他死鱼眼的功力又再上一层。
一、二、三,他在心里默数。
果然,听到他张开说话后,这些男孩子都是一脸惊悚、然后是恨不得自戳双目般的悔恨,最后只能霜打的茄子样溜回座位。
当然也有例外,偶尔有些笑起来格外开朗健气的男孩,大大方方地询问他的联系方式,在听到他开口说话后反而双眼发亮,趁人不注意就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
…只是一串串数字、或者地址。
阿由在休息间举起纸条,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这时店主姐姐(??)就会带着慈祥的微笑闪亮登场,毫不留情地没收掉一张张小纸条、再恶狠狠地撕毁:“太早了哦,藤冈姐姐我不允许!阿由酱一定要小心那些大猪蹄子们哦,那些男人们的花言巧语统统不能相信。”
…记住了,男人们的花言巧语统统不能相信。
阿由,慎重地点了点头。
……
完成一天的工作,在藤冈姐姐(…)也就是店主的多次逼迫下,阿由终于学会了好好和人打招呼,于是正常地和绘麻、藤冈告别之后,阿由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拿着手里的酬金和藤冈特地为他打包的黑巧克力蛋糕,阿由回忆起今天中午和直美的对话——
“阿由,拜托你了嘛~”直美像普通女高中生一样撒着娇、摇晃着阿由的手臂,“人家晚上想和哥哥大人去约会,这次的兼职你代替我参加嘛,好不好~”
“人家还特地为哥哥大人准备了今天晚上用得到的道具,”直美嘟起娇艳的嘴唇,“只是一晚上,你就替我一晚上嘛好不好~”
好麻烦。
阿由无动于衷。
“有工资的哦~”
阿由悄悄竖起耳朵。
他最近的午餐都是和谷崎兄妹在一起吃的。而直美看到他次次都吃的是包装小面包后,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丢掉了他的午餐、为他买了一份食堂新鲜出炉的、荤素搭配的正常午餐。
自此以后,他的午餐就由谷崎兄妹全面承包,不是谷崎下厨就是直美动手,偶尔两人都没空、三人就一起吃食堂。
嗯,怎么分辨是哪个人做的午餐?很简单,谷崎做的更好吃。
好麻烦。
拿起饭盒,阿由每每在心里这样想,终于还是乖乖吃掉了。
因此,囊中羞涩、字面意思上一贫如洗的阿由准备找份兼职,作为对两兄妹的补贴,毕竟他家的三色猫都会找小鱼干给他吃,他应该也要买些小鱼干给谷崎兄妹?
自认为终于学会举一反三的阿由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一晚上的工资是一万日元哦~”恶魔诱惑的声音在阿由耳边响起。
虽然不知道一万日元能买多少小鱼干,阿由还是一瞬间的心动了。
“再加上我个人对你的酬劳一万日元,一共两万日元哦~足够你买超多的小鱼干了~”直美也深知阿由时不时拿小鱼干当加餐的奇怪癖好。
头上一缕呆毛颤颤巍巍地竖立起来,阿由迅速点了点头。
……
回到现实,拿着奖金和小蛋糕的阿由正走在回家路上。
他看了看手里的黑巧克力蛋糕,想了想——
他家的猫喜欢小鱼干+他家的猫送小鱼干给他=他家的猫喜欢他,
同理,
他喜欢黑巧克力蛋糕+他送黑巧克力蛋糕给谷崎兄妹=他喜欢谷崎兄妹,
那么只要把这盒蛋糕送给谷崎兄妹,他们就能理解他的想法了吧?
阿由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谷崎兄妹平时的打闹嬉笑,直美拖长语调喊得“哥哥大人~”、谷崎随之涨的通红的脸庞……
…不需要。
他们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他们。
过长的黑发依旧挡在灰暗的眼眸前,阿由独自一人、继续行走在前往他的房屋的路上。
……
钥匙打开门,依旧是那个空荡荡的房间,但不知不觉中这段时间已经攒下不少物品——直美送的粉色饭盒、谷崎昨天买的水果、三色猫积攒起来的小鱼干、社长临别前递给他的名片……
阿由对这些很陌生。
他不理解,
他只会接受,对他人袭来的拳头、肆意的谩骂、毫无道理的命令,又或者是毫无道理的好意、突如其来的幸运,既然不危及生命,他统统接受,没有意义、没有意义,但活着应该就是这样。
阿由空洞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什么都不会理解,什么都不会在意。
...无所谓。
第6章
阿由不理解。
但他会接受,对他人袭来的拳头、肆意的谩骂、毫无道理的命令,又或者是毫无道理的好意、突如其来的幸运、平白无故的赠与,既然不危及生命,他统统接受,没有意思、没有意义,但活着应该就是这样。
就像小时候。
阿由空洞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什么都不会理解,什么都不会在意。
…无所谓。
阿由这样想着,脑海里闪过绘麻拍他头微笑的表情、直美拉住他的手臂撒娇的样子……还有谷崎、还有社长、还有藤冈、还有那天为他包扎伤口的女性。
他闭了闭眼。
…没有意义。
“喵呜~”乖乖呆在家的三色猫蹭上阿由的裤脚,不断地围着他打圈圈。
嗯,还有猫咪。
阿由俯身将它抱起,一下一下顺着它光滑的皮毛。
阿由闭上眼睛,睡吧。
————————
“贱/种!臭小子!给老子别动!”
