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路忍说,“我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不确定您在不在,所有多敲了几次想确认下。”
李柏军微微一顿,撇了下嘴角勉强解释:“那是午休时间,我们上一天班也是要休息的……”
“我知道您一定也和我刚才一样没有听见。”路忍截过话头。
李柏军被抢了话,也不好再继续发作,做着手上的事问:“你是哪儿的?来干什么的?”
“我是特殊人力资源局的。”路忍回答,“过来盖几份文件。”
“原来是新区来的。”李柏军的语气颇有意味,“难怪一点都不了解我们这的工作时间。”
“下次我会注意的。”路忍没有在意对方语气上的刁难,毕竟是到别人地方上办事,就算心里不爽,也只有先卖着乖。
“盖章要申请的。”李博军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
“赵主任说申请已经被批准了。”路忍说。
“赵主任?”李柏军状似考略了片刻,“哦,不太记得了,每天要办的事太多了。你把文件给我看看吧。”
路忍将文件袋递过去,他看着对方装模作样地来回翻了翻,最后扣下了文件袋,将散乱的文件交还到路忍手边。
“去楼下吧。”李柏军漫不经心说,“盖章的不在这里。”
“可是,前台的说,是在您这里盖。”路忍微微皱眉。
“这不是工作变动了吗?所以说,你们这些新区的脑袋就一点都不灵活。”李柏军轻笑了一声,“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清楚,就直接莽莽撞撞上来了,前台的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路忍嘴角微微抽动,就是他这样的好脾气,也被这兜圈似的办事方式弄得有些恼火。他知道李柏军可能是有意想折腾一下他,但这样的程度,不轻不重的,他除了迁就着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显然对方就是吃准了他普通的身份,没什么权势地位,也没什么强硬后台。
路忍捧着一小沓子文件,来到楼下。李柏军所说得盖章地点并不难找,因为那间电梯旁的小隔间外已经排上了十来人的队伍。
“红字号特批文件,已申请,批准使用公章。”大约四十分钟后,路忍走到玻璃窗口处,处理业务的女人声音冰冷得宛如电子音,红色的印章终于盖在了一张张白纸黑字上。
“请问一下,现在楼上李主任的办公室是不可以盖章了吗?”路忍接过文件问。
“可以的,但那边只处理特批文件。”玻璃那边,女人低下头噼里啪啦地敲击起键盘,“下一位。”
路忍走出了科技感十足的大楼,外面的天色已经步入黄昏。
普通人的时间就是如此的廉价,不过是盖两个印章,就随随便便耗掉了路忍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选择另一种人生的弊端在这一刻清晰地显现了出来,即使早就做好甘于普通的心理准备,路忍的脑中还是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当时他一拳给那位李主任的大门上开个洞,对方还不会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估计会直接吓傻吧。
然后十分钟内他会被军部全副武装的壮汉们团团围住,第二天早上他的名字很有可能就会家喻户晓,登在各大主流媒体最夺眼球的位置上。
路忍想着那光景莫名有点好笑,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个爱做梦爱幻想的年纪。
“烤肠、面筋、烤冷面、手抓饼——”天色越来越黑,街道两边卖小吃油炸的也陆陆续续摆好摊子扯着喉咙吆喝起来。
路忍的脚步不由停下,目光望着附近那冒着热腾白气的小摊。如果他没记得错,那个人似乎说过想吃烤冷面来着——
“老板,来一份烤冷面,要两个蛋。”
“小伙子,要辣吗?”
“要。”
“放香菜吗?”
