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烦不烦啊。”林鹿摘下眼镜低头揉了揉眉心,“快滚!”
分明带着笑意。
翌日一早,市局刑侦支队晨会上,支队长赵瑞明把周末发生的过失伤人及肇事逃逸案同步了一遍,原本案情不算复杂,但因为牵连到贩毒和疑似未成年涉案,氛围顿时就警觉了起来。
分配完各自的工作,叶时见第一时间拉着女刑警李文鹦出了外勤。李文鹦从警一年,小姑娘经验浅但好在对刑侦事业充满激情又吃苦耐劳,他们俩在大学就认识,算起来还是师哥师妹的关系。
“严创,男,十七岁,市实验中学高二3班学生……”
“实验中学?”叶时见轻轻带了一脚刹车,那不是沈心之的学校吗,也就是林鹿在的地方。李文鹦从资料页上抬起头,问:“对,怎么了?”
“没怎么,接着说。”
“哦,”李文鹦转着笔继续说道,“11月17日周六上午10点20分左右,严创跟同班女同学丁繁星约会,结果在红柿小区外约200米处碰见光头也就是冯隆一伙共三人,期间疑似冯隆咸猪手丁繁星,严创上前与之理论最后产生肢体冲突,严创被冯隆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刺中腹部,之后冯隆三人驾车逃逸。11时,严创被送到医院急救,所幸缝合七针后并无大碍。”
叶时见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瞄了几眼男生的照片,是个微胖的小男孩,看着十分腼腆。
“高二就谈恋爱,作业不够饱和啊。”这话从叶时见嘴巴里说出来有些好笑,真是好意思吐槽人高二谈恋爱,也不想想自己高二那会儿是什么德行。
“原本严创是瞒着父母说去书店的,结果这档子事一出,早恋就曝光了。”李文鹦感慨道,“不过小胖子挺勇敢,还知道保护自己女朋友,不知道家长怎么想的,估计是要棒打鸳鸯。”
周一上午交通堵得跟便秘似的,靠近医院的最后一百米基本都是在爬,叶时见突却然话锋一转:“鹦鹉,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
“啊?是……是啊,队里这群大喇叭……”小姑娘脸红地扇了扇风,怪难为情的。
“你跟你男朋友平时都去哪约会?”
李文鹦想了想说:“电影院,咖啡馆,里里外外的一些景点,上周去玩了密室逃脱,鬼屋也去过。师哥你平时都不关心别人的感情状况,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叶时见又问她:“你去过红柿花苑现场吗?”
李文鹦摇了摇头:“没去过。”
“方束海去过,”叶时见说,“事发地在荆花路上,距离严创和丁繁星家都有至少五六公里的路程,而且整条路不是在拆迁就是在施工,附近也没有可以逛街的商场,你说两个小朋友为什么会选择在那里约会?”
的确不合理,李文鹦苦想了半天:“你还是怀疑他们?”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罢了。”
“为什么呢?”李文鹦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起冲突是刻意为之,目的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光头身上带着毒品和武器吧,不然不会被捅那一刀。”
终于开进了医院地里,叶时见一边找车位一边说着:“一般来说,我更倾向于他们并不知道光头身上携毒,可能只是为了趁乱偷窃,谁知道不小心把毒品扒走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原本就是冲着毒品去的,那情节就相当严重了。当然,我更希望这些都是我多虑了,剩下那颗消失不见的胶囊只是丢失了而已。”
可是,如果没有多虑呢?
第18章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医院里永远有一种压抑的热闹,人来人往又无活泼生气。叶时见最讨厌进医院,每每都会想起并不想回忆的往事。
住院部六楼尽头,李文鹦敲门走了进去:“警察,严创是哪位,了解下情况。”
这一道声响在安静的三人病房炸开,所有人一瞬间警惕地打量了过来。正中间位置的病床上动静尤为大,单眼皮黑框眼镜的小男生从电脑前抬起头,小声应了一句:“我就是严创。”
窗帘大开照得屋子里分外敞亮,一举一动都被清晰地收归在眼底,穿着病号服的小男生盘腿坐在床上,身前的小桌子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两本教科书,他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搭着键盘,看到他们进来露出了一丝躲闪的情绪。
叶时见走到他边上坐下,然后探头往屏幕看了看:“在线课题解析,用功呢?”
