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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森林太郎，我的名字。”
也许是自认为到了安全的地方，小孩子半趴在椅子背上看医生处理子弹，悠闲自在地模样完全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遇到这种事情该有的反应。
是因为昏睡过久以致于对周围无感，情感淡漠吗？
森医生一边想着，一边熟练地将夹子伸进弹孔搅了搅，从血肉模糊中取出来一枚带血的子弹，哐当一下扔在旁边的铁盘子里。
“你感觉怎么样？”星见问被他救回来的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织田作之助。”
“和平年代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呢，安稳光明的生活不好吗？”星见歪歪头，似乎在问对方，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感叹。
毕竟，在他的世界，和平是许多人终毕生之力都无法达成的愿景，这些人为什么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听到他话的两人齐齐转头。
“怎，怎么了嘛？”
织田作之助：“你怎么知道我是杀手？”
“咦！你是杀手吗？”星见是真的惊讶了。
在忍者世界，人们见惯了死亡，杀完人回头洗把手就能坐在尸体旁边吃饭，日常性格和手染多少鲜血并没有多大联系，很多忍者都是性格开朗之辈，但这是个和平世界，长期处于黑暗之中必然会影响到外在气质的吧？
在和平年代做杀手不都应该气质冷峻高深莫测吗？织田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啊。
“你不知道？!” 这回轮到病床上的人惊讶了。
“我之前不知道啊，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小孩儿超级无辜，“只是我看你中枪都面不改色，似乎挺习以为常的，就猜你平时应该和枪支打交道。”
织田：……
织田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任凭医生帮他处理伤口，眉毛都没皱一下，此时大脑虽有些沉闷，但不妨碍他产生一种自己被个小孩子套路了的感觉。
森医生百忙之中看了眼眸中闪着狡黠光芒的小孩，意味深长道：“你可真不像个孩子呢！”
“哼！”星见皱皱圆润可爱的鼻头，脸一撇，拒绝和这个怪大叔说话，倒是十足的孩子气。
诊所里安静下来，星见甩甩小短腿，显得有些无聊，但另外两人显然都没功夫管他。
这么过了半晌，星见忽然开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杀手这种职业呢？”杀手和忍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共通的。
躺在病床上的织田听到这话不由紧抿住干涩的薄唇，刚恢复的一丝血色从脸上彻底消失。
“因为欲望吧。” 森医生见过很多早熟的孩子，他本人也属于早慧那种，所以在最初惊讶过后就调整了对柳原星见的看法，听到他这么问也没有要敷衍的意思。
“杀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之一，从人类诞生之初就存在，只要人类有爱恨情仇就有杀手存在的价值 ，有时候人自己办不到的事就要借助他人之手，这很正常。”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星见想了想，努力组织语言，“坏人应当由法律制裁，竞争应当遵守规则……虽然我知道生活中不可能样样都完美，但是大家都在秩序之内，整个社会才能平稳运转下去呀，杀手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平衡。”
“两方势力正在角力，忽然一方的首领被暗杀，另一方则轻松胜出……长此以往，大家有样学样，都用这种轻松粗暴的手段去对付竞争对手，恶性循环下相对合理的秩序被打破，整个社会不是就乱套了吗？”
“咦，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森医生转身，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孩，这个年纪已经有如此深度的大局意识了吗？
他拄着下巴思考起来，将身后的病人忘得一干二净，织田作之助也没有催促，同样陷入沉思，处理了一半的伤口就那么大喇喇地晾在那里。
半晌，森医生说道：“每件事都存在一个最优解，暗杀也是如此。”
“不可否认，很多人是为了轻松或者满足私欲去雇佣杀手，但有时候暗杀是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最近两个政党斗争陷入白热化的新闻你看过吗？”
星见迷茫地摇摇头，他也刚醒，上哪里去了解时事政治？
“对，估计你一天都晚都在睡，也注意不到这些。”森医生笑着调侃。
“喂！”
星见气的嘟嘴，肉肉的脸颊又嫩又弹性十足，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森医生趁小孩儿不注意迅速戳了一下，果然触感超好，他笑眯眯忽略小孩的瞪视，心情极好的说起了政党厮杀的近况。