“不。”
“好嘞,一份烤冷面双蛋,要辣,不要香菜,一共十二。”老板说,“稍微等一下啊,我先把前面小姑娘的两个做好。”
“没事。”路忍默默站到一边,他不着急更不感到饥饿,他甚至对自己刚刚点的那份口味没什么兴趣。
路忍不怎么吃辣,对提味的香菜也不怎么排斥,相反的,那个人则是无辣不欢,和他抱怨那一撮撮绿油油的菜叶子有臭屁虫的味道。
路忍一直挺好奇怎么会有人知道臭屁虫的口感的,毕竟这世上应该没人会去主动品尝这种生物生物的滋味。虽然不能很好的理解,但最终他还是记住了对方对方饮食上的喜好和厌恶。
他很清楚这份烤冷面不是给他自己点的,是点给尤游的。可尤游此时此刻并不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这样一份烤冷面出来。
路忍微微垂下头望向手环,指尖轻轻按了下虚拟的“1”,嘟嘟的连接声响起。
“还没到酒店,现在打过去不太好。”在家庭短号拨出去的瞬间,路忍就有了挂断电话的念头,然后还不等他将想法付出行动,连接声已经戛然而止了。
铃声有响到一秒吗?路忍微微愣神,他没有想到电话那边尤游会接的那么快。
短暂的沉默。
“医生?”熟悉的低沉嗓音飘进了路忍的耳蜗里。很神情,仅仅是这简短的两个字,路忍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青年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嗯。”路忍轻轻应了声。
“啊,医生你可算打给我了?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得都快躺在沙发上打瞌睡了。”尤游声音里染着一点点委屈。
“现在是五点半。”路忍不太擅长应对青年的撒娇似的抱怨,干巴巴地说,“我说了,晚上再打给你。”
“我知道啊,可是从挂断电话那一刻,我就盼着医生的电话了。”尤游轻笑着,声音温柔得让路忍的耳朵发酥,“手机整个下午都一直握在手里,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不敢放下。”
“听起来有点变态了。”路忍微微皱眉,“你上完厕所不洗手的吗?”
“开玩笑的啦,上厕所的时候还是放在贴身口袋里的。”尤游笑嘻嘻地说,“我可是很注重个人卫生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卧室乱得和狗窝似的。”路忍笑着叹了口气,“希望我回去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能保持原样。”
“这、怕是有点困难。”尤游的声音有点为难,“出了点意外。”
“怎么了”路忍的心微微悬起,“是发生什么了?”
“我本来想煮点牛奶喝。”做了坏事,尤游有些吞吐说,“然后——”
“然后?”
“然后,牛奶自己从锅里跑出来了。”尤游声音有点尴尬,“烧菜的火就被浇灭了,打不着了。”
“我不是让你用微波炉吗?”路忍挠了挠头发。
“可是,我看你平常早上都把牛奶放在那个小锅里煮的。”尤游小声说,“我也没想到加热一下牛奶也会出问题……对不起,医生。”
忽然听到青年的道歉,路忍心里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算了,放在那等我回来吧。”路忍说,“牛奶泼出来有烫到哪吗?”
“我没有受伤。”尤游试探性地说,“医生,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随便乱进厨房了,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可是医生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了吗?今天过得不顺利吗?”
路忍没有马上回答,他发现尤游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意外地敏锐,特别是在揣测他情绪的时候。
“没有。”路忍顿了顿,声音有点艰难表述自己的心思,“只是有一点想……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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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是说……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有卖烤冷面的小摊,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这个来着的吗?”路忍忽然转了语气,话到嘴边却又忍不住开始遮掩。
对于很多不善言辞的男人来说,抒发感情是致命伤。你吱一声,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没有半句怨言, 但你若逼着他当面说句掏心窝子的情话, 那眉头能给你纠结成一条麻花卷。
路忍自身也有这样的毛病, 虽然在相处中开始慢慢改变, 但大多数时候他无法像尤游那样毫无顾忌,那样直白坦荡。
“医生,我的中文不太好。”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疑惑,“有些听不明白。”
路忍微微张嘴, 心里想把前面说得乱七八糟的话撤回来。
“医生, 是想烤冷面,还是想我?”