“嗯……”严创一动不动,也不敢看他,“这个老师讲课挺好的,我……我现在还去不了学校,不想把功课落下。”
“该休息还是得休息,”叶时见笑了笑,“别紧张。”
“我……我没紧张,警察叔叔。”
叔?叔??靠!老子这张脸长得比你都嫩,你他妈居然喊老子叔叔!!!信不信老子把你扔超市门口的摇摇椅上唱一百遍爸爸的弟弟叫叔叔,好看的男孩叫哥哥!!!
“师哥……冷静,冷静。”李文鹦皮笑肉不笑地走到病床另一边,先是嘘寒问暖了几句,之后才算进入正题,“小朋友,我们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可以。”
“好的,”严创合上笔记本,“姐姐你问吧。”
姐!姐!!娃娃脸了不起啊!!
“你认识捅伤你的人吗?”李文鹦问道。
严创摇了摇头:“不认识。”
“知道他身上带刀吗?”
“不知道,”严创捂了捂伤口,心有余悸,“要知道他身上有刀,我也不会那么冲动。”
李文鹦看了叶时见一眼,继续发问:“说说那天发生的事情吧。”严创低头绞着手指,肉肉的双下巴瞧着委屈极了,房门再次打开,卷发中年妇女托着半盒洗过的水果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女人尖着嗓子问:“创创,他们是谁啊?”
“警察,”叶时见掏出证件示意她,“找严创了解点情况。”
“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女人似乎不满被几次三番询问打扰,语气不善,“我儿子是受害者,你们不去盘问凶手,老来问我儿子干什么?”
李文鹦回道:“这个案子已经从近湖区公安分局转到了市局,所以我们二次询问也是流程之中的事情。”
“上次的警察就做了笔录,你们直接看笔录不行吗?”女人把水果放在床边柜子上,接着用热水壶倒了杯温水递给严创,“我儿子本来就受伤,你们老是来他都休息不好,耽误了回学校的时间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哎哟我去?李文鹦瞪着眼刚要反驳,叶时见就先开了口:“不问也行,大不了我们案情了解不透彻,那三个人随便判个几年就出来了,到时候再回来找你们蓄意报复,嘶,那可就不好说了。”
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旁门左道的威胁恐吓有时候还挺奏效,女人气焰瞬间小了一半,碍着面子不情不愿催促道:“那你们动作快点,我儿子还得看书呢。”李文鹦暗暗翻了个白眼,拿着笔示意严创继续说,严创看了看老妈又看了看叶时见,最终选择了再次低下头。
“前天上午,我跟丁繁星在路上撞见那三个人,他们看着就像流氓,光头还摸了、摸了丁繁星的屁股,我就冲上去跟他理论,结果他就拿刀捅了我。我们当时害怕极了,就喊救命……刚好对面有施工的工人看到来帮我们,那三个人立马开车跑了,我们就报了警。”
严创越说越小声,他老妈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叶时见摩挲着拇指和食指,直视着问他:“丁繁星被光头摸了屁股,是你亲眼看见的?”
“对……对……”
“左手还是右手?”
“是……左手,我记得是左手。”
“那丁繁星站在你左边还是右边?”
“这我……我忘了……好像是右边……不不,左边……是左边。”
“紧张什么,随便聊聊。”叶时见笑了起来,“你们最近学业挺忙吧,我看你住院还不忘学习呢。”
严创喝了口热茶,情绪稍微有些缓解:“是挺忙的,马上又要月考了。”
“嗷,”叶时见放松地翘了个二郎腿,“成绩怎么样?”焦头烂额的小男生小心地瞟了他老妈一眼,头垂得更低了:“班级里二十名的样子。”
中游水平。
叶时见了然,半开玩笑道:“学习那么忙还有时间谈恋爱,小伙子挺厉害啊。话说你跟丁繁星好多久了?”严创猛然一愣,支支吾吾了半天:“我们……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
叶时见却穷追不舍:“谁先追的谁?”
“我追的她。”
“哪天表白的?”叶时见舔了舔嘴唇,“小姑娘最爱过纪念日,你不会忘了吧?”
