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中俨然是在说‘你骗人’。
邵黎走过去,“怎么伤得这么重。”
谢枕舟还没开口,宁远先站了起来,“快给他治治。”
可邵黎刚召出法器,就听随行而来的一名七星峰弟子开口阻拦,“不用白费力气了。”
又有令一位七星峰弟子跟着说道:“被锯锋草所伤,不能以灵力治愈。”
这是课堂上提到的。
“不过你这伤还算尚可......”那人又提。
“什么尚可!这叫尚可吗!?”宁远急了,同那人反驳,语气带着愠怒。
七星峰弟子:......
这人谁?
......
邵黎知道宁远身份,示意宁少主稍安勿躁,对几位七星峰弟子点了点头。
那人便继续说道:“这位师弟应当只是蹭到了一点......”
宁远还要开口,就觉衣摆处被人一扯。
垂首看去,谢枕舟拉着他的衣服下摆,藏着水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他摇了下头。
霎那间,宁远什么火都熄了。
这才听那弟子接下来的话,“锯锋草一旦尝到血腥味,枝藤就如被唤醒,自发缠上吸食鲜血,直至将人吸干。”
平常的灵力攻击于锯刃一般的锯锋草无用,被缠上便很难逃脱,只因其不仅锋利无比,就是叶片也都坚硬如铁,伤口十分难以愈合。
邵黎担忧看向谢枕舟还未止住血的手背,“这可如何是好?”
宁远被扯着衣摆,此刻什么话也没说,连哭都忘记了。
“找三师兄即可。”
“三师兄于灵道悟性无人能及,他配有一种灵药,便可治愈锯锋草所伤!”
“是啊,我还听药堂长老说过,三师兄配的此药,一药难求,曾有其他宗门来问过,竟以极品丹方交换。”
这也是此次前来药灵谷采药,会有云舒的原因。
***
一群七星峰弟子,对云舒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一路行来本不怎么说话,此刻也打开了话匣子。
甚至有几个在前领路,说能找到云舒领队的队伍。
不多时。
他们就同云舒那队汇合了。
“三师兄!”原本还在口中讨论的七星峰弟子,各个争抢着上前道出事情经过。
七星峰弟子至多沉迷炼丹制器,两耳不闻窗外事。
却都不谋而合的将云舒推上了神坛。
云舒听完前因后果,循着那位最先开口的弟子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
此时此刻,谢枕舟正趴在宁远背上。
还是头一回被如此对待,他的脸有些红了,刚哭过的眼尾染着一抹绯色,看起来似是害羞。
“你累不累啊?”谢枕舟小声对着宁远耳边问他,“放我下来吧,我只是手伤着了,腿又没事。”
却被宁远严词拒绝。
“不可。”
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
谢枕舟闭了嘴。
若是再仔细一点,便能看到宁远红了的耳尖,已经蔓到了耳根处,隐隐有向脸颊延伸的趋势。
......
“把他放下来吧。”
一袭青衫的云舒靠近,他的嗓音柔和,听得人耳膜生风,刮进耳里引起一阵痒意。
谢枕舟的伤势重要,最终宁远还是不情不愿的把人放了下来。
待到云舒拿出药瓶时,他沉了声音,“你轻点啊。”
云舒敛着眸,表情有些淡,背对着人点了下头。
谢枕舟的伤处暴露出来。
云舒在他面前蹲下身,一手将之托起,谢枕舟的手被他放在掌心。
好疼。
药膏抹上手时,有丝丝凉意沁了进来,谢枕舟却觉疼得厉害。
但他不敢哭。
宁远好面子。
自己这一哭,他必定跟着哭,而且会哭得很大声,这里这么多人,不能让人看了去。
原本是忍着不哭。
可他泪水是强忍住了,但眼眶湿润,鼻尖红红,咬着下唇脑袋半垂眼巴巴的样子,令人看一眼就觉可怜。
云舒指尖上药的动作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产生了错觉。
谢枕舟听到耳边钻入一句,“我轻点。”
他怔怔的看向正为自己上药的人。
是三师兄在说话吗?
......