“烤冷面。”路忍停了下说, “然后想到了你。H市里很热闹,人很多, 灯很多, 从高处看,夜里的景色很漂亮, 五光十色, 璀璨得像另一种白天……还有你想吃的烤冷面。”尤游许久没有开口, 电话里只有路忍一个人的声音,“你在听吗?为什么不说话。”
“在,我在很认真的听, 不说话是怕打断医生。”尤游说,“我喜欢烤冷面,也医生说得这些。”
“以后你也可以来这里看看, 长住在这里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公共设施很齐全,交通也很方便。”
“我可以吗?和医生住在这样好的地方,一起吃烤冷面,一起看夜景。”
“当然可以。”路忍的神情不知不觉柔和下来,“这不过是普通人最简单的生活方式。”
“原来是这样,我有些明白医生说得话了。”尤游的声音很轻。
“明白什么?”
“没什么。”尤游岔开话题,“医生那边似乎挺吵的,应该还没到酒店吧,晚饭肯定也还没吃,等晚一点我再打过来吧。”
“挂了?”路忍听得一愣一愣的,没等他缓过神来,耳边只有一片盲音声。
路忍望着手环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可能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尤游先挂断两人间的通话,这给了他一种对方故意仓促结束对话的错觉。
“小伙子,你的烤冷面都快凉了吧。”摊铺后面的大叔提醒道,“要给你重新加热下不?”
“不用,没关系。”路忍端起了纸碗,浓郁的咸香味扑面而来。
闻上去似乎挺好吃的。
“打那么久电话是女朋友来查岗吗?”老板打趣道,“嗐,女人就是啰啰嗦嗦的,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连热乎饭都不让好好吃一口。”
“不是——”
“我懂,我家婆娘也这样。”老板笑嘻嘻地说,“老打电话给你,说明心里在乎你嘛!”
路忍有的没的应了几声,老板的话说得他有些耳热,提着那份烤冷面走进夜晚的人群里了。
****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宿舍里的微波炉发出了叮的一声后,温暖的黄灯一下熄灭,整间屋子立刻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里。
带有身份认证的合金铁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走廊上白色的亮光摄入房中,像利剑一样割裂开地上漆黑的阴影。
尤游站在厨房里,没有立刻打开微波炉,他抬起头,将冰冷的目光投向站在宿舍门口穿着黑色军靴的高大男人。
“你准备像老鼠一样永远躲在这里吗?”
“滚出去。”尤游冷冷吐出简短的恢复。
“你对自己的父亲说话就抱着这样的态度吗?这些年真是毫无长进。”脚步声逐渐清晰,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无礼的模样和你母亲如出一辙。”
男人停下了脚步,一把切水果的银色小刀抵着他的鞋尖深深插进了价值不菲的鱼骨拼纹地板里。
“再往前,杀了你。”尤游的神情阴沉的吓人,淡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男人望了眼那反射着银光的刀片:“看来你也变了不少,竟然没有朝着我心脏投掷,亏我还事先穿了防弹衣。”
“如果你还不打算离开,我会用它贯穿你的头颅。”尤游的左手摸上木质刀架,原本笨拙的菜刀沿着他的指尖画出漂亮的弧线,“包括你后面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跟屁虫们。”
“感情用事,从不考虑事情导致自己行为的后果,除了那张漂亮的皮囊,你将你母亲性格上不堪一击的缺陷也都继承了。”男人直视着尤游,“清醒一点吧,我们是血亲关系,即使你自作主张丢弃原名,换上那和宠物狗一样可笑的名字,也无法斩断这件事实——你是霍莱德,我霍布霖的儿子。”
房间里传出了瘆人的轻笑声,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尤游一只手握着刀,一只手捧着肚子,脸上满是讽刺的笑容:“确实,身上流着和你相似的血,这件事绝对是我人生里最大的耻辱,光是想想我都恨不得再身上划开无数道口子,将这些肮脏的血放个干净。”
“你不会这么做,那样你会死。”霍布霖两手背在身上,语气肯定,“你不想死。”
“是,你说得没错。我没必要伤害自己,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尤游的手捏紧刀柄,露出了野兽般残忍的凶相,“那就是亲自抹去耻辱的存在。”
“尤游,你在做什么?这个鸡蛋不是那么炒的。”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紧张无比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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