“……之前冲绳一座大桥倒塌，死伤无数，当地政府第一时间不是去救援，而是想方设法扩大事态，延迟救援时间，因为那座大桥是由上任市长主持修建，而两任市长正好是敌对势力。”他讽刺道：“只要能将政敌拉下马，区区几十条普通民众的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总而言之，两个政党为了攻讦对手什么脏乱手段都用上了，这种状况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身在局中倒无所谓，但波及到无辜之人就过分了，这种情况下，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的做好解决方法，就是直接解决掉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喂，你别教坏小孩子呀！”织田的良心让他赶忙出口阻止变态医生。
森医生笑眯眯，完全没有对个孩童说这些阴谋诡计的愧疚感。
他无视掉织田，慢悠悠将剩下的话补全，“ 这么做虽然不一定能彻底解决问题，但至少留出了一段给人喘息的时间，让人有机会去寻找最佳解决方案。”
“是这样吗？”星见低头沉思，通透睿智的眼睛下意识就让人忽略了他过轻的年纪，不由将他放在同等位置交流。
半晌，他抬眼，从见面就缠绕在眉宇间的沉郁之气消散不见，“我明白了医生，谢谢您！”
森医生饶有兴趣， “哦，你明白了什么？”
“有人对我说，人的一生总是在不断重复局限于自我认知和打破自我认知的过程，我之前一直认为竞争就该堂堂正正，阴诡伎俩是小道，用了就会破坏相对平稳的秩序，但是……该如何做还是要视情况而定，对吗？”
森医生点头，对那句话表达出高度赞赏，“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是个经历颇多善于思考的人，有机会真想见见啊！”
“这恐怕不行。”不知道鼬看见他身体崩溃的模样会慌张成什么样，星见低沉下来，噘着嘴解释道：“他不在这个世界上。”
“啊，是这样呀……他对你很重要吧？”
森医生觉得自己了解到这孩子早慧的原因了。这么小就见识到重要之人的死亡，对方还是个极富有思想深度的人，这种事一定对这孩子产生了很大影响吧。
“是啊，他很重要。”
小孩的肯定让森医生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对了医生，您的医术应该很不错啊，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开诊所呢？”当黑医赚不赚钱先两说，生命首先就没有保障，能被柳原家请去给他看病，走到哪里都应该不愁工作吧。
森医生本来想说我喜欢这种刺激的生活，被杀手先生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利落地改成伟光正，“我既然有这个能力，就应当为社会做些什么吧，比起外面，这里有更多的人需要我。”
“有能力就要承担起相应责任……”星见喃喃自语，想到另一个世界，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仿佛即将赶赴战场的战士。
一大一小就这么聊着天，丝毫没有沟通障碍，如果忽略掉聊天内容和杀手先生越来越无奈的眼神，整个过程还是蛮愉悦的。
等到柳原家的人找来的时候，星见已经在森医生的“安慰”下恢复了一贯的没心没肺，他笑着和两人摆摆手，就蹬着小短腿跟在来人身后离开了。
织田作之助谴责道：“你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对一个小孩子说那种话！”
小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地在阳光下自由生长，成年世界的肮脏血腥不应该牵扯到他们。
“他的大脑可比你的有用多了。”森医生排干净注射器中的空气，一针扎了下去，“不过，可惜了……”
织田作之助一愣，“什么”
……
有保镖跟着，星见顺利走出镭钵街，这次非常平静，没有小卷毛，没有小混混，也没有枪战。
看到等在车前的人，他眼睛一亮，一个飞扑挂在对方身上，“和也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德川和也从小练习网球，臂力过人，仅仅后退一步就将人抱稳，不着痕迹地颠了颠，感觉肉团子没有变轻，这才满意地挂着包袱上了车。
星见四处打量，“怎么是你啊，田中爷爷怎么没来？”
“ 你家里最近有宴会要举办，田中管家抽不开身，就委托我来找你。”十二三的小少年一板一眼，稚嫩的面容已经初见未来严肃庄重的气场。
柳原家族和迹部、铃木并称为三大财阀，相比后两位新兴贵族的张扬鲜活，柳原这个古老的姓氏要低调很多，看似是三者中最不引人注目的存在，其实姻亲故旧遍布军政两界，底蕴之深厚外人根本无法窥见半分。
这一代的柳原家主和政界名流德川家、军警老牌世家真田家走得最近。柳原家和德川家是世交，这代两位家主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而柳原夫人和真田夫人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闺蜜。
因着这两层关系，娇弱无比的星见一直是德川和也和真田弦一郎操心的对象，让这位老成的少年来接人，田中管家还是很放心的。
星见晃着脚问道：“这个时候举办宴会？庆祝什么呀？”他歪头想了想，这不年不节的，好像也不是哪位长辈的生日，莫非是纯粹的商业宴会？
德川和也的手紧了紧，垂下眼眸，避重就轻回道：“好像是你家哪位长辈流落在外的孩子，要认祖归宗。”
各世家继承人从小就要接受精英教育，要比一般孩子早熟很多，上流社会的潜规则早早就烂熟于心。