待药膏上完。
本该立即愈合的伤口,只是缓慢的从内里开始止血,边沿也慢慢消了红肿。
还没好。
云舒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
怎会如此。
他的药。
又一次在谢枕舟身上失了效。
其他人却不知其中原由,只以为本该如此,纷纷夸起了这药的神异之处。
“三师兄果真是天才。”
“锯锋草竟能用药膏治愈,太妙了!”
有这一遭。
邵黎也放弃了任务,有三师兄坐镇加上这许多灵剑峰的师兄弟在,他便安心送的谢枕舟回宗。
“我也跟你们回去。”宁远说。
他本就是来找谢枕舟的,此刻听闻邵黎要带他回去,也站出来提议。
邵黎看向云舒,征询他的同意。
云舒神色依旧,对三人温声嘱咐,“路上小心。”
邵黎点头。
***
回来时云舒给了他一枚飞行法器,回程的时间比之飞舟行时缩短了一半。
崇云宗前门前,此刻停了一艘大型飞船。
邵黎刚出舱门,“这是......”
天辰派的标志印于飞船之上。
宁远甫一露面,就被架住。
“少主得罪了,宗主此番发怒,下令不管用何种手段,务必将您带回。”天辰派几名护法飞身上前,对宁远解释。
在宁远反应前,手一挥,他晕了过去。
“叨扰了。”那护法又冲呆愣着的邵黎拱手。
变故发生得太快,谢枕舟从法器中下来,宁远就已经被带上了飞船。
知晓是天辰派掌门派人来接,邵黎也不多想,同谢枕舟解释一番。
待天辰派的飞船离去,另一艘飞船渐渐降落。
邵黎一眼看过去就惊了,“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
第十八章
现下出宗历练用的是大型法器飞船的,也只有大师兄带队前往万缈峰历练的队伍,所以邵黎只消一眼便认了出来。
谢枕舟也跟着看过去。
飞船上陆续有各峰弟子走下。
那个一如往昔的玄色衣衫,落在最后。
其余弟子下得飞船,纷纷往宗门内走去。
由谭溪和赵霖领着,先行前往飞霄峰执事堂结算任务。
谢枕舟望去时,他落入了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中。
只见原本如同覆着一层寒霜的隽逸面庞,顷刻间,冰雪消融。
通身凛然的气势,缓缓收敛。
......
朝舤朝着他二人走了过来,目光注视谢枕舟,眼底似透不出一丝光彩,漫无目的的视线,最终掠到他打着绷带的手上,“受伤了?”
语调又低又沉。
谢枕舟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师兄,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鼻头的酸意止都止不住的涌了上来。
“无甚要紧!小师弟自来便最不怕疼。”
能跟大师兄搭话,邵黎求之不得,赶忙抢着回答。
他对谢枕舟的固有印象还是那个上可撕凶兽,下可头抢地的混世小魔王,故而回答得如此畅快。
岂料下一瞬,身侧传来了小师弟震天的哭声。
宁远不在,谢枕舟憋了一路的眼泪,终是犹如决堤般倾泻而出。
不过片刻,便已泣不成声。
......
邵黎被他这一阵号啕哭声打的措不及防。
他讷讷转头瞥去,被谢枕舟满脸泪痕的样子看得呆了,一时什么反应也无。
谢枕舟兀自哭着,喉咙似被哽住,一下一下的抽泣,断断续续。
清冷的气息靠近,一个身影附了过来。
谢枕舟抬眼,与大师兄对视。
这是大师兄。
曾救他于危难的大师兄。
是值得他依赖的人。
“大…嗝、大师兄,呜呜呜。”
谢枕舟泣声不断,软软的喊着‘大师兄’,嗓音里含着的委屈,像是快要溢出来。
“疼。”
谢枕舟哭懵了,下意识的浅声喃喃了一句。
手上的药膏带来的药效似乎散了不少,现在又开始泛起疼痛,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伤口啃噬。
被割破的伤口边沿尤为刺痛,还夹杂着几分痒意。
接着。
背上好像是被轻轻拍了拍。
朝舤把人揽到了怀里,动作生疏的复又拍了一下。
***
崇云宗山门前,邵黎宛如石化。
他搓搓眼,然后又搓了搓,继而看向靠在一起的两人,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朝舤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
眉眼冷淡如画,仿佛生不出什么情绪。
谢枕舟靠在他怀里,低声啜泣。
而朝舤现下不过是手指扬起,与谢枕舟的后背隔了一层距离,扫一眼正看向这边的邵黎,指尖欲落不落。
邵黎咽了下口水。
顿了片刻,他转过了身,继而默默的移动脚下的步伐。
不知不觉,远离了他们一大段距离。
......