“10月24日,”严创抬起头道,“那天是她的生日。”
“天蝎座啊,跟我对象一个星座。”叶时见这回笑得挺真诚。
嗯?对象?李文鹦记笔录的手顿了顿,师哥什么时候有对象了,真能扯。
叶时见继续追问:“你们那天去荆花路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我们本来是想去逛街的,结果下错了地铁,本来想再往回走的,结果没来得及。”一直闪躲的严创忽然勇敢地反问起他们来,“警察叔叔,你一直问我跟繁星的事情,跟案情有关吗?”
叶时见不置可否,只说道:“你跟光头起冲突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或者从他身上拿到什么东西?”
“没有,”严创斩钉截铁道,“什么都没有。”
“好,那今天就到这里。”叶时见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忽然靠近严创在他耳边悄悄说道,“要是想起有什么遗漏的,记得及时告诉我们,只有警察叔叔可以帮助你。”
严创有一瞬的僵硬和失神,最后木讷地点了点头,叶时见笑得人畜无害地揉了揉小胖子脑袋,临出门前又冷不丁冲说了句:“好好放松放松,玩玩游戏解解压。”
“我们创创可是好学生!”严母巴不得快点送走这俩瘟神,“他从来不玩游戏的,你可别瞎教!”
叶时见没说什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电梯里水泄不通,李文鹦有一肚子话想吐槽也只能憋着,直到出了住院部大门终于忍不住喋喋不休起来,核心宗旨是把严母的不知好歹和蛮不讲理大肆批判了一通,其中还强迫叶时见同志声情并茂地附和。等她吐槽完也刚好上了车,叶时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她:“有什么收获吗?”
“有!”李文鹦义正言辞道,,“我到了四十岁的时候,绝对不烫头不穿红绿连衣裙!”
咚!
“你弹我干嘛!”李文鹦摸了摸脑门,“本来就是嘛,你看那个严创在他妈面前那么唯唯诺诺,一看就是老妈太强势对他管理太严格,老这么下去早晚成妈宝。”
“你觉得严创长得怎么样?”
李文鹦想了想,尽量客观描述:“就是普通男孩子长相啊,稍微有点儿胖,皮肤倒是挺白的。”
“你看他家家庭条件怎么样?”
“算不上有钱,她老妈烫染的头发都毛糙成一团了,一看就是没有精心打理过,身上的衣服包括床底下严创穿的鞋都是很平价的牌子,还有那台笔记本电脑,看着像是用了好几年。”
“嗯,还算有点眼力。”叶时见欣慰道,“一个成绩中等长相平庸性格内向家庭条件还一般的男孩子,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李文鹦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搞歧视?”
“你上过高中吗?”叶时见把白眼挡了回去,“高中谈恋爱的都是什么人?一,成绩优异惺惺相惜的学霸;二,颜值过关穿衣有范的学渣;三,外形不够性格来凑的精神小伙。你觉得严创能够上哪一条?”
“这也不能以偏概全,有的人就喜欢老实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叶时见啧了一声,“果然还是要通过不同角度看问题,像我这种高智商高颜值性格又无敌好的人真的不太懂你们的世界。”
“你……”
“咳咳,”叶时见不等她回嘴,“等今天回去,你去查一下严创实名登记的游戏和最近游戏动态。”
“他不是不玩游戏吗?”
“他妈说什么你就信啊?”叶时见又看了眼时间,“我们刚进去的时候,严创左手随意地放在键盘上,而他的无名指、中指、食指以及大拇指分别落在A、W、D以及空格键上,这是一些网络游戏惯用的快捷键,我大学的时候玩过一阵子RPG游戏,以至于这个无意识的习惯现在还在。我凑过去看他屏幕的时候,他的浏览器收藏页中有一个游戏交易网站,不管是买还是卖都跟钱脱不了关系。”
李文鹦惊讶了一阵后恍然大悟,并给予了大胆猜测:“所以很有可能是严创在游戏里有金钱的需求,所以才会假装碰瓷实则偷窃,只是没想到这次剑走偏锋了?”
“我刚刚也想过,但逻辑不通。”叶时见皱着眉,“首先,如果是缺钱又不能跟父母讲,他先想到的肯定是从家里偷偷拿钱或者偷同学的钱,因为安全性更高,哪怕去偷陌生人的,肯定也不可能找光头这样的人下手,太找抽了。其次,丁繁星怎么解释?俩人一起玩网游一起为了氪金犯罪?说不通。”
“那是为什么呢?”李文鹦懊恼不已,“还不如刚刚直接问呢!”
“真棒,直接问,让人家编好理由搪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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