德川和也嘴里说是流落在外的孩子，星见就明白了，这十有八九是私生子，因为颇得父亲稀罕就记在正妻名下，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一。
柳原家古老又传统，最注重脸面，按理说这种事情不允许发生才对，如今却要上族谱，还颇为郑重地要对外介绍？
星见来了兴趣，“哇哦，是哪位猛人竟然硬杠族老还杠赢了？或者是不是那孩子特别优秀，优秀到让族老们认为他流落在外是柳原家的损失？”
德川和也看向窗外，含糊道：“我也是才听说，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
星见没有继续追问，转而抱怨起自己乱跑的腿，“每次清醒过来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把我坑得好惨呐，要是哪天腿自己跑到海边怎么办，会不会没等到人来找我就淹死……”
星见没有发觉，德川和也微不可查地松口气，他看着小孩儿叽叽喳喳的模样，将担忧藏在心底，怀抱更紧了些。
平时星见意识不清，自然不会参加什么宴会，但现在他清醒着，这个家族宴会就不得不出席了。
汽车一路开往东京，星见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忽然问道：“和也哥哥，你能给我介绍一些关于政治经济社会制度方面的书吗？”
德川和也一惊，几乎以为星见发现了什么，细细打量一番见他神色没变才放下心来，不由好奇道：“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个？”
“嗯，就是觉得你们都在进步，总不能就我在原地不动吧，虽然可能会学得比较慢，也比什么都不学好吧。”
患有睡美人症侯群的病人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即便醒来也可能意识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睡过去，比起其他家族继承人从小就开始的严苛教育，柳原星见这种在大部分人眼里已经算是废了。
星见倒不是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巴不得能够轻松一点，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总要付诸行动才行，这个世界虽然和忍者世界有很大差异，但有些制度政策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星见并不认为自己管着个桃源乡，就比这个世界无数先辈凝聚出的心血更英明睿智。
德川和也觉得星见日常惫懒了些，此时见星见主动要求上进，自然无有不应，回去就把自己的书单列了一份，还时常跑过来当小老师，两个孩子一天到晚都泡在图书室里，倒是让家里的管家担忧自家小少爷的同时又隐隐松了口气。
这次星见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格外长，直到请柬已经发出去，宴会大厅都布置好，他还是很清醒。
宴会前一天，德川和也早早结束课程，正准备离开，坐在椅子上慢腾腾收拾书本的肉团子忽然开口了，“和也哥哥，到现在你们还要瞒着我吗？”
德川和也一僵，知道瞒不下去了，索性也不再藏着自己的担忧，“你都知道了？”
星见面无表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其实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两天别墅里气氛很诡异，那些佣人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同情怜惜，连田中管家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联系到最近家里发生的唯一一件大事——柳原家要对外宣布私生子，就很容易猜到来龙去脉。
“那个认祖归宗的家伙，和我有关？或者说和我父母有关？”
德川和也顿了一下，避开清凌凌的眸子，沉默片刻才说道：“那个叫柳原秀明的家伙，其实是柳原叔叔的私生子……”
能被德川和也叫柳原叔叔的，只有星见这个世界的父亲。
第75章 私生子弟弟
柳原夫妇是家族联姻, 强强联合那种，婚后夫妻两人相敬如宾，单独出去应酬时并不排除和别人逢场作戏, 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但都默契地没有挑破, 上流社会大都这样，视对方为唯一的反倒是少数, 只要不让私生子找上门分家产, 怎样都无所谓。
但星见的病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患有睡美人症候群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这样的人连日常生活自理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去承担家族未来的重任，之前家族内部和财阀股东就对柳原星见继承人的身份颇有异议, 但柳原家族为避免内斗，向来信奉嫡长继承制，只有柳原星见死亡或者成年之后被证明没有自理能力, 继承人身份才能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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