谢枕舟埋在朝舤怀中,不敢抬头。
他好像把大师兄的衣衫弄脏了。
眼泪都浸湿了大师兄胸前的衣襟。
朝舤默默不言。
无声的陪伴。
仿佛只要谢枕舟不动,他便会一直等下去,任他靠在自己身前。
“还疼吗?”
哭声停歇,朝舤方才出声道。
谢枕舟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下,“还疼。”
朝舤沉默。
谢枕舟依旧垂着头。
他有很多话想说。
·
想谢谢大师兄将他从山洞中救出。
想谢谢大师兄日夜兼程赶路将他送回。
想谢谢大师兄赠的烈焰兽内丹。
还想问问他此番历练结果如何,有无凶险......
好多好多话想说,一时又不知从哪件事开始说起,全都卡在喉头。
最终,出口的却是一句无关紧要的事,“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谢枕舟说完,只觉耳尖有些热。
好像是发烧了一样。
朝舤轻声说着:“无妨。”
又是熟悉的振动贴着耳畔传来。
谢枕舟感到面颊泛着痒意。
酥酥麻麻的。
***
谢枕舟是如何回的洞府,他都不清楚了。
只模模糊糊记得,大师兄的怀抱不同于他人那样冰冷。
是暖的。
“有幸见到大师兄单手结印的样子,此生无憾啊!”
邵黎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对着还有点迷蒙的谢枕舟说起昨日。
崇云宗第一人所名非虚。
超凡的天资令人望尘莫及。
一道多修,更无出其右。
单手结印于一般的符道修士。
那是想都不敢多想。
“听闻无昙子道君有言,大师兄日后定不可限量,一念成符一念成阵也是可以的!”邵黎眼睛都在放光,显然是极其崇拜朝舤,“咳......不过道君还有言,只可惜其一道双修,耽误了符道修习。”
无昙子乃玄印峰掌座,是朝舤的师尊。
他对朝舤于符道上的肯定已然是毋庸置疑。
一念成符,一念成阵。
非大乘仙君方能做到。
谢枕舟倏地脑中清醒。
无昙子所说,绝非虚言。
意念结阵,佛偈成符,这便是朝舤所达的登峰造极之境。
......
邵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谢枕舟的表情,见他和自己一样露出崇敬的神色,不由暗自高兴,注意到谢枕舟的动作。
“你手好了?”邵黎看他两手撑在床沿,不由高声说道。
谢枕舟茫然低头看去。
果然,手已经不疼了。
邵黎惊喜道:“不愧是三师兄炼制的药膏,这么快就好了!”
连灵力都无法治愈,竟只一日便由药膏涂抹愈合,当真神了!
“快,拆开纱布看看。”
邵黎提醒他。
邵黎说一句,谢枕舟便跟着做。
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其下白皙的手背。
一圈淡紫色的痕迹,尤为醒目。
“紫灵膏!?”邵黎狠狠吸了口气。
沁人心脾的药香入鼻,充斥着极为纯净的灵力。
“疗伤圣品,你什么时候用的。”邵黎再深呼吸一下,凑过去细细查看,“确实是紫灵膏。”
云舒所调制的药膏,是专治锯锋草割伤的口子,可谢枕舟体质特殊,未能见效。
而紫灵膏,乃疗伤圣品。极品药膏,可愈百种创口,此药产量在整个修真界一只手也数的上来。
·
邵黎也不多问,让他活动了一下手腕。
谢枕舟依言照做。
没有半分不适,已然恢复如初。
邵黎眯缝着眼,笑了笑,“小师弟。”
谢枕舟看他。
“走,随我去灵剑峰。”
谢枕舟怔怔的,只听邵黎跃跃欲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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