强壮的男人扯过瘦小的男孩子拳打脚踢,接着是女人,
“还有你个贱/女人!给老子挣钱去啊!”
暴怒的男人、尖叫的女人、默不作声的孩子。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这个家里总会上演如此闹剧。
……
遍体鳞伤的孩子瘫坐在街角。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没有蝉鸣、狗吠,和嘈杂的人声。
宛如上帝初创世界的那个夜晚。
电线杆没有感情地竖立在孩子身旁,横挂在电杆上的铁横担也冷冷地注视着人间,它们组成了一个宽容怜悯的十字架。
孩子只是坐在那,低垂着头、紫青着脸、微张着嘴,他不明白,但也没必要去明白。
没有意义的,去理解、是没有意义的,去关心、是没有意义的,去求饶、是没有意义的。
他只是坐在那。
他只是成长在这样的家庭。
不必要思想、不必要情绪,连人性也抛弃,这就是在残酷的世间存活下来的诀窍。
但这个晚上有点不一样。
一个银白色短发的男人在孩子面前停下。
男人穿着白色短袖和长裤,嘴里叼着烟、背着一个木质的旅行箱。
他看着孩子身上破旧的衣衫和裸露在外淤青的皮肤,叼着烟缓缓吐出一口气。
路过的男人于是在孩子面前驻足:
“你好。”
孩子没有动静。
微风吹拂过男人的短发,露出左眼的空洞。
“你知道吗,我们的世界住着一群与常见动植物孑然不同的生物——【虫它们有自己的存在方式,有时我们会看到它们飞翔在夜空里流离失所。”
孩子于是微微抬头。
“虽然它们也许感觉不到我们,只是单纯地存在、无意识地生活,和它们说话也从来得不到回答,只是一种漠不关心的存在。开始可能是无尽的黑暗吧,当我们把第二层眼睑闭上时,甚至能听到黑暗慢慢入侵时细碎而清晰的声音。”
孩子的眼里依然一片灰暗。
“但只要等待,就会看到无数微小的生物在身旁漂浮,半透明的身体,一点一点汇成的光线,月白而温暖。偶尔,有一小团光线径直飞入黑色的虚空,盘旋着闪烁着消失,宛如月色的星辰。虽然就算伸出手、也什么都抓不到。”
银发男人单膝跪地看向孩子:
“不要被悲伤和痛苦捂住双眼,所有生物只是依借其存在方式而存在的。”
“谁都没有错,我们都只是为了生存。所以你要活下去。”
这也许是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也许。
……
尖叫、怒吼、摔打声、哭泣声、狂笑声、刀刃“扑哧”刺入血肉的声音、椅子倒地的沉闷声音……
一片混乱后,一切偃旗息鼓。
角落的孩子不言不语。
……
“妈妈,我叫什么?”
瘦小的孩子问着干枯的女人,
“…妈妈,我饿了。”
“妈妈……”
女人干裂的嘴唇似乎在张合,悬空离地的双脚微微晃荡,长发只要轻轻一扯就会断裂,但她只是瞪着那一双渗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干涸的血泊里倒着狰狞的男人。
……
“你的父亲叫由XX,母亲叫由OO,对吗?”
捏住鼻子的警官有些恐惧地看着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他哆嗦地看向户籍本,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你知道你的名字吗?”
“……阿由,我叫阿由。”
……
孩子被催促着离开了这个房子。
“太可怕了,”警车旁,邻居们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就是那个孩子,居然在父母身亡的房子里毫无动静地呆了快一个月。”“我的天哪,那味道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这孩子根本没有人性吧?”“谁说不是,我之前见过他,眼睛里黑漆漆的,邪门的很。”“要我说……”
没什么。
谁都没有错。
他要活下去。
孩子目不斜视地从这些人身边走过。
——————————
阳光撒进窗户,
阿由睁开眼,
天亮了。
……
在急促的铃声响起前进入教室,安静地在座位上落座,一直坐着等待,直至放学铃声响起,然后提起书包离开。
几乎一直是这样重复着上学期间的每一天,没什么问题,谷崎兄妹的插入才是阿由生活中的异常。
但这种异常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
午餐时间,阿由拿着手里的洗干净的饭盒送还到三年级A班,直美的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谷崎直美同学啊,很抱歉我不了解,电话也打不通,”三年级A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和蔼却粗枝大叶的年轻女性,她不好意思地看向阿由,“也许是家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吧,似乎时不时就会请假的样子。”
身处宽敞整洁的教室,周围是嬉笑打闹着的、充满活力的中学生,面前的老师也在开朗地微笑,窗外是干净明亮的天空,
阿由却好像回到了自己空无一人的房子里,那里除了他再没他物。
“没什么。”他这样说着,向老师鞠躬、离开了。
是个奇怪的孩子呀。老师摸不着头脑,只好将视线转移到班级里元气的孩子们,感叹青春美好,希望直美能尽快回校、好好学习。
不过一连三天,谷崎兄妹都没有出现在阿由面前。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阿由的日子再正常不过。
山雨欲来。
肉眼可见的、山田等人的气焰开始嚣张。
“啪”,山田一巴掌呼上阿由的脑袋,“还在这搁我装呢,今天放学你给我等着。”山田放下狠话,自觉完美无缺,趾高气昂地走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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